第二十三章：白璧微瑕
結束了考試，結束了聚會，終於迎來了寒假。
將近新年周遭都熱鬧了起來。小縣城的好處，道路兩旁無所顧忌的擺着各種小攤，商販的喇叭聲，叫賣聲。想要的東西不用刻意跑到大商場，在街道兩旁琳琅滿目，溫馨的熱鬧。
然而帶來便利的另一方面。街道擁塞着，行人們都堵在本就窄小的路上，一不小心就會彼此磕碰。
不同於別人家的快樂，路彬獨自將自己關在房間裏。
父親又喝醉了，低聲的哀嚎中夾雜着咒罵聲。
他插上了耳機將音量開到最大聲，無奈煩躁的思緒涌了上來。他覺得命運總是在有意捉弄着自己。賜給他悲慘的身世，給他無用的天賦，讓他循環的陷入自我的折磨。
搖了搖頭，看向窗外。1月份，天氣冷的蒼白，像是修飾了過白的粉底，沒有一絲鮮艷的顏色。
新年要來了，世界末日也已經過去了，人們重新開始了看似無限的繁忙生活。
他站起來將手機裝在口袋，搓了搓手打算騎車到外面散散心。路過客廳，看到父親手裏捏着酒瓶，昏睡的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
沒有燈，沒有溫度，甚至連窗戶都在敞開着，有寒風隱隱的透進來，逼近零下的氣溫。
厭惡的感覺襲卷着路彬，可是心裏又泛起一絲難以擺脫的憐憫，複雜的情緒翻湧着包裹了他。
終於還是不忍心，折身走到卧室，抱出一床被子。
走到沙發旁的時候，心裏還在猶豫。
若不是眼前的人母親又怎會離去。屢教難改的惡習，像頑固的刺，最終逼死了母親。若不是他成天喝的爛醉，母親又怎麼可能為了離開他而沒命的逃脫，那場事故又怎麼可能會降臨呢。
對他心軟，便是對母親的背叛。這樣想着又不知為何，剛才竟然會對這禽獸升起惻隱之心。
將那被子狠狠的扔在地上。“咣”的一聲，被子落地時一併將父親手裏握着的酒瓶打翻在地。
“蝶兒......”父親像是被這聲響吵醒，神志不醒的叫着母親的名字。
劇烈的排斥感涌到了喉嚨，讓他轉身想衝出門去。這時一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間思緒的電流進入了他的腦海中，哀痛和自責翻了上來，還有思念的凄苦，摻雜着悔恨，一併進入了他的腦海。
他迅速的脫離那雙手，騎着電車離開了家。
街道的繁華沖走了他心中的糾繞。路邊紅紅的攤鋪簇擁着一家家來回討價的人群。幸福是這時躲在父母身後打量的小孩，是停在路邊等着滿載的汽車，甚至是路上的泥濘和空中莫名的飛絮。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辰小雨。
他接觸過無數的、晦澀的、悲傷的隱藏的痛。也接觸過無數短暫又美好的歡笑和天倫。可是唯獨對辰小雨，接觸間讓人覺得她似乎可以永遠單純地幸福下去。
想像着一時間有些失了神。前面一輛轎車猛的一個剎車，路彬狠狠的撞了上去。衝力讓他從車子上跌落了下來。
因為疼痛他有些使不上勁，抬頭看着從車上下來一個模糊的身影。
“啊，你沒事吧.......？”一個貴婦模樣的女人驚叫着走了過來。
徑直衝着路彬，“你沒事吧？看能不能站起來”邊說著邊扶向他的手臂。
那是一雙冰冷的手，適合1月份發白的天氣，和她的臉一樣透着距離。
除了距離，臉上還透着焦急的神態，心裏一直在不停的祈禱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怎麼辦，孩子這會兒在家發高燒，我卻在這節骨眼兒上，......怎麼辦，保佑我家孩子！！！”
路彬看了看她扶着自己的手。指甲有些微微地褪色。但依舊可以看到當初精緻的痕迹，短短的頭髮中度蜷曲，她的臉隔着妝容還是能看出滿面的愁若和焦慮。
他緩緩地將那雙手從自己手臂上推開：“我沒事，你趕緊走吧。”從喉嚨里淡淡說出一句。
“啊？”女人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沒事，你趕緊回去照顧孩子吧。”
女人驚訝的臉瞬間變得感激又感動，獃獃地只是點着頭道着感謝。
1月份的天空依舊蒼白而嬌嫩，女人駕駛着車回去，心情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焦慮，她想着自己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有好心人的保佑一定會的。
....等等.........，一種陌生又恐懼的心情讓她的後背有些微微地泛冷汗。
只顧着感激和擔心以致於忽略了奇怪的問題。剛才自己分明沒有提起任何關於孩子的事情，他怎麼會漠然地推開自己的手說出那樣的話........
或許是出於意外，或許是無心，或許只是禮貌的客氣，又或許他讀到了自己的心呢............
漫長的寒假生活讓辰小雨感到微微的憋悶。但好在有弟弟。無聊的時候有他，一起挨罵的時候有他，做壞事的時候有他，冒險的時候有他，或者很多時候辰小雨都很想說還好有他。
人們無法選擇擁有什麼樣的家庭，所以充滿了不安和破壞的不定性。無法選擇身世，於是有黑髮人送白髮人的兇險，無法選擇自己的天賦好以此為論，長短划橫。
這麼無數重要又致使的角色、時分，我們從來都無法權衡選擇，真是遺憾。
但有時候無法選擇的隨機，也足夠美好。
默契蘊藏在小時候的蜜糖里，在你吃過的餅乾里，和你夢盪的童謠里，在動畫片神奇的變身里，最後封鎖在童話般的城堡里永不凋謝。
逝去泯臨盤旋在上空中，彷彿命定的祈佑，以另一種形式隱在責任里，最終委屈在你輪迴的想念里。以微笑、以禪意、以寡清、然後以永恆........
畢竟誰的人生能完美又圓滿的像明月呢，
大部分的時候，我們是清風，刮樹蔭，留下白嫩又全無聲息。
但是比起無法選擇、左右為難的命運來說。更遺憾地是，人生只有一次，不復重來，留下的痕迹也只是淡而稍欠和煦。
那麼多被裝載的格格不入的命運，要是抱怨的話只會沒日沒夜。那麼短暫的一切，不想被白白的折擠殆盡，只剩空氣。
遺憾、埋怨、憋悶、憤恨、比起人們奮力歌頌的人生來說，那只是在苛責於白璧微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