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富人之肉（一）
柳賢真的在花店住下了。
“閑時弄花”店雖然小，卻有兩層。花店在一樓，馬朵朵就住在二樓。
她讓柳賢在一樓花店打地鋪，柳賢沒有異議。
不但如此，只要是馬朵朵的吩咐，柳賢聽到了，都會去做。只是有些時候，他會突然失聰，聽不到馬朵朵說的話。
柳賢打掃清潔、整理花架、打理公眾號、包花送花，什麼雜事都做。只是和馬朵朵一樣，不會做飯。
“閑時弄花”的生意突然好了起來。
在他失聰的時候，就會自己安靜的坐在角落裏，數着佛珠發獃。整個人散發著退休老爺爺的光輝，與世無爭，平靜又安詳。
只有馬朵朵偶爾在他發獃的時候，看到他眼底深處，隱隱藏着不甘心。
柳賢從小受他母親影響，和方家的人並不親近。方錦水與他，因為工作和柳義，算是關係最親近的了，但不知是性格原因還是家庭影響，始終有隔閡。
會來找馬朵朵，一是確實沒有地方去，二是完全相信了馬朵朵的身份，覺得鬼神自大，反而比人單純。
馬朵朵意外的好相處，對他的私事不管不問，讓他窩在這小小花店裏，還算是輕鬆。
田可嘉也是直爽的性格，除了警告柳賢不要辜負馬朵朵，並不過問其他。
日子一天一天過，柳賢已經完全習慣了在花店的生活，只是每天早晨起床會有一刻茫然若失。
他真的就要在這個小花店裏，接受自己的命運，度過最後的十年嗎。
田可嘉看着柳賢與馬朵朵已經“同居”，而且手腳勤快，也沒有說什麼，只是仍然擔心馬朵朵。
這天，田可嘉到了花店裏，看到柳賢正在接待兩位顧客。
這兩位女孩子，穿着套裙，化着精緻的妝容，一看就是附近工作的白領。
她們一邊挑選着花，一邊嘰嘰喳喳的問着問題，除了這些花的花語是什麼意思，好不好養活之外，還問柳賢年齡多大，有沒有女朋友，住在哪裏。
柳賢的臉上掛着微笑，淡定的推銷着花，從何應對。
最後兩位顧客都抱着一大捧花，要與柳賢互換微信，有什麼養花的問題好問他。
柳賢把店裏的公眾號給了她們，並且保證都是他一個人在打理，只是有時候忙，可能回復不及時，然後送走了滿意的顧客。
從容熟練的樣子，把坐在一旁沙發上的馬朵朵，襯得像個雜活小妹。
馬朵朵見田可嘉進來，從沙發上跳起來，“可嘉姐，吃飯啦？今天吃什麼？”
“就知道吃，”田可嘉剜她一眼，“男人都要被人拐跑了。”
馬朵朵指着柳賢，捂着胸口，“他？可嘉姐，你不要胡說，我怎麼會喜歡男人。”
這時，柳賢也洗好了手，準備去田可嘉那裏吃飯，對田可嘉說：“田可嘉，你不要胡說，我對馬朵朵忠心無二。”
“男人我見多了，你是最不可信那一種。”田可嘉毫不客氣的說。
馬朵朵“呵呵呵”的笑着，柳賢也“呵呵呵”的笑着，氣得田可嘉夠嗆。
以前馬朵朵只是偶爾在田可嘉家吃飯，因為她本來就不用天天吃。
但是柳賢來了以後，一日三餐，都賴在咖啡店，僥是馬朵朵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踢了柳賢一腳，“你去學學做飯吧。”
柳賢又失聰了，認真地吃着飯。
吃完飯，馬朵朵告訴柳賢，她得回地府幾天。
“馬上七月十五了，
地宮赦罪清虛大帝稽查生死簿，濟度孤鬼。相當於年度檢查，我得回去一趟。”
柳賢認真的說：“你放心的去吧，我不會跟別人跑的。”
“滾！”
馬朵朵又調轉回頭，問柳賢：“你真打算，在這小花店裏，耗一輩子？”
“沒什麼不好的。在這裏，我覺得心裏輕鬆。”
“你自己也知道，該來的總會來。你不想弄清楚，你額頭上的符文？不想消除？”
“消除又怎麼樣？反正就十年。”
“不止十年。”馬朵朵實在看不下去柳賢這廢物樣，把崔鈺說的關於柳氏家族，以及自己給他加了七十年壽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就是說，就算你給我加了七十年，如果我被我家族的詛咒吞噬了，我也就消失了，沒有魂魄，沒有下輩子。”
馬朵朵點點頭，“你自己想想吧。”說完，啟動地府空陣，不見了。
地府，馬朵朵的房間裏。
牛頭正在用黑繩大地獄裏提煉的屍鬼油擦拭着鎖魂鏈，見馬朵朵進來，很是高興，站起來迎接她。
馬朵朵試着拿了一下鎖魂鏈，紋絲不動。
牛頭露出惆悵的表情。馬朵朵看見了，“什麼表情啊，拿不動就算了，我現在用不着這個。”
“馬兄，”牛頭吞吞吐吐，“有件事……”
馬朵朵看着牛頭這樣的壯漢，想個娘們一樣，說話還含糊，覺得彆扭，“說啊。”
“老八給秦廣王說，地府事務繁雜，不能沒有坐陣的輔助官。”
“他想當就讓他當唄，”馬朵朵讓牛頭坐下，說，“牛頭，我真的無所謂。”
“那你以後回來了怎麼辦？”
馬朵朵看着鎖魂鏈，“我不一定還會回來。”
牛頭看着馬朵朵，眼裏水光一點點彙集。
馬朵朵語重心長的說：“好兄弟，你別難過。我也不喜歡我現在這樣。但是，我也不想再回到從前。”
“從前不好嗎？”
“從前沒有什麼好不好，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當年地藏菩薩攔住閻君，讓我作了這個幽冥鬼吏。我做了這幾百年，回頭一看，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幾百年都做了些什麼。”
“怎麼會沒意思？我們兄弟在一起，多好。”牛頭傷心的說。
“是，我們兄弟在一起，是很好。但是，我總覺得，還應該有別的可能。”馬朵朵站起來，“算了，不說了。你現在不能理解。”
“生死簿清點得怎麼樣了？”
“哦，崔判官終於同意在陰律司用電腦了，鬼差們正在錄入。不過，控制了權限，以後要想帶人出去，沒那麼容易了。”
馬朵朵乾笑着：“電腦也會出錯，會死機的。我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