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寂寥之雨
?無盡的夜色被狂風與驟雨統治,樹葉像是暴君面前的賤民,輕易地被風扯碎,掉落在地面上,然後與逐漸渾濁的泥漿混為一體……
在這樣的夜晚,即使是最勤勞的士兵也不會外出值崗,而民眾們更是早早的把自己關在房子裏,祈求這壞天氣趕快過去——有些屋子已經開始漏雨了……
空無一人的道路上,一匹戰馬在雨中疾馳,強健的馬蹄一起一落,帶起的泥漿飛散在黑夜裏……
戰馬應該是跑了很久,被雨水浸濕的身體上滿是朦朧的蒸汽。在一片霧氣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趴在它背上,只用一隻手勉強操控着韁繩。
塞巴斯神父儘可能的把自己的身體與馬匹貼合,以此減少對馬力的消耗。本來在這樣的夜晚,它也應該像同類一樣呆在乾燥的馬棚里好好休息,可是現在……神父帶着歉意摸了摸馬的脖子,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他隱藏在面具下的臉露出了極為痛苦的神色。
黑太子愛德華的格擋無比強大,那正面碰撞的一擊讓神父覺得右臂都快要折斷了。在成功發起了第二次衝鋒后,他絲毫不敢戀戰,可是就算這樣,那如流星般迅捷的斧槍還是劃過了他的肩膀……冰冷的雨水麻痹了痛覺的傳遞,即使這樣,神父還是覺得眼前發黑。好在今夜的大雨洗刷了沿途的一切痕迹,要是讓那群不死的怪物追上,只怕他就真的要去侍奉上帝了。
“快點兒,孩子,再快點兒……”神父在心裏催促道,他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回到教堂,而且,還要先去拜訪某個人……
戰馬在他的操控下最終停在了一棟小木樓前,神父掙扎着下馬,卻跌倒在泥地里。他一步一步地爬到木樓門前,然後用僅存的力氣砸在門上,一下又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木門突然被人打開了,失去了門的依託,塞巴斯神父一下倒在地上,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后,塞巴斯神父苦澀的笑了一下,然後便暈了過去。
壁爐里火光閃爍,照得屋子裏的陰影一跳一跳,看起來有些陰森。一樓中央的木桌上,上身赤裸的老人平趴在上面,身上裹着厚厚的繃帶。老人雖然年紀很大,但身體依舊結實,肌肉的輪廓在火光的照射下如山丘起伏,讓人不禁聯想到年輕的他該有何等強壯。
雨還在下,彷彿要把世界淹沒。
身着粗布單衣的婦女抱着一杯茶坐在壁爐前的躺椅里,眼睛望着火焰出神。壁爐另一邊的椅子上,掛着潮濕的斗篷和男性上衣,面向爐火的一邊,靜靜地冒着蒸汽。
過了一段時間,桌子那邊傳來了吱呀呀的聲音,婦人聽到了,卻並沒有回頭。
塞巴斯神父坐在桌沿上,搖了搖有些發昏的頭,卻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最好獃着別動。”婦人背對着他說道,語氣淡淡的,彷彿在對空氣說話。
“你知道……我是不可能不動的。”神父低着頭,潮濕的白髮耷拉在眼前,遮住了深邃的眼眶。他嘗試着活動了一下右臂——比平常腫了一圈,肘關節的部分有明顯的淤痕。雖然有點痛,但幸運的是,似乎並沒有傷到骨骼。
“把葯喝了,出了門,是死是活,就和我沒關係了。”婦女仍然冷淡的說道。
神父藉著壁爐的火光四下望了望,離桌子不遠處的櫃枱上,放着一個粗瓷的大碗,裏面散發著藥物的味道。走過去喝完苦澀的湯藥,塞巴斯神父從椅子上拿起半乾的衣物,一件件穿好,然後向門外踱去,即將出門的一刻,神父突然說道:“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諾瑪。”
婦女好像睡著了,靜靜地躺在躺椅上,一動不動。
神父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合上了大門。門前的平台上,戰馬安靜的站在那,看到神父出來,它把自己的頭在他的身上蹭了又蹭。
神父歉意地拍拍馬的脖子,然後有些笨拙的翻身上馬,向著教堂的方向衝去。看着一人一馬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閣樓窗子邊的身影也默默地離開……
即使是黑太子愛德華的臨時府邸,在這樣的大雨中也顯得有些凄楚。尤其是房屋四周懸挂的用以遮蔽陽光的黑幕,讓這個豪華的宅邸透露着格格不入的腐朽與死寂。
縱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兒,托維爾子爵依舊板着冰冷的面孔行走在草坪之間,絲毫不在意自己精緻的皮靴沾上濕潤的泥土和草屑。
推開毫無意義的大門,子爵脫下身上裹着的雨披,然後交給早已等待在一旁的侍女。
“大人,主人在自己的房間等您,請恕我不能帶領。”女僕小心翼翼的說道。
“唔。沒關係,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下去吧。”說著,托維爾子爵轉身向里走去。這座公館一共有五層,像他那樣唯我獨尊的人,能呆的地方只有最中央的位置……
托維爾剛剛踏上第三層的地板,一絲淡淡的鮮甜味道就傳了過來。他順着味道一點點的走到最深處的一所房間,這裏的味道濃郁到簡直刺鼻!他推開虛掩的房門,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站在中央,粗暴的咬在一個男童纖細的脖子上。男子的身上結着大片的血痂,看起來分外猙獰,隨着他喉結的起伏,身上的血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新生如嬰孩般白嫩的皮膚。
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十餘個已經死透的孩童,男孩女孩都有。他們最後的表情全都無比的驚恐,就像是看到了惡魔……
“您讓我來這兒,不會是為了欣賞此等傑作吧。”托維爾的眼光掃過地面上的屍體,然後盯着暢飲完鮮血,正在喘息的黑太子愛德華。
“閉嘴,子爵。余欣賞你的能力,但不代表會饒恕你的無禮。”黑太子愛德華冷冷的說道,眼神中閃爍着難以壓抑的怒意。
“遵命,大人。那麼請問,您召喚我究竟有何吩咐。”
一個布包落到托維爾面前,後者無比精確的接住了它。托維爾子爵打開一看,一個鏈條斷裂的銀色十字架從中掉了出來。在這樣的天氣里,金屬應該是冰涼的,可是十字架落在手中之後,卻傳來了難以言明的灼痛。
“只是一個銀制十字架嗎?”把手裏的東西裝回布包,托維爾淡淡的問道。
“十字架很普通,但它背後隱藏的東西很有趣。”黑太子愛德華走到沙發前坐下:“去告知余的父王,血獵組織在倫敦出現了,而且,余知道該怎麼搞垮他們……”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