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闖天宮要人(一)
()少嬉與帝君的交易一遭定下,帝君便立即着人傳話去了魔族十陰山,算是正式敲定了這樁婚事。
少嬉仍舊回了逍遙澗,名曰:待嫁。
期間少嬉也曾試圖施法傳書給棲梧,可不知為何,遲遲也沒有消息傳來。倒是帝君似是不放心她似的,另還派遣了十數位天將在逍遙澗外周看守,雖不曾打攪,但也跟坐牢無甚區別。
帝君派來侍候的仙娥都被少嬉一一趕了回去,眼看婚期在即,便只好提前解了茶茶的禁足,讓她去逍遙澗陪伴。
“你身體才剛剛好轉,風那麼大,還是不要在這裏久坐了。”茶茶拿着一件斗篷出門,走到梧桐樹下的鞦韆架后,將斗篷給少嬉披上。
少嬉近日來都悶悶不樂,日日都是一早就在這裏枯坐着,不到日落,是不會回去的。
“坐吧。”少嬉往旁邊移了一下身子。
茶茶站在原地踟躕了許久,少頃,才坐了過去。
其實逍遙澗的風景都是十年如一日,再美,也始終都會有看膩的一日。可是不知怎麼的,少嬉看着遠處的浮雲,益發覺得日日不同,時時變幻。也不知是在翹望着什麼,沒有等到想要等到的,始終都不願意輕易放棄。
“明日,魔族就會來人接親了。”茶茶說著,轉過頭,定定望着少嬉清麗的側顏,“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這樣的話茶茶几乎每日都要說上好幾遍,少嬉始終無言以對。她收回目光,輕輕嘆了口氣:“一直都沒有機會,從來沒有。”
“如果你想走,其實我可以幫你。只要你有這個心,我就能為你引開他們,讓你去東海之濱找棲梧上神。”茶茶又道,似在勸少嬉,可自己卻比她更急。
少嬉看着她,淡淡一笑:“我若不是自願,你以為帝君當真能強按着我上花轎嗎?”
“你根本就不是自願的,你是被逼迫的。”茶茶嚯地站起來,雙眼赤紅,“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不是帝父用司命威脅你,你根本就不會妥協。可是少嬉,明日一旦踏上了去魔界的路,就真的沒有後路了。”
凡間已入秋,逍遙澗更是迎來沁涼的秋風,瑟瑟吹在身上,更是涼到了心底。
茶茶心中無限酸楚,既悔恨,又懊惱,眼淚遏制不住地簌簌而落。
少嬉坐在鞦韆架上,似乎對這些話無動於衷,目光遠眺,一切風景卻皆不入眼。
茶茶忽然撲到少嬉雙腿邊,拉着她的手,哭訴道:“是我對不起你,是帝父對不起你,也是我們九重天對不起你。可是少嬉,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吧,別嫁,別嫁啊!”
帶着絲絲溫度的眼淚落在少嬉手背上,少嬉微微動了動手指,才緩緩將目光下移,最後定格在茶茶已是滿面淚痕的花顏上。
“當初一開始帶着目的接近你,是我有愧,後來帝父將司命關押,其實也是因為我。你們明明彼此相愛,我卻害你們落得如斯田地。少嬉,其實你是恨我的吧。”
少嬉攙着茶茶起來,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道:“我是生氣,可是卻沒有恨你。或許你最初是帶着目的接近我,可是後來,我
卻不信你沒有一點真心。”
“帝君是帝君,你是你,二者不能混為一談。帝君以司命威脅我,手段或許卑鄙,但也算是為了六界,情有可原,我恨他,卻不怪你。”少嬉取出帕子為茶茶將眼淚拭凈。
“你真的不怪我嗎?”茶茶眼眶紅紅,余淚未乾,又有新淚落下。
少嬉搖頭,微微一笑。
茶茶心裏卻越發不是滋味,少嬉不怪她,她卻更加討厭自己,不能原諒。茶茶傾身抱住少嬉:“我明白,其實你應該怪我的,就算是恨我也是我咎由自取。可、可我就是害怕,害怕你真的恨我,再也不理我了。少嬉,我、我真的、真的……”
茶茶喉頭哽咽,不過少頃,眼淚已將少嬉肩頭衣襟浸濕,雙臂卻收緊,更緊緊抱着少嬉不松。
少嬉明顯感覺到茶茶的害怕,探手輕輕拍着她的背脊。
茶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才抽出身,抬手抹了淚。拉着少嬉的手,還是忍不住說道:“少嬉,雖然你不怪我,我很高興,可是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十陰山是龍潭虎穴,魔君更不是一個善茬。此次魔君突然提出要跟九重天聯姻,表面上是冰釋前嫌,裏面肯定另有算計。”
“你說什麼?”少嬉嚯地站起,滿面震驚,“聯姻的事情,難道不是帝君的謀算?”
茶茶跟着站起來:“帝父雖然不想跟魔族開戰,但也從未有過聯姻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開始擬定的人是我,可是短短時間,不知怎的卻變成了你……”
這事重提,不單少嬉的臉色愈變難看,就是茶茶也隱約發覺某處細微之點,鳳眸微眯,疑惑重重。
忽然想到什麼,少嬉未及多說,亟亟往碧水潭的方向跑去。茶茶在背後喚她,她也充耳不聞。
因碧水潭還是在逍遙澗範圍之內,而天將只負責在外周,是以倒也沒有旁人跟來。
少嬉氣喘喘地跑到碧水潭邊,還沒來得及緩上一口氣,卻在看見水中的金蓮時,面色頓時大變。她緩下腳步,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潭邊,伸手,指尖剛觸到金蓮,金蓮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凋謝,化作寸寸煙灰落入潭中,消失無影。
金蓮中的鮫珠沒了依託掉入水中,少嬉將鮫珠拾起,小心翼翼托在掌心,滿目皆是震駭:“怎麼會這樣?”
鮫珠散着若有似無的淡淡光芒,隱約間傳來郁苓兒氣若遊絲的聲音:“金蓮沒用了。”
“那怎麼辦?棲梧不在,我該用什麼辦法來保住你?”少嬉萬般焦急,忽然感覺到似要失去什麼一般,心頭瞬間一緊。
“先帶我回房間,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
少嬉遂將鮫珠一路捧回了房間。
一進門,少嬉立即在四周布了結界。忽聽掌中鮫珠傳來淺淺碎裂之聲,少嬉低頭一望,只見鮫珠上的裂痕迅速擴大,轉眼碎成幾塊,而郁苓兒則從中脫身出來,跌倒在地。
少嬉顧不得碎成幾塊地鮫珠了,趕緊上前將郁苓兒從地上扶起,再將她扶到裏頭的軟榻上躺下,急迫道:“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嚴重了?
還有,鮫珠怎麼碎了?”
鮫珠是郁苓兒依所,鮫珠已碎,郁苓兒便再無藏身之地。然而遊魂一旦暴露無遺,頃刻就會化作飛灰消失在天地之間。
眼下房中雖然佈下了結界,但她靈力始終淺薄,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郁苓兒臉色極白,軟綿綿躺在榻上,氣息幾不可聞,仿若下一秒便會隨即消失一般。
“少、少嬉。”
郁苓兒奄奄一息,喃喃啟口着,少嬉湊近了才聽見她是在喚自己的名字。便道:“我在,苓兒姐姐你要跟我說什麼?”
郁苓兒極力湊着身子也未挪近分毫,只有放棄:“我、我想,請你、請你幫我一個忙。”
“如今我已經自身難保,還能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少嬉重重嘆了口氣,猶豫着不知該不該把茶茶說的話告訴給郁苓兒。
原本她以為聯姻一事是帝君想出來的,所以帝君用司命威脅她,她是恨的。可是如今卻從茶茶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件事情最初竟是魔君提議的,這便有些古怪了。
之前在十陰山,她是看得出魔君對苓兒姐姐的心意,若不然,四萬年前,也不會因為想要保住苓兒姐姐的一縷殘魄而答應收手,擬下與九重天四萬年互不侵犯的條例。
只是如今四萬年之約馬上就要到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在這個時候,魔君忽然會提出與九重天聯姻這一建議。況且,魔君明明是知道苓兒姐姐用於棲身的鮫珠就在她的身上,還有,她的師傅可是昔日的白澤,他們可是同門吶!
太多的疑惑困擾在少嬉的心頭,她思來想去也沒看清其中曲折,也在猶豫,究竟要不要將此事告訴給郁苓兒。
“少嬉。”見少嬉失神,郁苓兒氣弱無力的輕聲一喚,朝她伸手。
少嬉如夢初醒,握住郁苓兒的手,湊近幾分,只聽得郁苓兒說:“嫁去十陰山,你可曾想好了?”
少嬉大駭:“你怎麼……”可是轉念一想,多半是方才與茶茶的談話已被郁苓兒悉數聽了去,便也不奇怪了。
少嬉臉色極是難看,可還是點了頭。
郁苓兒闔上眼,艱難的喘了幾口氣,才睜眼望着少嬉,蒼白的唇瓣微微翕動:“少嬉,子……他不會。”
“我知道。”少嬉垂下頭,“可是帝君用司命威脅我,我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或者,你能不能跟魔君說說,讓他主動取消這門婚事,這樣一來,我不僅不用嫁,司命也能安然無恙了。”
郁苓兒疲憊地眨了眨眼,呼吸緊跟着又弱了兩分:“子如此做,必定有他的原由。別說我不能現身,就是我現身了,你也只會更危險。”
“這是什麼意思?”少嬉大駭。
郁苓兒道:“此中原由,容我日後,慢慢告訴你。”
少嬉還有疑惑,但看郁苓兒的確虛弱得緊,所有的困惑便只好咽下,沒有再提。
“少嬉。”郁苓兒忽然喚了她一聲。
少嬉湊近一分:“恩?”
“我想,跟你借一樣東西。”
“借什麼?”
“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