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司命被關天牢(二)
()茶茶抹着眼淚出了天牢。
綠荷一直在外候着,見她淚眼汪汪的出來,忙迎了上去:“小殿下,你怎麼哭了?”
“我沒事。”茶茶抹了抹眼角的余淚,仍舊眼眶紅紅,“你先回去,不必跟着我。”
“小殿下。”綠荷喚住茶茶。
茶茶走出數步才停下來,回頭望着綠荷,囑咐道:“你先回瑤華宮,記住,不要將我來天牢的事情告訴母后。”正要走,臨了又補上一句,“不許跟着我。”
“小殿下是要去逍遙澗嗎?”綠荷正要跟上去,聽了那話只好留住了步子,待在原地。
茶茶未再多說,已遙遙走遠了。
綠荷站在原地,又回頭望了眼身後深重幽幽的天牢,這才折身返回了九重天。
逍遙澗中,少嬉傷勢已經好了不少,棲梧不許她胡亂走動,整日便悶在房中寫寫字,偶爾也在竹林小榭外活動一下,甚是無趣。
棲梧從九重天摘來的金蓮已經被少嬉移植種在了逍遙澗中的碧水潭裏。金蓮甚是有靈性,縱然斷了根,但移在靈氣十足的碧水潭中,竟也活了下來。
少嬉將鮫珠養在金蓮里,每日都要去看三趟才放心。
這日,棲梧外出,少嬉閑得無事,便去碧水潭看望郁苓兒。她已經幾日未現身了,但有了金蓮的滋潤,鮫珠上的裂痕倒並未再延伸。只是,金蓮倒像是被吸去了靈氣般,一日衰過一日。
如此下去,倒也不知是福是禍。
“苓兒姐姐,你快點好起來吧。棲梧不在,司命又回九重天了,我也好久沒有見到茶茶了,可真是無聊死了。”少嬉歪坐在潭邊,手指輕輕撫過金蓮有些蔫拜的花瓣,百無聊賴,甚是無趣得很。
“少嬉!”
背後突然響起一聲喚,少嬉驚了一跳,腳下踩着青苔一滑,險些跌入潭中。
“小心!”茶茶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少嬉的手。
少嬉險些跌下去,大大地舒了口氣。穩住身形后回頭,一見是茶茶,登時眉開眼笑:“茶茶!你可總算來了,我都有多久沒有看見你了。”
久別重逢,少嬉抱着茶茶樂不可支。茶茶卻是心事重重,不一會兒就鬆開了手。
“來,這裏坐。”少嬉高興之餘倒沒注意許多,拉着茶茶到潭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潭中的金蓮上。
茶茶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自然是看到了,不由一怔:“瑤池的金蓮,怎麼會連逍遙澗也有?”
少嬉揚唇一笑:“可不就是瑤池的金蓮。”
茶茶悶悶地沒有說話。
少嬉忽又一嘆:“說來,取這株金蓮還真是一波三折,險些把自己都給搭裏面了。不過,連累你也被禁足,真是過意不去。”
“丹兒到底是從瑤華宮裏出去的,不管她做了什麼,終是與我脫不開關係。還好你無恙,否則我真是百死難贖其罪了。”茶茶慚愧低頭。
“哪裏的話,原本就跟你沒什麼關係,不要把什麼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少嬉握着茶茶的手,倒是沒將自己受傷一事怪罪在她的身上。
然茶茶此番來逍遙澗本也不是為了這個事情,雖然也有愧疚,但到底沒有那件事情
迫在眉睫,故而有些懨懨的。
少嬉開始沒有注意,此刻再如何後知後覺也該反應過來了。她望着茶茶情緒不太高的模樣,又見她左右顧盼,想了想,倒是有些明白過來。
她問:“你可是在找棲梧?”
帝君為了給逍遙澗一個交代,將茶茶禁足在瑤華宮五十年,如今時限未到,茶茶卻出現在逍遙澗,想來應該是事先得了帝君首肯的。
只是此刻若是被棲梧給看見了,只怕又將怒從心起,跑到九重天再大鬧一通也不是不可能的。
故而,她有所擔心也是情理之中。
果然,聽見少嬉提起棲梧的名字,茶茶赧然垂頭:“我被禁足,本來是不應該擅自違命出來的,可我想來跟你說說話,所以求了帝父。帝父雖然允准,但如果此時撞見了棲梧上神,要是鬧到上面去,帝父身為帝君也難免會被扣上包庇的罪名,為人詬病。”
“你放心,棲梧那時候只是在氣頭上,也是為了替我抱不平出氣,根本沒有真心想要跟九重天作對。況且我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真兇丹兒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棲梧不會真的揪着你不放的。”少嬉安慰般拍了拍茶茶手,沖她溫婉一笑。
茶茶再如何保持疏遠,但少嬉待自己的情誼不是看不見,再硬的心腸,也該軟下了。
她點點頭,也反握住少嬉的手,道:“本來這些事情不該我說的,可我覺着,與其讓你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些事情,還不如我自己來逍遙澗跟你說個清楚。”
“什麼事啊?這麼鄭重其事的。”少嬉犯疑。
茶茶頓了頓:“司命違命,被帝父關了天牢,你可知道?”
“什麼?”少嬉大為震驚,嚯地站起身來。
“你不知道?”
少嬉茫然地搖搖頭,臉色刷的白了下來。
茶茶想想也就明白了。
帝父找司命談話時,金殿之上除了他們就只有游奕靈官在。此事隱晦,對外也只說是司命擅離東荒而受罰,所以,帝父是不會讓游奕靈官來逍遙澗說出實情的。
茶茶撐着潭邊的石頭站起來,拍了拍身後沾到的細灰:“日前,帝父派遣司命去東荒辦事,誰料他卻無召突然回來,回來后也沒有第一時間回九重天復命,反倒讓帝父着人來逍遙澗召。他離開逍遙澗后,帝父就將他下了天牢,着幽閉三百年。”
“三百年?”少嬉喃喃,只覺腦袋沉沉的。
“是他自請的。”茶茶長長吐出口氣,臉色愈漸難看,她望着少嬉,說不出心中的繁雜情緒,“少嬉,其實我來,除了這事外,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說。”
“你想說什麼?”少嬉按捺下想去天牢找司命的衝動,又坐回到了潭邊。
“還記得初次見你的時候,非言上神帶着你上九重天赴宴,那時候你迷了路,結果卻讓我們倆鬧了些誤會,結果將宴會都弄得個烏煙瘴氣。非言上神帶着你怒氣沖沖的回了逍遙澗,事後我也被帝父責罰,還親自帶着歉禮來逍遙澗賠罪。”
“我可是九重天的小殿下啊,自來都是被寵着長大的,一貫都是別人討好我、遷就我,何時還需要我親自去給人賠罪的。那時候,別提我有多討厭你了。”
“可……可你從來都沒有……”少嬉抬頭望着一臉認真的茶茶,動了動唇,揪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是嗎?”茶茶牽了牽唇角,也坐了過去,“那是自然。那時不論我有多討厭你,可是逍遙澗和九重天的面子還是要過得去的。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他似乎對你挺上心的。說真的,認識他那麼久,他對人對事從來都是冷冷冰冰的,好像除了公事外,什麼事情都不能提起他的上心一樣。”
茶茶說著,眼眶中忽然就蓄了淚:“本來以為他一直就是這樣的性格,對我冷淡些也就沒什麼關係了,至少,他對其他人也是如此,並無區別。可後來在九重天盛筵上,我第一次看見,原來他這樣冷傲的一個人,也是會主動去跟人攀談的。縱然那時候你只是對九重天的一切都好奇,也喜歡吃他給你的糕點,可是我看着他看你的那個眼神,我便知道,他待你註定是不一樣的。那是我認識他幾百年來,第一次見他笑。”
似是想到了從前時光,茶茶微微彎了彎唇,揚起淺淺的笑來。眼淚卻順勢奪眶而出,落入唇角,微微帶着些苦澀。
少嬉盯着她:“你說的‘他’……是司命嗎?”
茶茶望着她,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我益發覺得那不是巧合,後來,我便開始刻意接近你,想通過與你做朋友來搏得他的關注。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
“他雖然待我仍然淡薄,但至少沒有如從前一樣,遠遠見着我就繞開了。可在他的心裏,我仍然是比不上你的,他對我的稱呼,也永遠只是‘小殿下’這三個字,像疏遠的君臣,永遠都刻意保持着距離。”
溫熱的淚水不知不覺已濕了臉頰,茶茶抬起袖子輕輕擦去,唇邊始終帶着抹淺淺的笑意,卻未達心裏,反添幾分蒼涼。
少嬉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也倏地沉了下來。她看了看茶茶,眼中忽然混沌起來,突然瞧不明白,一直以來茶茶對她的關心和在意,究竟也是不是假的。
倒像是看透了似的,茶茶伸出手,指尖剛觸到少嬉手背上的肌膚,少嬉卻下意識地避了避。
一番坦言,究竟是有幾分寒了心。
茶茶的手僵住了一會,才緩緩收了回來:“我承認我一開始是心思不純,遠沒有你待我時的真誠,這一點,我是有愧疚的。可是後來,後來我跟你相處下來,也是真心將你看成好朋友的,絕沒有夾雜其他的目的。”
茶茶一番話說得像是沒頭沒腦,但幾百年了此事都絕口不提,眼下卻忽然舊事重提,想必其中沒有那麼簡單。
少嬉沉默許久,將思緒默默理了一遍,待略清楚了些,才啟口道:“你來我這,就只是為了說這個?”
“不。我是來告訴你,司命被關入天牢的真相。”茶茶道。
少嬉一驚:“真相?難道,不是因為擅離職守?”
茶茶搖搖頭,也不隱瞞:“是因為違命不錯,卻不是因為東荒的事情,而是……而是……”
茶茶忽然頓了頓,有意盯着少嬉。見她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己,踟躕之下,還是道出口:“而是因為帝父下旨,讓他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