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從今往後，我只做你的雨傘

如果那天你受委屈了，記得我的肩膀始終會向你開放。

不知不覺這個冬天已經過去了，接踵而來的春天帶來的不是溫暖而是更加冷的寒潮。

今天是全國學生開學的日子，萬代也不列外的要去新學校結交新的朋友新的事物。萬代她上的是附近的一所公辦職工學校，有很多職工的孩子在裏面上學。

上學的第一天，萬媽媽特意給萬代煮了兩個雞蛋放在她的書包裏面，萬代穿上了萬爸爸給她買的那雙紅色的皮鞋。

萬代他們學校只有一棟教學樓，而她上得是小學，教室是位於教學樓的三樓，那個最靠近廁所的位置。六年級的班主任是整個學校出了名的不偏袒任何學生的張紅老師，而且她還是一個愛把自己打扮的很時髦的中年女人。

萬代在班上的學生花名冊里看到了李驕陽的名字，為此心裏還默默開心了一把。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跟他一個班級，雖然這個學校不大，但能夠碰巧遇見難道說真的是緣分？

同學們陸陸續續的到教室，他們的目光從新來的同學身上停留幾秒鐘后又迅速移開，也許是他們覺得萬代身上根本就沒有一點值得他們喜歡的東西。

班主任張老師果然和傳言中的一樣，打扮時髦。留着和美國披頭士一樣的髮型，還有那個時期最為流行的喇叭褲和牛仔衣。如果不是先前已經知道了她是一名老師，還真的會以為她是一名社會上的混混大姐大。

張老師拿着花名冊一個一個的點着上面的名字，一直縮在座位上的萬代突然之間坐直了身體。她望着第一排最前面那一個位置，溫潤如玉的少年輕柔的嗓音像是初春里的暖風。萬代心裏偷偷的開心着，是他！是他！

點完名后，就開始排座位。張老師讓同學們到教室外面，按高矮順序排好，男生一排女生一排。萬代的個子在女生中是最高的，男生中最高的是李驕陽。他們不約而同的都站在隊伍的後面，李驕陽淺淺的朝萬代笑着說：“真巧啊！”

萬代微微的點點頭：“嗯”

李驕陽抿抿嘴唇笑了一下，說：“也許……我們兩個人會坐在一起……”

“是嗎？”萬代內心有些小期待，嘴角上揚着。

“嗯！”

可是，萬代的運氣就是那麼的不好，期待什麼，什麼就要落空。當同學們拎着書包一對一對的進入教室時，萬代卻一個人獨自一人站在教室外。原因是，班上女生比男生多出來一個，而萬代就是那個多餘的。

萬代有些失望的看着李驕陽在張老師的安排下和班上第二高的女生走進了教室，坐在了第一組的最後一排，而自己坐在了最後一組的最後一排。在這個小小的教室里，他們之間隔着最遠的距離。

李驕陽在上課時會時不時的看向萬代這邊，可每當萬代碰觸到李驕陽那如陽光般的眼神時，臉上就會泛氣一圈又一圈的紅暈。好幾次，講台上上課的老師見萬代這樣，還以為她身體不舒，弄得萬代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分。

李驕陽在班上的人緣極好，開學之後的第一次班會上，張老師組織同學們選出班上的班幹部。李驕陽他以全班52票當選了班長，那時的李驕陽真的和他的名字一樣，充滿了光芒。

那時候的學生，一到下課每個人都會去尋找自己的小群體。而萬代這種不受歡迎的孩子，無論是那個小群體都是不會讓她加入進來的。

同學們嘲笑着萬代吃飯的時候，非得拿湯匙喝湯，這在那些端碗一口氣全部喝下的同學們間就顯得特別怪異。同學們也會嘲笑萬代背着的那個褪色到看不清顏色的書包，甚至還有些同學在上完美術課後將剩下的顏料偷偷的塗在上面。

萬代不敢告訴老師，因為在發生這些事的時候，李驕陽就會出現把她擋在身後，用班長的名義威脅他們向萬代道歉。結果迎來的卻是他們的不屑、厭煩的眼神。

放學后，萬代有些不知所措的坐在座位上。課桌上放着被美術顏料塗得亂七八糟的書包，萬代看着看着就覺得眼睛裏有些東西在打轉，不願展示軟弱一面的她仰起頭把眼淚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正準備起身離開時，不知什麼時候，李驕陽坐在了萬代對面，左邊臉頰上還殘留着出黑板報落下的一些粉筆灰。

萬代拿書包的動作突然定格在半空中，清澈的眸子裏映着李驕陽那雙修長皙白的手。她趕緊把手從李驕陽手下抽開，隨後拿起書包趕緊離開。

李驕陽從萬代身後拉住她，用力過大的結果是萬代差點整個人就撲倒在李驕陽身上。

萬代此時的心跳更加厲害了，她脫開李驕陽的手，結結巴巴的說到，“你……你要幹嘛？”

李驕陽嘴角上揚，指了指萬代那個塗的亂七八槽的書包說，“我來幫幫你！”

萬代抿抿嘴唇，冷冷的說道：“不用”萬代似乎對這種可憐的方法很討厭，直到她離開后的那幾十分鐘裏，李驕陽都是默默的坐在空蕩的教室裏面，看着太陽落下的餘暉。

回家后，萬媽媽看見萬代的書包變了模樣，不禁問着：“是在學校裏面有人欺負你了嗎？”

萬代一邊把書包裏面的書拿出來放在茶几上，一邊回著萬媽媽的話：“媽媽，同學們都對我很好！”並抬起頭給了萬媽媽一個安心的微笑。

“媽媽，我去把書包洗一下，今天上美術課的時候不小心把顏料灑在書包上了”萬代說。

萬媽媽點點頭，她怎麼不知道萬代這是在騙她，萬媽媽有些擔心在這樣的環境下萬代會變的和她爸爸一樣。

萬代把書包拿到了大院裏面的水井下，這個季節從井裏面舀出來的水冰冷刺骨，絲毫沒有春天的暖意。萬代咬咬牙，抓了一把洗衣粉灑在書包上塗得顏料最多的上面，拿起毛刷一下兩下的洗起來。

萬代抬手倒出盆里的污水的時，抬眼間看見李驕陽在大院門口處朝她走來。萬代迅速拿好東西，往家裏走，卻和李驕陽碰了個正着。

李驕陽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對萬代說，“那個……明天可以一起上學嗎？”萬代走過他身旁，走了幾步后停下來說，“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

萬代背對着李驕陽，手捏緊了水盆的邊沿，說，“以後……在學校可以不理我嗎？”

李驕陽不理解，問，“為什麼？要是他們還再欺負你怎麼辦？”

萬代突然之間說話的語氣加重了許多，“就是因為你，他們才會那樣做的！”

“我？”

“對！”萬代大聲的說道。

李驕陽楞了一會兒，隨即笑着說道，“嗯，我會的！”

萬代沒再理會他，端着水盆就往家裏走去。

李驕陽望着萬代逐漸淹沒在燈光下的背影，待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他像一隻老鼠奢望着那無法觸及的念想。

隔天早晨，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家中唯一的一把傘被萬媽媽拿走了，萬代背着書包站在屋外的台階處，抬頭望着天空，心裏默默祈禱着“雨停吧！雨停吧！”

忽然，一片綠色的光暈出現在萬代的頭頂上，猶如一束希望。

萬代起抬頭，李驕陽微笑着舉着一把綠油油的傘站在他面前，而且他和她的距離是那麼的近。萬代不知覺的感到臉紅，眼前的李驕陽就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他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令人嚮往。可是……自己不能靠近他，真的不能靠近。

萬代往後退了幾步，李驕陽眼神里透露出幾分失落。他還是溫柔的笑着對萬代說，“走吧！”

“嗯……不過”

“？”

萬代頓了頓，她是極不情願說出這句話的，但還是說了。

“快到學校的時候，能不能……我先走，或者……你先走！”

李驕陽好像知道萬代會這樣說一樣，點頭同意了。

李驕陽舉得這把傘不大，容下兩個人已經是極限了。好在去學校的路上並不是坑坑窪窪的路，李驕陽舉着傘，將傘三分之二的部分都打在了萬代上面。

快到學校時，兩個人都停了下來。李驕陽把傘遞到萬代手上后，拿着書包頂在頭上就飛快的朝學校跑去。

萬代握着還帶着他溫度的傘柄，手心裏熱熱的，那感覺就像是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糖。

一整天，時間像是被拉長了幾倍一樣，過的十分漫長。今天最後一節課是張老師的數學課，好多同學都聽的昏昏欲睡，班上只有少數幾個人豎著耳朵努力聽着。萬代就是其中一個，她個子高坐在最後一排，在一大片早已陣亡的人中顯得格外注目。

張老師站在講台上，眼神在全班52個人中間搜尋着值得她表揚的人。張老師的眼光掃過李驕陽、還有數學課代表，最終鎖定在萬代身上。她對於萬代的印象只有文靜，不愛說話而已。

張老師帶着期待的笑容，說：“萬代同學，你來上面做這道題怎麼樣？”

一時間，籠罩在班級上空那一股壓抑的氣氛莫名的消失了。同學們紛紛將目光投向萬代，那裏面不是鼓勵而是等着看笑話。

萬代舒了一口氣，拿着自己的草稿本走上了講台，接過張老師遞過來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描繪她的思路。

萬代在黑板上寫完最後一個數字下來的時候，張老師一臉佩服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萬代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自豪的感覺。萬達她回到座位上時，李驕陽他偷偷的課桌底下做了個很棒的手勢。萬代雖然笑得不明顯，但嘴角揚起的弧度出賣了她。

放學后，在教室樓梯間的拐角處，萬代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李驕陽。

李驕陽轉過身來，看着她，臉上依舊是那種暖暖的微笑，萬代有時想過李驕陽他會生氣嗎？

萬代拿出早上李驕陽給她的那把雨傘，說：“今天早上，謝謝你了”

李驕陽沒有伸手接住傘，反而推回去說：“這傘送你了！”

“送我？”

“對啊，那樣的話以後你就有傘避雨了”

“傘給我了，以後下雨了，你怎麼辦？”

李驕陽無所謂的聳聳肩：“到時候，再讓我媽媽給我買一把就行啦！”

“不行！”

“為什麼？”

萬代把傘塞到李驕陽手中，對他說：“我不能收你的傘，因為……”

“因為什麼？”李驕陽不解的問着。

“因為……”萬代支支吾吾的說：“因為……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做！”

聽完這句話后，李驕陽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原來自己一直是個小丑，做着讓她討厭的事。

萬代看了眼李驕陽，咬咬嘴唇，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假如每分鐘可以多出一秒的話，那麼我會用它來見證你的笑顏。

假如每天都是雨天的話，那麼我一定會是那個給你撐傘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