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好，我叫李驕陽

“你好，我叫李驕陽，驕子的驕，陽光的光”

再過幾天就是農曆新年了，院子裏面的幾戶人家紛紛都往自家門上貼上對聯和門神。喜慶騰騰的院子裏，只有一處顯得與眾不同。萬代獃獃的蹲在門前的台階上，她的眼睛一動不動望着對面那戶人家。與其說是看人家大門上的裝飾物，倒不如說是在看那個臉上洋溢着如陽光般微笑的男孩。隔着院子裏那一棵大槐樹的枝丫，萬代深陷其中。

好幾次，萬代都覺得那個男孩也在偷偷看自己。每一次對上男孩視線時，萬代心裏總會泛起一陣漣漪。

萬媽媽在附近的一間餐館裏找了一份洗碗工的工作，工資雖不高但想着迷途知返的丈夫和天真可愛的女兒，做什麼都有勁。萬爸爸則在一家工廠里當起了一名車間工人，每天八點上班晚上十點下班。

今天晚上，萬爸爸回來時帶了一副對聯還給萬代買了一雙嶄新的紅色小皮鞋。萬代收到禮物的那一瞬間簡直高興壞了，她抬頭看着爸爸媽媽，他們的眼睛裏充滿了幸福，萬代眼眶裏水盈盈的淚水打着轉，她撲向爸爸媽媽的身邊，嚶嚶的哭了起來。

萬爸爸摸摸萬代的頭，眼裏充滿慈愛：“傻孩子哭什麼”

萬代揉揉眼睛，擦掉鼻涕說：“萬代是乖孩子，不哭了”

萬爸爸笑笑，轉頭看向一旁的萬媽媽，只見她也在偷偷的抹眼淚。萬爸爸揉揉腦袋，從膠袋裡拿出對聯：“我們去貼對聯吧！”

萬代破涕而笑：“嗯！”

一旁的萬媽媽說：“那我去做晚飯！”轉身走到灶台旁刷刷的動起手來。

萬爸爸從屋裏搬出那張平日吃飯用的桌子，萬代手裏拿着漿糊和毛刷站在爸爸身邊，像極了古時的書童。

對聯被萬爸爸攤開放在桌子上，萬代瞪着大大的眼睛雙手撐着下巴看着爸爸專心致志的樣子。

屋前走廊前的那盞白熾燈時好時壞，但在今天卻是出奇的好，沒有閃爍也沒有突然之間熄滅。

“弄好了！”萬爸爸看着桌子上沾滿漿糊的對聯說。

萬代見爸爸把對聯弄好了，雙手立即緊緊的扶住放在桌子上的椅子。

萬爸爸手裏拿着對聯正準備踩在椅子上去貼的時候，幾位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迎面走了過來。他們打量了萬爸爸一會兒，隨即像是確認了什麼似的問着。

“你就是萬建國是吧？”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說。

對聯瞬間從萬爸爸的手中滑落，上面的漿糊使對聯粘在一起變得難看。

萬爸爸點點頭，不做任何回答。

此時，萬媽媽從屋裏走出來，她也沒有問萬爸爸這是怎麼回事，只是萬代可以清晰的看見剛才媽媽眼中的那種幸福不見了。

“你需要跟我們走一趟”站在瘦子旁邊的胖子男人從身後拿出冰冷發著銀光的手銬。

這群人出現，使原本較少人的院子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人群中，萬代清晰的看見那個男孩站在大人後面，也只有那幾秒鐘男孩就被他媽媽帶走了。

萬爸爸拷上手銬時，轉眼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萬媽媽和萬代，最後什麼話也沒說。

萬代這一刻真的感到爸爸要離開了，但還是問了一句：“爸爸……你這是去幹嘛？還會回來的吧？”

萬爸爸摸摸萬代的頭：“爸爸很快就會回來，所以在家你要聽媽媽的話，不要惹媽媽生氣知道嗎？”

萬代伸出小指頭：“我答應爸爸，所以爸爸也要答應我”

“嗯”

萬爸爸跟着警察走後，萬代小心翼翼的將落在地上對聯撿了起來。黏在一起的對聯根本無法再次貼上去了，可是萬代就是不願意放棄，她要將它好好的收起來等爸爸回來在貼。但……媽媽無情的從萬代手中奪去狠狠的撕了個粉碎。

萬代低着頭默默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對聯碎紙，說好不哭的她又哭了。

“代代，跟媽媽進去！”萬媽媽拉着萬代的手往屋裏拖，萬代不知道，其實在撕對聯的時候，萬媽媽心裏比誰都難受。

剛才出現在人群中的那個男孩，蹲在萬代家門前的地上，把落地上的對聯碎片一片一片的撿起來放在一個鐵盒子裏。很快一個小小的鐵盒子就被塞得滿滿當當，蓋上蓋子時都有點費勁。

男孩將它偷偷帶回了自己家裏，他媽媽問他時，他只說是一些同學給的玩具。

這個新年萬代都是在灰色的世界裏度過的，媽媽一如既往的在那家餐館裏打工，大年三十那晚媽媽工作到第二天才回來，回來時才發現萬代在電視機前等了一夜。

萬爸爸被警察帶走後，萬代就沒問過媽媽關於爸爸的事，因為她沒有勇氣問。直到有天媽媽收到法院的傳票后告訴萬代可以去見爸爸了，萬代才慢慢的一點一點知道爸爸的事。

其實，萬爸爸毒癮並未戒除，儘管從最後一次保證那天起，每晚萬媽媽都會幫他戒毒。可是，毒癮一旦沾上不是十天半月就可以戒除的。萬爸爸他只是將吸毒的時間間隔久了一點，但還是在吸的。

那天晚上十點左右，剛剛下班的萬爸爸毒癮發作，痛苦的感覺開始慢慢往上涌。萬爸爸急急忙忙地跑到車間裏的廁所，放在衣服內口袋的白粉一下拿出。

濃郁的青煙吸入鼻孔時那種感覺整個人都飄飄欲仙，萬爸爸沒想到的是，這間很少人來的廁所今天卻有人。

那人剛上完廁所，打開門時，萬爸爸吸食毒品的樣子一覽無遺的出現在他眼前。

起初那人還以為萬爸爸在吸煙，可靠近一看萬爸爸手上拿的錫箔紙上面那些還未燃盡的白粉末出賣了他。

“你吸毒！”那人瞪大了眼睛，指着萬爸爸驚恐的叫道。

萬爸爸瞬間從享受中醒過來，眼前出現的這個人，使他充滿了慌張和不安。

此時萬爸爸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就沒有誰會知道這件事了！”萬爸爸眼神里的慌張被替換成了殺意。

那人意識到不對勁，一步一步往後退，手往後摸。

“嘣！”那人拿起靠在牆邊的拖把對着萬爸爸的頭部就是重重一擊。

萬爸爸被他這一打，本就想殺他的心更加堅定，萬爸爸拿出隨身攜帶着的開箱子用的工用剪刀，一刀刺向面前的人，還用手緊緊捂住了那人的嘴巴。

那人不停的反抗，萬爸爸又狠狠的刺了幾刀。直到那人鼻子裏的呼吸漸漸變弱最後消失，萬爸爸才鬆手。

見手上沾滿的鮮血，萬爸爸瞬間清醒過來。

那人死的時候眼睛直直的望着萬爸爸，像是一道詛咒。萬爸爸受不了，顫抖撿起掉在地上的剪刀，面目猙獰的刺向那人的眼睛，血一下如水槍里的水一樣從眼眶裏噴出來。

萬爸爸那一刻是瘋子！但他冷靜的把手和剪刀洗乾淨，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被他扔到垃圾堆里。回到家裏繼續和平常一樣，裝着很痛苦的樣子戒毒。

隔天早上，當天負責打掃車間衛生的工人在廁所里發現了被害人那慘不忍睹的屍體。第一時間報告上級后，調取攝像頭的影像犯罪嫌疑人鎖定為萬建國。

海潮般的絕望往這個家庭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