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人世界
生命如江河般奔流入海,又如海上的一彎鉤月,遵循着無法逃避的命運軌道。
梁小凡一身休閑裝扮出現在謝雅花眼前,讓她又驚又喜。
倆人來到謝雅花工作的酒吧中,因為離謝雅花上班的時間還早,所以倆人在酒吧里找了一個較為安靜的地方坐下。謝雅花在吧枱處拿了一瓶酒吧里剛進貨不久的人頭馬,這種酒原產地為法國,酒體呈深琥珀色有着如水晶般的通透感。
謝雅花倒了一杯在梁小凡杯子裏,因這酒長期是裝在橡木桶里,酒液陳出來時四周都流淌着類似榛子和杏仁的香味。
梁小凡端起酒杯,仔仔細細的端詳了會兒,放下說,“這酒像是新產的啊!”
“小本買賣,進不來那麼高級的貨,這酒你就湊合著喝吧!”謝雅花回嗆說。
說句實在話,剛才梁小凡說酒的不好時,謝雅花心裏難受極了。上次老闆進貨時,她就跟老闆說要他幫忙進一瓶人頭馬,老闆說好,條件是她的半個月工資。謝雅花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自己花了好大心血換來的卻是梁小凡不屑的回答,謝雅花此時恨不得把自己裝進一個縫隙里。
氣氛稍稍有點冷淡,這麼久沒見面難道梁小凡就沒什麼想對自己說的嗎?謝雅花喝了口水,眼神在梁小凡臉上探索着值得她興奮的注意點。可是,梁小凡他只是那麼一副表情,時而冷時而熱,像是戴了一副面具。
“能請你幫個忙嗎?”梁小凡低着頭,直挺的鼻樑倒映在酒杯上。
謝雅花一愣,有什麼事是可以讓自己幫梁小凡的?這種情況可不多見,謝雅花開口問到,“說吧,什麼忙,只要我能辦到我絕對辦”。
此時的梁小凡內心十分糾結,可又不得不這樣做,他一直認為這是林夏她給自己的又一次機會,既然是機會自己又怎能再次錯過。
“我……喜歡……萬代”梁小凡斷斷續續的說完這難說的五個字后,一仰頭把桌上那杯他十分嫌棄的人頭馬喝的一乾二淨。
玻璃酒杯碰擊桌子的清脆聲音,讓謝雅花明白眼前的他說的不是謊言。儘管梁小凡將話說的清清楚楚,但是謝雅花還是會忍不住說,“你在開玩笑的吧!”
梁小凡搖搖頭,他很確信自己的話,他看謝雅花的眼神篤定到讓人不得不去相信他說的話。
幾乎只有短短几秒鐘的時間,那份好不容易在謝雅花心裏建立起來的感情,在這一刻徹底坍塌。
還是忍不住的想再一次確認,謝雅花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笑着說,“你小子,是認真的嗎?萬代她可是有李嬌陽的,這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梁小凡低皺着眉頭,長長的睫毛在光線的照耀下微微顫動。他忽然笑到,帶着磁性的男人語氣里,給出的回答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會要你幫我忙的。”
謝雅花神情顯得有些慌張,她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在堅實的友情和縹緲的愛情面前,她想了片刻……
“我不能答應你”謝雅花直截了當的說,在萬代和梁小凡之間,她選擇了前者。
也許這樣的回復早就在梁小凡的預料之中,他絲毫沒有表現出失望的表情,相反的他比開始時更要顯得平靜一些。又或許,在他的計劃里早就準備好了另一份方案。但是,很顯然眼下的這份方案失效了。
梁小凡起身準備離開,他背對着謝雅花輕輕嘆了口氣,說了一段話,“一直以來,我把你當妹妹看待,我也很清楚你對我是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但是,無論你怎樣做,我們之間毫無可能……再見”。梁小凡推開酒吧的門,轉身消失在繁星初起的夜裏。
謝雅花第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是一隻沒人要的倉鼠,關在籠子裏別人喜歡時摸摸,不喜歡時就晾在一邊,毫無價值。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謝雅花失聲痛哭着,雙手深深陷入濃密的頭髮中。手臂上的老虎紋身早已模模糊糊,這些都是她為梁小凡做的改變。可為何,梁小凡他就是看不到呢……
謝雅花第一次曠工,她手上拿着還剩下不到半瓶的人頭馬,一邊喝一邊斜斜歪歪的走在馬路邊的行人路中。自稱千杯不醉的她,竟在喝了一些這種濃度還不算太高的酒後,醉的一塌糊塗。
年久失修路燈發出的光昏昏沉沉,朦朦朧朧的連人影都看不太清。謝雅花仰着頭坐在路燈下的垃圾桶旁,模糊不清的眼前逐漸出現了一個類似梁小凡的人。五官輪廓,還有走路的姿勢都好像好像。謝雅花突然起身,一把抱住了那個人。隱隱約約中,她聽見那人說“跟我回家好不好”聲音輕柔地像是讓謝雅花掉入了漩渦。
謝雅花撅起嘴朝那人噴了一臉酒氣,醉悠悠地說,“我就知道,你是關心我的……梁小凡……”。
謝雅花的記憶在這裏停頓了,以後無論她怎麼想都記不起,那晚那個男人的臉。
次日清晨,謝雅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家旅舍的房間裏,地上散落着自己的衣服。謝雅花立刻明白了昨晚發生了什麼,她準備起床,可是下身那一種鑽心的痛蔓延全身。她掀開被子看了一眼,殷紅的血跡散成一團在雪白的床單上。謝雅花捂着臉埋入柔軟的被子裏,她明白現在的自己就是一塊缺了角的玉,殘玉如破爛。
那一瞬間,謝雅花想到了死。可當冰涼涼的水果刀架在自己手腕上時,那種勇氣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甚至連再次拿起它的信念也沒有了。強忍着疼痛,謝雅花狼狽的穿好衣服離開這裏。
初晨的街頭,一位打扮前衛的少女匆匆的走出了一家開在陋巷裏的旅舍,像是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急忙忙的闖入濃濃的白霧中。
今年立夏要比往年要早得多,炎暑降臨,雷雨增多。
萬媽媽離開萬代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她留給萬代最後的回憶,便是那剛生下來還未滿月就被確診為先天性心臟病的弟弟了。萬代到現在還沒見過她那同母異父的弟弟一眼,她也不想見他。
那天晚上,萬代房間裏的燈還沒熄滅。林叔叔在外頭敲了敲門,說“代代,可以進來一下嗎?”
萬代順勢熄滅燈光,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林叔叔站在門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喜抽煙的他抽起了煙。煙霧繚繞中,這個曾經帥氣的中年男人變得憔悴不堪,彷彿經歷了一場重病。
“代代,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了你弟弟他得了那種天災般的病,以現在國內的醫療技術來說,是很難治好的。所以……我想帶着你和弟弟一起去澳洲,那裏的醫療比國內來說要發達,治好得希望也要大些。”
林叔叔聽房間裏面有些細微的聲音,又說,“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澳洲,在那裏你也能得到非常好的教育機會,對你爸爸對蓮君來說都是很好的欣慰吧”
其實,萬代就蹲在門邊,林叔叔講的話句句都聽的清清楚楚。只不過,她不願離開,不願離開這個地方,不願離開這個帶給她悲傷、幸福、快樂的地方。她……還要等李嬌陽回來的,如果走了,李嬌陽回來后看不到自己怎麼辦?在這世界上,除去李嬌陽之外,還有誰會是自己走下去的支柱。
“啪嗒”一聲,萬代打開房門。她冷漠的說,“我不會去”。
這回答在林叔叔的意料之中,這孩子倔,自己一旦決定好了的事就不會那麼輕易改變的。
“知道了……好些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的”林叔叔囑咐說。
這一夜裏,林叔叔坐在露天的台階上,一手掐着煙頭另一隻手則拿着一張有些泛黃的相片。那相片上面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扎着兩隻翹翹的麻花辮,一臉燦爛的看着鏡頭。
“蓮君啊,你生的孩子現在就和當初你一樣倔,要是少那麼一點點的倔,是不是就不會變得現在這個樣子了?”
林叔叔抬頭望着滿天的銀色星光,長長的嘆息一聲。
大約是過了一周左右,李叔叔尊重萬代的決定,將她留在了S市。自己則帶着孩子,坐上了飛往澳洲的航班。
林叔叔留下一封信給萬代,裏面寫着:
“代代,你和蓮君很像,都是倔到死的人,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我帶着你弟弟到澳洲求醫一時可能不會那麼快回來,你一個人記得照顧好自己。還有,你以後上大學的錢蓮君都給你存在銀行卡裏面,密碼是你的生日。我沒請人照顧你,只因為以你的性格應該不會和一個陌生人愉快的相處一起的。好了,想說的話都說了,保重。”
萬代看完信后,就把它給撕了。至於那張銀行卡,萬代把它好好保管了起來。這是媽媽留給自己的,是她對自己未來的憧憬。
萬代深深吸了一口氣,諾大的房子裏只剩下自己一人。她不禁抱緊了自己,任憑孤獨在四周蔓延。
豆大的淚珠打在白色的地磚上,萬代嘴唇微微顫抖着,“李嬌陽……我好想你……”
此時,遠在西部的李嬌陽正頂着烈日毒陽進行訓練。一瞬間,李嬌陽打了個重重的噴嚏。他嗅嗅鼻子,冷不丁地想起了正在想他的萬代。他心裏估摸着時間,好像有一個多月沒給萬代寫過信了。這裏通訊本不怎麼發達,郵遞員前陣子又染了風寒,送信的間距也由原來的半月一次變成了現在的一月一次。
李嬌陽嘴上碎碎念道,“萬代,你現在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