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芍

第八章 白芍

[白芍,養血榮筋,柔肝安脾。]

頂着炎炎烈日,沈陶陶開始名正言順地蹲守在知希堂了。

醫館很大,除了人流如織的門診大廳,後面的藥房極大程度地吸引了沈陶陶的注意力。

她從來都不是有耐心的人,卻莫名對中藥櫃感興趣,看着小師傅熟練地打開一個個小抽屜抓藥稱重,簡直太神奇了。

徐晨安先前在辦公室跟她打了個照面,這會找不到人了,發微信也不回,乾脆直接到後院來抓人。

一進藥房的門,果然就看見沈陶陶目不轉睛地盯着藥師的動作,人家走到哪,沈陶陶的眼神就跟到哪,完全沒發現他走了過來。

徐晨安屈指在她額頭輕彈了一下:“小姑娘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

沈陶陶微眯着眼扭頭看他,慢半拍地揉了揉腦門,聲音也是散漫的:“你不忙的嗎?”

陽光正好落在她身上,照得她臉上纖毫畢現,能看得見她唇邊細小的絨毛,有點可愛,活像只趴在地上懶洋洋曬太陽的小貓咪。

徐晨安的聲音也是溫和的,雙手負在身後,不動聲色地替沈陶陶擋了陽光:“我今天沒有門診,你不知道?”

誒?她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好像每次她來的時候,他都是在忙。

看她這副樣子,徐晨安就知道她定是不知道了,低嘆一聲,揉了揉她的發頂:“我每周的三、四、六、日出門診,所以盡量避開這幾天來找我,不然我恐怕顧不上你,知道了嗎?”

沈陶陶點頭,算是記下了,隨後又覺出不對勁來:“那我每次來找你針灸的時候,你都有病人啊?”

“只有針灸的病人才會過來,這個斷不得的。”他解釋。

她應了聲表示知道了,手撐着膝蓋站起身來,卻覺得頭暈眼花,睜開眼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大概是出於職業敏感,徐晨安敏銳地察覺到了沈陶陶的不對勁,一把就扶住了她的手臂。

沈陶陶很快緩過勁來,擺擺手說自己沒事。徐晨安收回了手,卻是皺眉:“低血糖?吃早飯了嗎?”

“不是。”沈陶陶笑了笑,暈眩感還是沒有完全褪去,“我是低血壓。”這是老毛病了,她好像自打讀中學的時候就這樣,這些年也是時好時壞的。

徐晨安一言不發地領着她去了藥房裏間的一間辦公室,坐下後去摸她的脈,半晌后嘆息了一聲。

“徐醫生,你別嚇我啊,我怎麼了?”見他如此反應,沈陶陶也有些慌了,“我該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吧?啊,難道真的是自古紅顏多薄命嗎,老天都見不得我的美貌了。”

前面還算是正常人的思路,後面卻着實是太過於跳脫了。

她腦洞開得太大,只是聽他嘆口氣,就瞬間腦補出了萬字長文的劇情,把自己當成了天妒紅顏的女主角。

徐晨安一噎,隨後問她:“是不是經常頭暈目眩,肢冷畏寒,睏倦懶言?記憶力減退,經常出虛汗?”

他每問一句,沈陶陶就點一下頭,跟小雞啄米似的,難得的乖巧。

徐晨安又看了她的舌苔,心裏有了數:“你的這些癥狀,其實都是心脾氣虛導致的。氣血不充,陰血虧虛,腦絡失養,才會經常感到眩暈,四肢乏力,精神倦怠。咱們先不針灸了,改成喝湯藥,這樣見效會快一點,行嗎?”

沈陶陶自然是不會反對。

“那我給你開方子了?”他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後,直接找了張白紙開方子。

沈陶陶伸長了脖子,歪過頭去看,引得徐晨安停了筆,含着笑問她:“就這麼好奇啊?”

聞言她更是肆無忌憚,撐着下巴湊得更近了些:“我看看你都寫了什麼……咦,我竟然能看懂!”

他寫的是行楷,一筆一劃都是內斂而含蓄的,絲毫不顯張揚,倒還真是字如其人。

徐晨安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似的,低低地笑出了聲,卻沒說話。

“你別不信呀!”沈陶陶坐直了身子,開始給他講故事,“西醫就不說了,我之前也看過老中醫的。只是可惜了,病歷紙上寫得滿滿當當,我就只看懂了一個字——胃。”

“你啊!”徐晨安頗為無奈地看着她,繼續寫他的方子去了,唇角卻一直是向上翹着的,顯然是被她逗樂了。

也就兩三分鐘的功夫,徐晨安就停了筆,將那張紙推到沈陶陶面前,示意她可以看了。

沈陶陶也不跟他客氣,大大方方地接過來,邊看邊讀:“白芍10g,白朮(數,去聲)15g,川芎(窮)……”

三個藥名被她讀錯了倆,徐晨安終是沒能充耳不聞,忍不住打斷了她:“是白朮(音同竹,陽平),川芎(音同雄)。”

“啊?”沈陶陶起初沒明白他在說什麼,看他一臉無奈地盯着那張紙,這才幡然領悟,她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啊,徐醫生,讓你見笑了。”

徐晨安氣極反笑,別過頭去半天都沒說話,只是那顫動的肩頭出賣了他,很明顯是笑瘋了。

沈陶陶撇撇嘴,繼續拎着那張紙念念有詞:“白芍10g,白朮15g,川芎10g,當歸10g,党參15g,灸甘草15g,黃芪10g,熟地黃15g,烏葯15g,香附10g,延胡索15g……這都是什麼啊?”

徐晨安將藥方從她手中輕輕抽了出來,平攤在桌面上,長指一點“白芍”這兩個字:“白芍可是個好東西,能夠補血調經、止汗、緩解腹痛,還能緩解頭痛暈眩,每一樣功效都正對你的癥狀。”

“白朮健脾益氣、燥濕利水,川芎活血化瘀、通絡行氣止痛。當歸和黃芪能夠補血活血,改善月經不調,平時你把這兩樣按1:5的比例搭配,拿來泡水喝也是很好的。”徐晨安按着順序給她講。

“徐老師小課堂開課啦!”沈陶陶學着廣告裏的語氣調侃他,卻不曾想徐晨安竟然接住了這個梗。不過也是,這個廣告都播出好多年了,他就算與世隔絕也該是看過的。

“嗯,孩子眩暈老不好,多半是氣虛。”他銜接得無比自然,“甘草清熱解毒,熟地黃滋陰補血,烏藥行氣止痛,香附能夠調經理氣。最後一個是延胡索,散瘀鎮靜,能讓你睡個好覺。”

中醫講究整體,雖說主要是想治眩暈的毛病,但照着這個方子,徐晨安連月經不調也順手給她調理了。

“這葯你是想讓藥房代煎,還是拿回去自己熬?”徐晨安又問她。

自己熬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不把自己熬吐了都很不容易了,還想着喝?沈陶陶十分痛快地決定讓藥房代勞。

最近光顧知希堂太過頻繁,沈陶陶早就將門診大廳的地形摸得門清,沒一會就拿着繳費單回來,遞給了藥房的小學徒。

“她的葯先煎三副,加個急,下午就給她煎好。”徐晨安又特意跟小學徒叮囑了幾句。

知希堂的生意太好,選擇代煎的患者自然也少不了,通常來說取葯都要等到第二天的。兩個人都挺熟的了,徐晨安也就給她開了個小後門,讓她今晚就能拿到。

其實,沈陶陶很想說她不急,真的是一點點都不着急,甚至恨不得藥房動作慢一點。那麼苦的湯藥,她是真的不想喝。

徐晨安似乎是輕易就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語氣溫柔地安撫她:“這個葯應該不是很難喝的,你堅持一下。趁着年紀還小趕緊治,好得也快,不然等你再大一點,這毛病就該坐實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陶陶也就只能乖乖點頭,表示一定會謹遵醫囑。

徐晨安還在不厭其煩地囑咐她:“我讓藥房先煎三副葯給你,都是真空的小包裝,你每天早晚各喝一袋,記得喝之前先熱一下。”

“知道啦,成天就知道碎碎念。”沈陶陶翻了個白眼,嫌棄他話太多了。

“你這小姑娘啊,我是不放心你,多叮囑了兩句,你還不耐煩上了。”徐晨安也不生氣,看向沈陶陶的目光里滿是包容。

“徐醫生,你說你年紀也不大,怎麼那麼老成啊,看我的眼神跟我爸似的。”沈陶陶見他確實沒有面露不悅,膽子也大了些,跟徐晨安開起了玩笑。

徐晨安輕嘆一聲,難得帶了點滄桑感:“醫者父母心。再說了,小姑娘,我都快三十歲了,看你可不就跟看個小朋友差不多嗎?”

沈陶陶一下子來了精神,也不困了,調整了下坐姿,開始跟他套近乎:“徐醫生,你今年30了呀?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嘛,每天都有那麼多女病人,前赴後繼的來看你這張臉。”

說著,她撐着下巴仔細打量徐晨安的臉,卻發現歲月真是分外優待他,除了眼底隱隱可見的蒼涼感,他的面相當真無可挑剔。他年少讀書的時候,定是迷倒過一眾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徐晨安卻是不置可否,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一起去吃午飯吧,下午我沒什麼事,跟你討論一下第一期專題的內容。”

“好啊。”沈陶陶當然是沒有不同意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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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不及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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