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雞內金
[雞內金,消食健胃,澀精止遺]
徐晨安不僅燉了雞肉,還蒸了兩小碗的蛋羹,撒了蔥花和醬油,看起來還讓人挺有食慾的。
沈陶陶打趣他;“徐醫生這是跟雞有什麼深仇大恨啊,怎麼今晚就跟雞杠上了?”
“順手做的,你嘗嘗看味道怎麼樣?”徐晨安沒在意她的調侃,淺笑着將蛋羹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先嘗一嘗。
沈陶陶舀了一小勺,鮮香的味道在舌尖綻放:“放了蝦皮粉,還有……還有什麼呀?好奇怪的味道。”
“我還放了這個。”徐晨安抓起桌邊的一個玻璃密封瓶,裏面是淺黃色的粉末,遞到她面前。
沈陶陶連忙接到了手裏,晃了晃瓶身,粉末如流沙般簌簌流淌,她問:“這是雞精?”
徐晨安嘴角一抽,有些頭疼地看着她,低嘆了一聲:“這是雞內金啊。”他給她的資料里是白紙黑字的寫着的,很顯然,這丫頭根本就沒往心裏去。
“哦哦。”沈陶陶一邊說著,一邊拔了瓶塞,湊近了瓶口嗅裏面的味道,“我好像有印象,這個也是中藥,是雞身上的吧?”
還知道顧名思義,徐晨安總算了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反問她:“還記得什麼?可以說說看。”
沈陶陶只對這麼個藥名有印象,其他的統統沒往腦子裏記,登時就卡了殼,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徐晨安第一次在她面前沉下了臉,臉部的線條崩得很緊,眉頭緊鎖着:“沈陶陶,你就不能再認真一點?你來醫館兩天了,除了蹲在藥房種蘑菇,還做了些什麼?一下午就看了那麼點東西,還一問三不知。這是你的工作,你怎麼能這麼敷衍呢?”
他的話說得很重了,一句一句敲打在沈陶陶的心上,她默默放下了小瓶子,兩手藏在桌子底下緊緊攥着,垂着頭聽徐晨安批評自己。
“我知道你家裏條件不錯,不需要你努力工作賺錢,我也不求你干一行愛一行,但既然這項工作交給你來負責了,就請你認真對待!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努力,你沒有理由渾水摸魚。”
“我……”話還未出口,眼淚就先落了下來,一顆顆砸在餐桌上。沈陶陶吸了吸鼻子,低頭不看他。
徐晨安深吸一口氣,看她掉了眼淚,也不忍心再數落她,放了兩張紙巾在她面前,沉默了好半晌才繼續說話。
“雞內金其實就是雞胗里的硬化角質層,通俗點說的話,你可以理解為雞的胃裏面的那層殼。雞肉補脾胃的效果就不錯了,雞胗的效果更好,而雞內金是雞胗直接接觸食物的內層,它健脾胃、助消化的作用就格外地突出了。”
“雞內金是需要晒乾的,塊狀的話不太方便日常服用,所以可以晒乾之後磨成粉,裝在這種小瓶子裏,平時蒸雞蛋羹或者熬粥的時候,加一勺進去,就很方便又養人了。”生氣歸生氣,徐晨安講課時的態度還真是沒得說,那叫一個細心、耐心、慈心,科普得十分到位。
“好的,好的,我記住啦,回頭就寫到小本本上,肯定忘不了。”深知自己剛才遭人嫌棄了,沈陶陶也適時地跟他賣乖,點頭如搗蒜,表示自己受教了,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着他,眼角的紅暈未消,直看得徐晨安沒了脾氣。
小姑娘也剛畢業沒多久,學校里養成的散漫習氣還沒完全糾正過來,玩心還大着呢,哪裏肯踏踏實實地啃文獻?徐晨安也不好苛責她,只默默地思量着,以後盡量給她找入門級的文章看看。
還是徐晨安先服了軟,給她夾了一筷子的菜:“好了,不說你了,快吃飯吧。”
“嗯。”她的聲音里猶帶鼻音,聽得徐晨安心裏也不好受。
左右也不是什麼涉及到原則問題的大事,第一期的專題內容也有了着落,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默,但也並非劍拔弩張,權當是食不言了。
沈陶陶上班就不是為了升職加薪,對這個專題自然也沒怎麼上心,本是存了趁機翹班摸魚的心思。但徐晨安都已經這麼說了,也把內容安排得明明白白,她是怎麼說也不能掉鏈子的。
“徐醫生你放心,今晚回家我就開始準備寫稿子,你可得好好監督我。”拖延症晚期,她要是不在徐晨安這裏立下個flag,怕是能一直拖到出刊日。
他正恨不得敦促小姑娘認真工作呢,哪會有不答應的道理:“好,有不明白的隨時可以問我。”
只他們兩個人吃飯,徐晨安準備的量並不大,而且味道意外的不錯,沈陶陶胃口大開,將一小碗米飯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還沒太吃飽。
看出了她的意猶未盡,徐晨安快手快腳地收走了餐具:“晚飯吃八分飽就可以了,吃多了容易積食,反而對腸胃不利。”
“不吃就不吃了吧。”吃人嘴短,沈陶陶也只能認了。
“哎呀,徐醫生,哪能讓你刷碗呀!”沈陶陶一路小跑跟着他進了后廚,搶先一步戴上手套,霸佔了洗碗池,“你做飯我洗碗,這不是正好嘛。”
那句老話怎麼說的來着?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沈陶陶想得美滋滋。
見她如此積極,他忙了一天也確實是累了,徐晨安也沒再跟她爭着做勞動力,站在一邊陪她說說話,順手回復了幾封郵件。
郵件大多都是同行或者外地的患者發過來的,他至今也不習慣於加微信好友,工作上的事情,幾乎都是靠郵件往來的。嘩嘩的流水聲響個不停,他絲毫卻沒受到干擾。
手機頁面顯示新郵件發送成功,徐晨安若有所覺地抬頭去看,就見沈陶陶已經收拾好了碗筷,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顯然是不想打擾到他。
她今天穿着深藍色的連衣裙,哪怕是在廚房刺眼的燈光下,也依然很好看,只是手上的黃色膠皮手套顯得格外的不搭調。兩人視線相撞,沈陶陶努努嘴:“我放在哪呀?”
“這邊。”他回過神來,打開了碗櫃,幫着沈陶陶把這些鍋碗瓢盆一樣樣放了回去。
兩人把廚房打掃乾淨,沈陶陶又回了趟徐晨安的辦公室,挑挑揀揀一番,把要用到的資料都抱了出來,打算回家熬夜寫稿子。
夜裏有風,空氣卻還是悶熱的,徐晨安就站在門外等她,見她出來,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她手裏的東西:“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可是……”我開車來的呀。沈陶陶本能地就要拒絕,卻又被他嚴肅的表情給憋了回去。
“陶陶,聽話。”徐晨安的語氣不容質疑,很難得從他的話里感受到這麼堅決的意味,顯然他今天是不可能輕易讓步了,“這麼晚了,你一個小姑娘,自己走我不放心。”
沈陶陶的心臟砰砰砰地跳着,亂糟糟的失了節奏。
她的名字其實起得很隨意,出生的時候全家人都手忙腳亂的,竟沒顧得上給她想名字。等到不得不做登記了,情急之下又想不出什麼滿意的名字,想到沈母姓陶,於是沈父一拍腦門,就定了這個名字。
雖然後來家裏人一直覺得,這名字裏缺少了那麼點才氣,卻到底也沒給她換,都說挺可愛的。而沈陶陶也沒辜負他們的期望,一路放飛自我,讀書時就沒花多少心思,胸無大志地報考了H師大,家裏又托關係讓她進報社實習,畢業后就這麼留了下來。
只是如今從徐晨安的口中被念出來,低回的音色給這名字平添了幾分繾綣,聽得沈陶陶一顆心驟然就軟了下來。原來,只需他喚一聲她的名字,她就已經潰不成軍。
“好啊。”她的耳朵泛起了粉色,很沒立場地應承了下來,拋棄了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車,鑽進了副駕駛的車門。
厚重的資料被徐晨安放在了後座,他也很快坐進了車裏,系好安全帶,打開車載導航問沈陶陶住在哪裏。
“我住綠和家園。”她說。
徐晨安輕笑一聲,直接把導航關了,偏過頭去跟沈陶陶解釋:“這個小區我知道,離我家很近,就隔了一條街。”
“嗯。”沈陶陶耳朵上的餘溫還沒褪去,尬笑了兩聲,乾巴巴地擠出一句話來,“那我跟徐醫生四捨五入也能算是鄰居了。”
徐晨安挑眉:“既然是鄰居,就別總叫我徐醫生了,直接叫名字就好。我不也叫你陶陶了嗎?”
“可以嗎?”沈陶陶瞬間來了勁頭,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又被安全帶給勒了回去,胸口被勒得生疼。她小聲地喊疼,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哎呦,疼死我了。徐晨安,都怪你!”
徐晨安被她逗得朗聲而笑:“行行行,都怪我。那麼……你要是準備好了的話,我要開車了?”
兩側的車位早就空了下來,徐晨安很平緩地倒車上路,一路上都開得穩穩噹噹。晚高峰剛剛過去,路上的車流量不小,車開到主幹道上時,還是免不了隨着車流走走停停。只是徐晨安的車速不快,起步和剎車都是不疾不徐的,坐在車裏幾乎感覺不到晃動。
再比照一下她自己艱難倒車的水平,想停進車位里全靠運氣,沈陶陶覺得這種事情吧可能真的分人,比如她,在開車這件事情上,就缺少了那麼一點點天賦。
不過,家裏有一個車技好的,也就夠了吧?沈陶陶暗戳戳想着。
小劇場:
錦時歌:老徐,對自己媳婦這麼凶,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徐醫生:該批評的時候就得批評,該哄的時候……我哄就是了。
錦時歌(幸災樂禍):媳婦不高興了怎麼辦?
徐醫生:陶陶~
沈同學(強行冷臉):幹嘛?
徐醫生(委屈):我在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