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諸神的黃昏（四）
一六二、諸神的黃昏（四）
二十秒的時間，轉瞬即至，因此當阿瑟斯稍稍清醒之後，沈白來不及解釋，就要求他全力壓制正神投影。
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阿瑟斯對他的信任了，如果阿瑟斯此前展露出來的友誼並不虛假，那麼他應該會信任沈白。
沈白已經很久沒有把一切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了，特別是寄托在阿瑟斯這樣剛剛清醒的人身上。
不過幸運的是，他對阿瑟斯的信任再一次對了。或許阿瑟斯在命運之中被諾蘭德寄予的厚望，就是為這最後的不足十秒鐘的時間而存在吧，如果正神投影不被消滅，它對諾蘭德的報復，就會使得殘存的生命也消失，甚至整個諾蘭德，都會在神的怒火之下消失。
所以，阿瑟斯身上飛出無數魂影，這些都是諾蘭德兩千年甚至更長時間以來各族的英雄們，他們雖然已經死去，但他們的魂魄卻與這片大地同在。這些魂影無聲尖叫，向著正神的投影撲過去，雖然一接觸到神聖之火，它們就被焚成煙塵，但仍然前仆後續義無反顧！
“這是一個大陸的憤怒……不，是一個世界對由神來決定自己命運不甘的抗爭！”沈白看到這一幕，猛然有所領悟。
任何一個世界誕生於世，都不會甘心就此死寂，數以百萬計的世界當中，才會產生一個擁有昌盛生命的世界。而同樣數以百萬計的生命世界裏，才會有一個產生萬物靈長的智慧生命。智慧生命是宇宙的寵愛，是造化的具形，是法則的投影，他們要建設要創造要改變，要讓這個世界日益豐富，要替代自然完成其未竟的事業。他們並不是高等存在的口糧，不是被神祗種植的蔬菜，不是只為那些泥胎木偶提供信仰之力的羔羊。
“邪神！”
第一時間裏，沈白就知道自詡為正神者的真實身份，它的本質也是一個來自血河黃泉的污染者，所以才會視智慧生物為宰牲，它已經背離了世界法則，雖然強大的神力讓它甚至能夠規避法則的懲罰，可它還是要受到法則的約束，或許，這也是自詞為正神者為什麼會頭腦發昏，將它的投影分身置於眾神競技場中的根本原因！
如明人所說，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如歐羅巴人所言，上蒼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離弗迪南德的倒計時，僅剩餘五秒！
正神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預見五秒鐘之後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它雖然不是預言之神，但強大的神力還是能讓它在某種程度上推演未來，只不過能推演的時間並不長。它驚恐地怒嘯，不顧怨靈的纏繞，向沈白撲了過來。
沈白知道，自己再無可避。
地面上，小龍看到代表正神的太陽和代表沈白的太陽猛烈地撞在一起，發出比其餘太陽更為刺目的光芒，她的心神劇烈顫動，只覺得世界彷彿要崩潰了一般！
她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然而就在這時，艾琳鬆開了手指。
扣在輝月弓弦上的，不是以前的那種白色的光箭，而是一枝如同鑽石般晶瑩剔透的晶體箭，這枝箭脫弦之後就消失了。
“第二箭，快！”弗迪南德厲聲道。
艾琳近乎本能地拉開了弓，第二枝箭扣上弦，弗迪南德目光炯炯：“發射！”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十顆太陽里最高的那顆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然後拖着滾滾的煙塵，從空中墜落下來！
“放！”弗迪南德命令道。
於是第二個太陽墜落，緊接着第三顆、第四顆，凝聚着泰古龍神、魔法女士與預言之神三位超強神祗力量的箭，將空中的太陽一顆顆射落，很短的時間內，空中太陽就只剩餘一顆！
“這個是沈白，不能射！”弗迪南德原本還要命令，可是艾琳卻回頭怒視着他，箭也對準了他。
“啊……是的，那是沈白。”弗迪南德眼中的激動消失了，理智回到了他身上，他點了點頭，吸了口氣：“好險，好險……”
“那些太陽……那些半神都死了嗎？”艾琳問道。
“不，除了正神的投影，其餘都是重傷吧，只有對正神投影那一下，才是我們的全力一擊啊。”弗迪南德愉快地笑了：“現在，該是去看看收穫的時候了。”
“收穫？”
“你們知道為什麼半神會圍攻正神投影嗎，因為投影本身是純能量體，並沒有意識和形態，只有正神分出自己部分神性和神職，才能讓投影擁有智慧並動用它的力量。那些半神爭奪的，就是正神的神職，只要抽取神職，哪怕只是一絲，他們也可以憑藉這個直接吸納和擴大信仰之力，直至點燃神火飛升神界！”
“到了神界他們不怕正神的報復？”
“神界如此廣大，正神未必能找得到他們，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正神也很難殺滅一個神祗，就算是到了最後時期的魔法女士，尚且留下了諾蘭德的後手，何況一位新近誕生得到了宇宙法則保護的新生神祗？”弗迪南德笑道：“艾琳，你可能用不上，但神性與神職對沈白和小龍來說卻是非常寶貴的！”
艾琳眼裏閃爍了一下，她有些迷惘，如果沈白與小龍真如弗迪南德所說，獲取神職成為神祗，進而飛升神界，那她怎麼辦？
但很快她就從迷惘中走了出來，這些年來，只要她相信沈白，就不會出現大的意外，在這件事情上，沈白同樣也會有所安排，而且那安排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群日一顆接着一顆從半空中墜落，它們墜落的方向雖然各有少許偏差，但都集中在諾蘭德的東南部，相互間距離，不過幾十到幾百里，以這些半神級強者的速度，即使是在受了重傷之後，仍然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不過，這裏龍族強悍的身軀優勢就再度顯現出來，沈白在向正神投影隕落之所飛奔時，就看到安菲阿納俄斯從他的頭頂飛掠而過。
“看來要遲到了。”沈白喃喃地自言自語，不過他並不真的擔憂，相反，他的心中滿是喜悅。
那種認識到世界本源的喜悅。
在與正神投影的激戰中，雖然被正神投影完全壓制，但他對宇宙法則有了一個新的更深入的認識，他已經可以確認，正神所走的道路其實是一條歪路。吸納信仰，絕不是傳播教旨的目的，而神祗，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命運主宰者。
他們是引導者，是指路人。
神農氏嘗百草，教會人類種植，因此他成為神祗；燧人氏鑽木取火，讓人類掌握了一種強大的自然力，因此他成為神祗；有巢氏學鳥築巢，為人類遮風避雨，因此此他成為神祗！
一念及此，萬法俱通。
所以，對他來說，神職……那反而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了，若是能夠有功於人類，合乎宇宙創造的法則，為什麼還要擔心沒有新的神職出現呢？
越想沈白越是歡喜，世界在他面前打開了一道大門，讓他得以窺視宇宙的本源。他甚至引吭長嘯，嘯聲直震穹宇，將天空中的陰雲都震得裂出一道縫隙，露出其上淡淡的白雲。
再往白雲之上，就是久違的藍天。
沈白花了半小時趕到，當他到的時候，看到的一幕卻讓他大吃一驚。
他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肉山，竟然是最先被正神投影擊傷的肉球怪！
只不過現在的肉球怪又與那時有很大的不同，它的身上長出了兩隻翅膀，與它龐大的身軀相比，這兩個翅膀單薄得很有些可笑，沈白認出了這兩隻翅膀原屬於誰：安菲阿納俄斯！
龍谷的創建者，半神巔峰的上古巨龍，竟然成了肉球怪身體的一部分！
不僅如此，沈白還從肉球怪身體的其餘部分發現了另外幾位半神的痕迹，那些早到的半神，無一例外竟然成了這個傢伙的補品！
它的一隻觸鬚，正卷着奄奄一息的忒修斯，看到沈白時，它咧開嘴笑了笑：“啊哈，又一個大補品……”
倒吸了口冷氣，沈白立刻明白，這傢伙撿到了最大的便宜，它在墜落之前就得到了正神投影攜帶的神性和神職，而且它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消化了這東西，而且，與其餘被重創的半神不同，它早早地退出了戰鬥，當時看起來似乎是被正神重傷，但現在來看，它分明是保存了實力！
“咦，你沒受傷？”
肉球怪伸出觸鬚，卻未能抓住沈白，這讓它的得意凝滯了，它驚訝地問道。
沈白看了看周圍，只有他一個人，現在還未到場的半神級彆強者，還有拉菲爾與阿瑟斯。不過肉球怪不會給他等待的時間，一擊不中之後，它的第二擊就緊跟着而來。
這次肉球怪沒有任何大意，漫天都是觸鬚，這，將沈白牢牢包裹在其中，然後就拉向它的身體。這些觸鬚相互碰到一起后便會融合，最後，沈白再也看不到半點空隙！
甚至連他的領域都在被這些觸鬚迅速壓縮，強力的腐蝕性，讓普通的防護無法保持下去。
沈白卻沒有心慌，方才一戰，讓他的心態完全不同，他甚至有信心，如果給他一段時間，再次面對正神的投影，他根本不需要別的半神強者分擔，單獨一個也能抗衡了。
“創造新的有生命力的東西是順應宇宙法則的，同樣，破壞腐朽的不該存在的東西，也順應宇宙法則！”沈白心中掠過這個念頭，然後，以他為中心，一個巨大的漢字符號閃現而出。
“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