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時雪不代表詩，而是災難
貪心是原罪。
猴小花就是太貪心了，如果還像之前那樣偷些瓜果就走，不把罪惡的小手探進孫大空的猴毛內四處摸索，估計她現在依然會很快樂。
可是啊，猴毛下的鹽粒結晶實在太誘人了，長期缺乏鹽份會讓她漸漸變得孱弱，沒力氣去服侍已經年老的猴媽媽。
花果山不是沒有鹽，可那都是猴子們用最珍貴的果品從人類手中交換來的，她這種可憐人根本就吃不到。
而且那種成鹽吃多了還會引發脫毛症，沒了毛該有多醜啊？猴小花簡直不敢想像。
猴子們為了補充鹽分，都會去翻揀同類的皮毛尋找鹽粒吃，汗水會在皮毛下形成鹽粒結晶，這種鹽粒經過了身體過濾非常健康安全。
可現在已經是初冬了，花果山冷得可怕，以各種果子為主要食物的猴子們有幾個是有‘資格’流汗的？
她可不是‘馬將軍’那樣的大猴兒，一聲令下就有無數猴子跑過來任憑翻揀，她就是個三餐不着要靠偷竊為生的邊緣猴兒，見到孫大空死豬一樣躺在床上哪裏還能控制貪念？
此時猴小花才想起眼前這隻不是死豬，而是她的王！
四肢都在瑟瑟發抖的小花眼淚巴巴地望着孫大空，兩條手臂都被守衛交剪背後，‘哇哇’大哭道：“大王饒了我吧，猴小花再也不敢了，我......我還有年老的猴媽媽，她......她已經很久沒能吃到鹽粒了......嗚嗚嗚......”
（用猴媽媽這個稱呼是因為在這裏更為上口。要是用猴母親猴兒娘，總會感覺非常彆扭，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猴小花？”
孫大空用徵詢的目光看着老猴兒溫敬：“她也是猴兒麽？”
這丫頭就是個多毛症少女，跟猴子又有什麼關係了？來歷應該很神秘。
老猴兒溫敬哆嗦了下，諂笑道：“大王有所不知，這猴小花原本不是我之族群，是十五年前被丟棄在花果山大瀑佈下的一個人類女嬰。
也是她的運氣不錯，被一隻剛剛失去幼崽的母猴兒收養了。不過她雖然是喝着猴奶長大的，卻始終非我族類，沒資格分配果品食物，只能和她的猴媽媽共享一份。”
這就對了，吃不飽肚子自然要偷、挨餓還不造反？卿本佳人無奈為賊，孫大空很能理解猴小花。
其實如果不是猴小花對他上下其手一通亂摸，孫大空還可以繼續裝睡的，可這姑娘摸都摸不到點子上，總往痒痒肉上招呼，這擱誰誰受得了？
孫大空微微嘆道：“既然她喝着猴奶長大，就是我族一份子，日後族裏分配果品食物，都有她一份。”
“多謝大王，多謝大王......”猴小花連連叩首，眼淚嘩嘩地，除了猴媽媽，這是第一隻溫暖了她的猴子，而且還是猴子中的王者--花果山美猴王！
“你既然是人類之身，以後就不要叫猴小花了，改叫‘侯小花’吧，是人旁侯，這個字我會慢慢教給你認識......”
在孫大空眼中，侯小花才是同類，自然另眼相看，想了想又道：“為了懲罰你的偷盜行為，你今後就做本大王的侍女，貼身服侍本王，你可願意？”
老猴兒溫敬聞言大急：“大王請三思，侯小花畢竟非我族類，要貼身服侍大王，怎可沒有一身漂亮的毛皮呢？
不如讓老猴兒推薦幾隻母猴兒來服侍大王，她們身體肥壯、哪怕在冬天也會流汗，大王可以從她們身上翻取鹽粒食用，如此才能保證大王的健康......”
“不用了，這個侯小花既非我族，當然要由本大王親自監查才可放心，那些身體肥胖的母猴兒就賜於你吧，不用謝。”
狗屁！孫大空聽得想翻白眼，‘翻取鹽粒’？去過動物園猴山的人都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讓他在母猴子身上做這種事還不如死了算了！你喜歡是不是？本大王都送給你了。
溫敬聞言大喜：“大王聰穎明悟，實乃我花果山之福也！溫敬謝過大王厚賜。”
“嗯，你也很忠心，不錯不錯。咦，洞外可是下雪了麽？老溫敬、侯小花，陪本大王去賞雪！”
忽然看到山洞外有片片雪花飛動，孫大空頓時大喜。
他上一世也算半個文人，文人者，一詩一酒一場雪、半風半雨半佯狂，這一世就算做了猴子，那也是騷情不減，而且更為悶騷。
***
花果山地氣充沛，又有溫泉水脈，初冬季節很少會下雪，可這場雪卻越下越大，開始還能看清是片片雪花飛舞，漸漸就變成千萬條雪柱攪動天地，憑空飛起玉龍三百萬！
孫大空穿着條草裙子站在雪中，竟也不覺得寒冷，抬頭望着天空，天空中風勢凌亂無章，雪雲厚重自然，顯然這場大雪是自然生髮，可不是被某些力量控制。
“遇到自然形成的雨雲，就會被巽風吹散，要等到熬鶯跑來打噴嚏流眼淚，花果山才能得到雨露滋潤。
遇到這樣的暴雪，天庭卻放開了控制，由得雪災發生。老玉帝啊老玉帝，花果山是你家隔壁老王麽？讓你如此惡意對待！”
起初還有些文人雅興，準備抄首詩來展示才情，此刻卻全無心情了，花果山畢竟是他落腳之地，猴群更是他在這個世界的託庇依靠，面對即將到來的雪災，孫大空如果還能開心起來才是有鬼。
侯小花一直在顫抖，她畢竟不是猴體，就算有覆蓋全身的長毛也無法完全抵禦寒冷。而且身體上的寒冷還可忍耐，心底的寒冷卻讓她絕望。
還記得三年前也有過一場雪災，猴群因為儲備不足，許多老弱凍餓而死，她的猴媽媽為了尋找食物，不顧危險前往山外的人類村莊尋食，結果被獵人一箭射中後腿，從此變成了殘疾。
眼前這場雪比三年前更大，她和她的猴媽媽要怎樣才能捱過去？
偷眼看看孫大空，這位美猴王應該不會再做病號了，以後可讓她到哪裏去偷食？越想越是悲從中來，就想放聲大哭。
幾巴掌打掉身上的落雪，孫大空轉頭問老猴兒：“溫敬，這場雪怕是要成災了，以前你們都是如何應對雪災的？”
溫敬倒是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恭身道：“回大王，花果山雖然得天獨厚，四季都有果子食物生長，但到了冬天還是會減少產量。為了防備雪災，每年入冬后猴兒們都會提前儲備各種食物，既有獵來的山貨、也有各種果品，還有與人類商人交換來的糧食。
不過這場雪來得太早，目前咱們儲備的食物怕是很難捱過整個冬天了......”
“捱不過整個冬天，結果會是怎樣？”
“回大王，儲備食物既然不足，那就要放棄一些族群中的老弱病猴，減少他們的食物配額，用來滿足精壯所需。
只要保證族群中的精壯力量不受損失，我花果山猴群就可以繼續延續下去，所以大王不必擔心。”
聽溫敬這樣說，侯小花更是絕望，淚汪汪地望着孫大空，只希望這位美猴王不會如此絕情。
“溫敬，像你這樣的老猴兒也要被放棄麽？”孫大空笑吟吟地望着老猴兒。
“大王，老臣自然不屬於被放棄之列，老猴兒位列花果山‘猴相’之位，算上大王您，已經是侍奉了三位猴王。”
“哦？原來你還是花果山的三朝元老。”
孫大空哈哈一笑：“走吧，帶我去看看儲備的食品，路上講講前任猴王的事迹。老孫我一直都在奇怪呢，難道說我這個美猴王一出現，前任猴王就自動退位了？
侯小花，你如今是本大王的貼身侍女，也跟着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