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分別
見琉芳一副氣憤的模樣,崔夢曉卻低聲問了一句,“那個少年他自己呢?同意了?”
“能不同意嗎!那娃就是一山村裏的孩子,爸媽都去外面打工了,就一個奶奶帶的他,現在奶奶得了重病,爸媽一個被工廠辭退了,另一個出了車禍,家裏情況更是雪上加霜……你朋友答應給他一百萬,還幫他媽找工作,你說他能不答應嗎?!”
琉芳氣得小臉通紅,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狠狠的將手裏涮凈的碗筷放到一旁的碗櫃裏。
崔夢曉聞言,為這個孩子的不幸嘆了一口氣。
只是,她覺得,旁人實在沒有資格去置喙這件事情,畢竟,人家雙方都是願意的。
尤其是在這個人命根本就不值錢的時代……
崔夢曉走出了廚房,外面天光正好,而荊嘉的屋子卻拉着窗帘,密不透風不見陽光,與外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看不到季墨言到底在屋子裏面幹嘛,便只能自己回了房間去看書練習畫符,琉芳不待見荊臻這種做法,便氣哼哼的一個人去了村子裏遊盪。
到了下午落日時分,季墨言終於從那間屋子出來了。
崔夢曉聽到動靜,推門出去就看見季墨言臉色蒼白大汗淋漓,一副快要虛脫的樣子,而荊臻則是感激不盡,連連說著感謝的話語。
那個孩子,死了嗎……
崔夢曉與季墨言二人擦肩而過,進了屋裏去看那少年的情況,只見床上躺着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孩子,其中一個雖然膚色蒼白但是呼吸綿長均勻,顯然是已無大礙,而另一個孩子,就是荊臻今天帶過來的那個。
他膚色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雖然呼吸有點緊促,但確實還活着。
賀章見崔夢曉進來了,瞥了她一眼,便旁若無人的掀開荊嘉的衣服給他擦拭身體,崔夢曉臉色一僵,忙退避出去了。
荊臻這個時候已經回去看她弟弟了,崔夢曉見季墨言一個人坐在樹下喝水,便緩緩問道,“季先生,那個少年,會死嗎?”
季墨言精神慘淡,聞言睜開了眼睛,淡淡道,“會……他只有三五天的日子了,荊小姐等下就會讓她的鬼奴送那個孩子回老家,讓他與親人共度最後的幾天。”
崔夢曉低聲應了,心裏難受得緊,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她才剛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見一縷白煙從自己的手鐲里飄了出來,漸漸幻化出了一個人影來。
“小潔,你怎麼出來了……師傅說了,讓你先休養一段時間。”
宋潔的身體虛白,連個基礎的人性都不能幻化出來,她勉強笑了一下,輕聲道,“我知道你昨晚幫我撿拾了屍骨,謝謝了……你能不能幫我燒成骨灰,然後送回到我家?”
崔夢曉聞言眼眶微紅,聲音也有些哽咽,“嗯,你放心,我會送你回家的……只是,叔叔阿姨那裏……”
“爸媽那邊……到時候我去和他們說,是我不孝……”
宋潔的話語裏滿是悵然,她突然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說,我能幫的話,一定會儘力做的。”
宋潔聽到這句話笑了下,她咬了咬唇,面上有點為難,問道,“如果我不能去投胎的話,你能不能讓我跟着你……”
崔夢曉啞然,她聲音苦澀,低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轉世的。”
奈何宋潔早已心如死灰完全聽不進去了,她搖了搖頭,便又鑽回了崔夢曉的手鐲里。
崔夢曉心裏堵得難受,但還是提起了房間角落裏那個沁血的布袋,去到自家屋后,堆了一堆柴火,將宋潔的屍骨燒了,然後將剩下的灰黑色骨灰,裝進了一個樟木小箱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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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荊臻先是讓賀章送那個少年回了他老家,然後便帶着清醒過來了的荊嘉向眾人辭行。
“荊臻姐準備去哪裏?”
崔夢曉送荊臻一行人到了鎮上準備坐車,見荊臻牽着她弟弟的手,明明已經是春末初夏了,但是荊嘉卻還裹得厚厚的,時不時的發出咳嗽聲,畏寒的緊緊倚着荊臻。
“我打算帶他去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養病,然後好好修鍊陰山派的法術,雖不至於讓它再發揚光大,但也不會隕落,你以後要是有事的話,打我電話,我一定不不會推辭。”
荊臻看了荊嘉一眼,笑得溫柔,她和崔夢曉道了別,便帶着荊嘉坐車去了縣城。
崔夢曉望着那輛絕塵而去的大巴車,心裏多有感慨,卻聽得自己手機響了,見是琉芳打的,不免有些奇怪。
“喂,夢曉,你快回來吧,陸爺爺來了。”
陸爺爺?
崔夢曉皺眉不解,走到半路上才想起這個陸爺爺就是太室祠的道人,這次來估計是想幫忙除掉殭屍的,只是林殷一死,柳如眉也被其父帶回了湘西,陸道長明顯是白跑一趟了……
而且,林殷留下來的那些符紙,也因為別墅裏面死了那麼多人而被村民忌諱,直接都燒掉了,只要多曬太陽多吃補血的食物,休養幾個月就能好。
崔夢曉趕忙回了家,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位陸道長,而琉芳正和他說話說得高興,二人端着熱茶,在院子裏談笑風生。
“陸道長……”
她面有歉意,正準備告訴陸道長那具殭屍已經被摧毀了,卻見陸道長緩緩轉過頭來看着自己,笑呵呵的道,“沒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用感到抱歉,殭屍被滅了是好事才對。”
這個時候,張歸乾從樓上下來了,他瞥了陸道長一眼,倒也沒多問,只是進廚房倒了一壺水就又回自己屋裏了。
倒是陸道長一臉震驚的看着張歸乾,直到他進了自己的房間,見琉芳和崔夢曉好奇的目光,這才說道,“是我失禮了……只是,不知剛剛下樓的這位先生是?”
崔夢曉見陸道長剛剛那副失態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見過張歸乾,便說道,“他叫張歸乾,是我師傅,陸道長認識?”
“張歸乾……張歸乾,果然是他……”
陸道長喃喃道,竟是有些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