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不可以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1)人不可以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因為將就車票的時間,蕭濤濤抵達北京就比正式報到提前了一天。本來蕭濤濤的意思是可以先住進魯迅文學院去,最多就是多交一天的住宿費。但達木林老師和師母都反對。說一個人提前住進去會很寂寞;而且接待工作還沒開始,住進去也會有諸多的不方便。

師母讓蕭濤濤安心地住在家裏,甚至說報到以後都不必住進那麼多人擠在一起的招待所去;要蕭濤濤每天聽完課以後回家住。

蕭濤濤婉謝了師母。達木林老師也說不和大家在一起會缺乏溝通,這樣好不容易來一趟參加筆會的意義就失去太多了。

最後商量決定下來是,蕭濤濤在老師家再住一夜;到明天報到時間老師親自送她去魯迅文學院。

上午吃過早飯,達木林老師領着蕭濤濤出門,轉車步行地繞了好遠,把她帶到文化部大院內側的《人民文學》編輯部,挨個給她做了引薦,同時告訴在座的各位編輯,她就是蕭濤濤,就是在下期《人民文學》正刊上要發表作品的作者。

大家友善地朝蕭濤濤點頭或微笑,蕭濤濤誠惶誠恐地不知道該先跟誰打招呼,結果就羞澀地笑了一笑,便作罷。

從編輯部出來,達木林老師不顧疲勞,又領着蕭濤濤前往農展館,去參觀已經落成的文聯作協大樓。因為還沒正式入住,電梯也就沒有開通。達木林老師咳咳啃啃地領着蕭濤濤登上高高的樓層,參觀了一圈,居高而遠眺地領略了一下首都的風景;。又咳咳啃啃地領着蕭濤濤摸黑地走下很多層樓梯。

老師告訴蕭濤濤,不久以後,包括《人民文學》《星星詩刊》在內的國家一級刊物的編輯部,都將入住這幢大樓。

老師說:“以後你自己來,就容易找到了。”

蕭濤濤看着老師清瘦的面容,說不出心底的感觸。

回家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

師母安排三人就座吃午飯。老師的兒子小毛清早起來就隨一個攝製組去爸爸的老家內蒙取外景去了;小毛在攝製組做着助理工作。

蕭濤濤想起自己包里的酒和牛肉乾,趕緊起身去房間取來,想讓老師先斟上杯酒,再就着牛肉乾;自我品嘗品嘗。

老師喜眉笑眼地接過酒和牛肉乾,打開盛着牛肉乾的盒子,用筷子小心夾了根肉乾放進嘴裏咀嚼着,說:“先放着,找時間和老趙約到一起了,再放開來吃喝。”

後來知道,老師說的“老趙”,是《人民文學》小說版的責任編輯,也是蕭濤濤這次要發表的小說編輯。

在以後很長的時間裏,趙老師多次寫信給蕭濤濤很多的鼓勵;但蕭濤濤錯過了很多機遇。

午飯後歇息了一會兒,師母說天氣好,想去協和醫院給達木林老師開點葯,順便帶蕭濤濤出去溜溜。

跟着師母出門的時候,蕭濤濤看見昨夜捲縮在自己被子一角的貓,正馴順地捲縮在老師的膝上,陪伴着老師讀報。

協和醫院很長時間只接待有相當級別的病員。蕭濤濤跟在師母身後走進協和醫院,心裏有份肅穆的感覺。

雖然達木林老師看上去是那樣的普通隨和,蕭濤濤卻相信,他一定有不抵的級別。這樣,蕭濤濤對老師,就更增添了崇敬和仰慕。

師母去找醫生*方,划價,繳費,然後排隊取葯;她安排蕭濤濤坐在臨窗的椅子上,說她要耽誤些時間。

蕭濤濤幫不上忙,也就聽從地坐到椅子上,去等候師母辦完事情,再一起離開這充斥着藥味的協和醫院。

蕭濤濤是在無聊和無意之間,發現了就近的一個窗台上,竟然有一個可以提供免費使用的座機電話。

這就是協和醫院有別於一般醫院的規格吧。

蕭濤濤感覺到心臟的跳動在加速。她站起身,朝師母走去的方向望過去,沒有看到師母的身影。

她慢慢地走到了電話機跟前,閉息地停頓了一刻;然後拿起了話筒,播出了號碼。

沒有留下延“慷慨”或“粗心”時的贈與,蕭濤濤卻早已經把歸還給延的那指字條上面的文字,都清清楚楚地銘記在了心底。

在北京燈市口大街74號,在冶金部情報研究所圖書中心。

延在學校一定有着優異的成績,不然,他怎麼可能從他遠在南方的城市,進入到這個都市,進入到這個令人一提及就止不住仰視的地方,進入到他現在的單位。

蕭濤濤聽見話筒里傳出了嘟――嘟――嘟的長音,不由一陣矛盾;想儘快接通電話,又想飛快扔下話筒;矛盾的心情好象被揉捏的麵糰,完全無法形容。

“您好――這裏是冶金情報研究所,請問您找誰”

接線員的聲音柔和,普通話很標準;幾乎聽不出油滑的京腔。

“我找……”蕭濤濤沒有退卻的餘地。心裏自我安慰:隔着漫長的電話線,對方肯定不知道自己曾經是誰的情人。便鼓足勇氣回答:“請找一下蕭滌塵接電話。”

“蕭滌塵啊?”接線員頓了一刻,說:“他生病在家,很久沒上班了。”她很快熱心地提議:“要不然,我給你接到許茵那裏去吧。”

“許茵?”蕭濤濤心臟下意識地收縮了一下。

“是的,許茵是蕭滌塵的愛人。”接線員答:“你找她就可以找到蕭滌塵。”

“噢――”蕭濤濤說:“謝謝,我現在有點急事;回頭再說吧。謝謝您啊。”

慢慢放下話筒,蕭濤濤移步走到座椅背後的落地窗跟前站立着。冬日的北京,陽光燦爛得讓人頭暈眼花。

蕭濤濤感覺頭一陣陣發暈。她俯視着樓下大街上如螞蟻一般匆促來去的人流,有一種想飛墜而下的**強烈地牽墜着她。

“蕭濤濤――”

蕭濤濤驚回頭,看見師母拎着大小藥包,匆匆地往她這裏走過來。

“你不舒服嗎?”師母關切地打量着蕭濤濤,說“你臉色怎麼這麼差?要不要去找醫生看看?”

“不了。”蕭濤濤努力露出笑容,回答道:“可能是剛到北方,水土不服;多一會兒就沒事的。我身體一直都很好。”

“真的沒事?”師母半信半疑,堅持說:“都來醫院了,還是找醫生看看比較穩妥。等加重了再來,那就耽誤治療了。”

“真的沒事。”蕭濤濤接過師母手裏的藥包,挽起師母的手腕,就按電梯的電鈕,等待下樓。

她深深地吐出口氣,感覺積鬱沒有剛才沉重了。心底突然象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竟然是意外的輕鬆。

她想,這是天意。她本來就不該指望的。

想起“許茵”。蕭濤濤便想起了延給自己看過的一首小詩。

還記得有這麼幾句:

穿着小花裙

背着小書包

跳跳躍躍地走過來

睜着一雙

雙大得要命的

眼睛……

這就是延心目中的愛人。

許茵姑娘,她是否真的有雙“大得要命的眼睛”?

蕭濤濤覺得自己真的是蠢。蠢得無可復加。

就為了延在跳上列車那一瞬間,丟下的半句話:“如果有機會,北上……”

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機會。老天也偏偏給與了蕭濤濤。是為她的痴情所感動,還是要徹底斷掉她不該有的念頭?

是的,是應該斷掉所有不該有的念頭。

蕭濤濤原本就不該指望,她明知道,什麼也指望不上。

人不可以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回到了自己所屬的地方,延自然會擁有自己所屬的生活。包括愛情,婚姻,以及家庭。

蕭濤濤只是沒想到會是如此的快。印象中的延,年輕的臉龐上,憂鬱的眼神里,分明還有沒褪盡的孩子氣……

跟着師母,走在北京冬日的陽光下。蕭濤濤眼前,浮出了延,在空闊的足球場上,單獨為她拚命奔跑的身影。

延,已經為蕭濤濤曾經枯竭的血脈,注入了鮮活的激情,也為她蒼白的生命,增添了繽紛的色彩。

他的到來和離去,都屬於不可預謀也不可挽留的一次奇迹。

能在自己平凡的生命之中,擁有這樣一段奇迹;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得到的殊遇。

蕭濤濤現在是醒悟了。老天爺給與她這次北上的機會,不是要讓她與延舊夢重溫,而是要讓她放下;放下一切脫離於現實的冪想。

跟隨着師母走出協和醫院,蕭濤濤蒼白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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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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