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孩子象流星一樣胎殞(8)
蕭濤濤在八八年的第一個月,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去往她魂牽夢縈的首都北京。
懷揣着《人民文學》發來的“優秀學員”證書和邀請參加在“魯迅文學院”舉辦創作筆會的通知書。蕭濤濤夢一般地啟程北上了。
其實,做夢都沒敢奢望過這樣的機會。
也許這是“人在做,天在看”的另一個版本。
愛,是需要代價的。
愛,也是會有報償的。
蕭濤濤穿着辦公室梁老師和李老師,再加上自己;三個人趕織出來的一件大紅色的大毛衣,穿着件借來的軍大衣;鼓鼓攘攘的旅行包里,除了幾件換洗內衣,就是給還沒見過面的達木林老師的禮物。
禮物有兩瓶酒,一瓶茅台,一瓶郎酒。
在那個時候,這兩種酒都還屬於奢侈品。
但想到達木林老師是蒙族人,應該喜歡喝酒,就咬咬牙,買了兩瓶好酒。
禮物中還有一大盒牛肉乾,是給達木林老師就着好酒慢慢咀嚼和品味的。
蕭濤濤自己製作的牛肉乾,一向受大傢伙的歡迎。
這一次,她在製作的過程間,更是特別的悉心
。肉乾出得鍋來,是紅亮又香辣,那美味的口感是沒得說了。
買票的過程中,還惹了些麻煩。
因為硬卧車票緊張,就四處託人幫忙找票。一託人,自然要說因由。
聽說蕭濤濤是被邀請去北京,去魯迅文學院參加筆會,大家就都為她高興。
幫忙就格外盡心。
結果,找到的票就遠不只一張了。
結果就在忘乎所以期間,得罪了不少親戚朋友。
因為是第一次去北京這麼大的一個城市,而且列車到達的時間又在夜晚;蕭濤濤在北京舉目無親。
不得已給達木林老師發了個請接站的電報。也不知到老師能不能收到。
忐忑不安地啟程。兩天兩夜的火車,把蕭濤濤送到了她神往已久的首都北京。
下車已經是夜色闌珊。
蕭濤濤費力地拎着旅行包,跟隨着如潮的人流走往出口。
一路上在揣測老師接沒接到電報。想到有可能要獨自面對抵達首都的第一個夜晚,蕭濤濤心裏不由一陣慌亂。
“蕭濤濤――”
蕭濤濤猛然聽見有人在大聲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蕭濤濤――”
又是一聲呼喊。
蕭濤濤緊走幾步,看見在出口的鐵欄刪跟前,緊身擠壓在欄柵上面的一位中年婦女。
那一聲聲的呼喊,發自於她的肺腑。
蕭濤濤的眼睛一下子就潮濕了。
她把包換到左手,揚起右臂高高地揮舞着,大聲回答:“我是蕭濤濤,我在這裏。”
來接站的有達木林老師本人,那位一直在呼喊的中年婦女是老師的夫人,還有他們已經長成大小夥子的兒子;幾乎是全家出動,到擁塞不堪的車站,頂着寒風,迎接陌生的蕭濤濤。
蕭濤濤沒有言語來形容自己的感動。
達木林老師讓兒子給蕭濤濤拎上沉重的包,師母用溫暖的手一路牽着蕭濤濤;一輛(很可能是老師花錢雇來的)麵包車,把他們送到了“團結湖”,那是當時作協的宿舍小區。
走進達木林老師並不寬敞的住所,蕭濤濤的心一直被一股暖流貫穿着每一條血脈。
師母麻利地給蕭濤濤端上早一備好的飯菜,蕭濤濤慢慢地咀嚼着,眼淚止不住地要湧出來。
達木林老師餵養了一隻品種優良的“波斯貓”。
從蕭濤濤一進屋,貓就瞪着琥珀色的眼珠子,不錯眼神地打量着蕭濤濤。
師母說:“你不要怕,這貓通人性;它最能份親疏。”
貓果然能分親疏。
師母說只要老師在家,它從不離左右。
即便老師不在家,它也必定去捲縮在老師的被窩旁邊,一直等待老師回家。
但是,蕭濤濤睡在老師家的第一個夜晚,貓居然就捲縮在了蕭濤濤的被子一角,直到天亮沒離開。
師母佯裝幽怨地嘲笑貓:“你這傢伙,原來還知道賣乖。”師母轉臉對蕭濤濤說:“這貓是真通人性,你看它,知道老師疼你,也就跟你親近。”
蕭濤濤舒心地笑笑,把貓抱起來,輕輕地用手梳理它茂密的毛髮。
作者題外話:沒想到幾年以後老師就與世長辭,沒能趕上參加老師的葬禮,沒能伴隨師母將老師送進八寶山公墓,是蕭濤濤心底永久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