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烏雲
啾！
遠遠的一聲鷹嘯，一頭猛禽拍打着丈許寬廣的羽翼，在大荒間掠過一道孤影。
身形如同電掣一般，快速的越過幾座高山，而後朝向一山坳當中落去。
近了，竟然是一個比黎村大上不少的人族村子，或者可以說是小鎮。
有數百近千房屋，圍繞着一處寬廣池塘，錯落緊緻，分佈有序。
村子周圍用高大的石墩和木柱、木板，以及一些大型凶獸的骨骸堆砌，作為城牆一般，有兩座高大的碉樓，矗立在入村道路的兩旁作為門戶。
村裡人丁興旺，較之黎村卻是多上不少，巷落之間隱約可見勞作的人影。
那巨大的猛禽從天而落，竟然直直的降落在了一座看起來最為高大的石樓之上。
“是金雕！”
一聲驚呼，一道年輕的身影出現在樓頂平台之上，朝向那猛禽走了過去。
那金雕竟然也不排斥，任由那少年靠近，將一件捆綁在自己腿上的事物解了下去。
“衛兒，是金雕？”
一個聲音從屋內傳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二樓陽台陽台之上。
“是，爹，狽村那邊好像有消息傳來。”
原本正要打開皮卷觀看的少年，聽得這話，慌忙開口回應。
而後一陣小跑，順着陡峭的石階，回到了二樓陽台之上，將手中之物遞交了過去。
“狽村？狽呼延那個老東西？”
“唔……”
“讓我來看看！”
那道壯碩身影接過皮卷，漫不經心的打開。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身形壯碩，容貌上與那少年有着七八分相似。
“哦？黎村當中出現了些許變故？”
不多時，中年人合上皮卷，臉上露出些許疑惑之色。
“黎村？難道是黎百川那個老東西出了什麼事情？”
少年聞言，開口詢問。
“不，如果是黎百川出了問題，恐怕狽呼延那老東西才沒心思給我們傳信。”
中年人微微搖了搖頭，而後將皮卷交到了少年人手中。
“黎明玉？”
少年連忙打開皮卷閱讀起來，小半晌，再次將皮卷摺疊起來，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先不用管了，周天武祭就快要開始了，咱們村準備得怎麼樣？”
感受到少年的疑惑，中年人擺了擺手。
“是！”
“已經準備妥當了！”
“雖然距離祭典尚有數月，但我已經讓族人提前準備，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那就好，去忙你的吧……”
談話間，中年人轉身，朝向石屋當中行去。
而那少年神色恭敬，待得自家父親進屋，亦是轉身快速離去……
“怎麼樣，我交給你的事辦妥了吧！”
大荒中，另一座人族村子，一間陰暗的石室之內。
一位神色陰鷙的老者，端坐在床榻之上，望向近旁神色恭敬的青年人。
“回大長老，已經辦妥了。”
青年人並未抬頭，只是跪在地上，雙手微微施禮，在陰暗的火光下留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那就好，傳信給黎村的探子，告訴他繼續監視。”
“是！”
青年再次施禮，彎着身軀，快速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終於要到了啊，黎百川，我說過會讓黎村毀於一旦！”
當房中只剩下老者一人，他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着狂獰與令人發顫的寒意，燭火微微搖曳……
“黑爺？”
望着身上沾滿血跡的黎百川，明玉微微一怔，才想起那個才見過一次面的老人來。
“他，師尊……”
“原來他姓黑？可知道姓名？改明兒咱給他立塊碑，也算是一場緣法。”
面上露出訝然之色，老族長看向明玉，眼中帶着詢問。
“黑老他名叫黑山，自稱黑山靈尊，爺爺您聽說過嗎？”
聞得黎百川之言，明玉忽而想起來，轉頭望向老人。
“靈尊？嘶……”
先是微微愕然，繼而露出一臉震撼之色，黎百川竟然一臉神色獃滯，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
“當年我離開大荒外出闖蕩，曾聽聞這世間有幾大靈尊，都是手腳通天的人物，可以用神來稱呼也不為過。”
“沒想到他竟然是一位靈尊，這，玉兒，此事一定不能告訴他人。”
輕聲感嘆，黎百川忽而開口，轉頭望向一旁一臉呆愣的強子。
“族長爺爺，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
感受到黎百川的目光，強子慌忙開口，一臉嚴肅之色，令得老人微微點頭。
“爺爺，帶我去祭拜一下黑爺，行嗎？。”
良久，終於再一次開口，明玉看着眼前神情關注的二人。
“好！”
眼中閃過嘆息之色，黎百川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再次朝向門外行去。
明玉與強子見此，趕緊跟了上去……
任你絕代芳華，終究難逃歲月的魔爪，天地間從來沒有永恆，哪怕是這天地，也終會有毀壞的一天！
在時間面前，地老天荒算不得什麼，諸天神佛亦算不得什麼，強大的王權更算不得什麼。
但即使是時間，又真箇可以永恆？那又何謂輪迴？絕代天驕終有遲暮的一日！
在過去，曾經強大的黎村，早已落沒。
而現在，在外界呼風喚雨，被尊為神的一代靈尊，也悄然隕落於此。
黎村後山，一座小山坳里，這裏是黎村的墓園，歷代先祖都長眠於此，而今日“住”進了一個外族人。
黎百川不禁感嘆，望着那一塊剛立上的石碑，微微發獃，而同樣呆立在一旁的明玉，沉默不語。
“對了，這些是他的東西，就交給你處置吧。”
良久，黎百川回過神來，從懷裏掏出幾般事物，遞到了明玉近前。
“這是，五行玄鐵令……”
明玉拿起眼前之物，心中一驚，那幾般事物，分別是一枚五彩靈符，一隻黑色的手環以及一塊閃爍着金色紋路的玉璧。在黑老的傳承當中，的確是有着關於這三件事物的信息。
皆是黑山貼身攜帶的寶物，還曾讓明玉消化完傳承之後去尋找，沒想到族長爺爺竟然替自己找了來。
心中再一次生出些許悲戚之意，那個老人，黑爺才不過與自己見過第一次面，雖是強迫自己拜他為師，為了傳承衣缽。
那人生性倨傲，但在最後的時光里竟然客死異鄉，從他最後的話語看來，想來在大荒之外也定然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
這般強者，若是想要收徒，有多少世家子弟、絕世天驕爭破了頭，都會前來拜師學藝。
可偏偏最後卻只能在這邊緣大荒當中，在這破舊村子邊上，隨意找個村野少年，託付傳承。
明玉到現在甚至都還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樣的來歷，有着什麼樣的過去，又是如何落得滿身傷痕，含恨而逝。
但畢竟，最後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弟子，雖然兩人總共說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明玉還是清楚的。
況且因為他的關係，自己身上的傷勢明顯的好轉了，此時明玉分明能夠感受到自己體內，靈氣的流動，能夠感受到氣海所在，還有那流淌在脈絡當中的生機活力。
於明玉而言，簡直恩同再造一般，而明玉甚至因此記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那些曾經失去過的記憶。
所以說，此時明玉看着那人最後留下的遺物，心中到底有着怎樣的一種複雜心緒，恐怕連他自己都難以說的清楚。
只覺得心裏悶悶的，畢竟，還只是一個懵懂少年，雖說好像已經看慣了生死。
珍之又珍的將幾般事物，放入自家懷裏，而後跟在老人身後，朝向黎村方向走去……
“抓住它！抓住它！”
“吱吱！”
還未回到黎村，遠遠的便聞得一陣喧鬧聲從村頭小廣場上傳了過來，令得爺孫二人微微詫異。
“那是什麼？”
明玉好奇的抬頭，望向村頭方向，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不知道！”
黎百川微微擺頭，旋即眉頭微皺，又道：“走，看看去！”
便轉身朝向村頭行去，明玉見此慌忙跟上。
“抓住它！”
“哎喲！”
“吱吱！”
村頭的小廣場上，此時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族人，大都是村裡狩獵的成年男子，然後是一些孩童和村婦。
此時眾人圍在一起，似乎在討論什麼，從人圈裏傳來了小孩的驚呼聲，以及一陣陣奇怪的幼獸的叫聲。
“阿龍，發生了生么事？”
來到近前，黎百川望向喧嘩的人群，開口詢問。
人群迅速分開了一道口子，一個精壯的漢子從裏邊走了出來，正是黎村狩獵隊的首領，黎龍。
“族長，您來了，是阿虎在外面撿回來一隻小猴兒，跟一群孩子在玩鬧罷了。”
“猴兒？”
黎百川聞言，轉頭望去，卻見那人圈當中，一隻金色的小猴子，正在躲避着幾個黎村少年的追逐，引得一旁眾人不時發笑。
“猴兒？”
明玉見此，快步走上前去。
“啊，是玉兒啊，來得正好，叔今天抓了只野猴子，聽說猴腦最補，正好給你補補身子。”
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虎背熊腰，濃眉虎目，身高八尺有餘，彷彿一尊鐵塔一般。
見得明玉的身影，卻露出些許和善的笑意，開口道。
“虎叔！”
明玉露出了笑意，跟對方問好。
“哎，玉兒，來得正好，我今天抓了幾隻珍珠雞，你正好拿去給老族長補補身子。”
另一個漢子走了過來，手中拎着幾隻灰白相間的野禽，對明玉開口道。
“謝謝強叔！”
正是強子的父親黎強。
相對而言大多數族人對於明玉還是相當關心與愛護的，所以他對村子裏長輩們也是相當尊敬，彼此間相處融洽。
“吱吱！”
正在這時候，一聲聲尖叫傳來，明玉不禁轉頭望去。
正好見到一隻金色的小猴子，一身金色毛皮，光亮如同緞子一般，神俊異常，只是在胸口有一塊淡淡的黑色雲紋，彷彿一朵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