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君臣鑒

窗邊，一襲華衣錦袍的人坐於桌前，夜太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能看見他衣服上的水波條紋，泛着漣漪。

“你……你怎麼還在這裏？”陌霄無心欣賞這樣的美景，她的心中滿滿的都是警惕，“雨薇和塗山絕素呢？”

窗邊那人伸出手臂，拿起了桌上的茶壺，在手中把玩着，他的聲音縹緲而遙遠:“我讓他們先一步回天界了。”

陌霄眉頭一皺:“先一步回去？你為什麼不跟着他們？現在我們都在魔界的範圍內，處處是危機，他們二人涉世不深，很難逃過魔界各個關卡的排查，再加上他們二人身份特殊，魔神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伏朧依舊把玩着手中的茶壺，看似毫不關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管這麼多做什麼？”

“那怎麼行？”陌霄眉梢一挑，“他們能從魔宮之中逃出來，有一半的功勞是我的，要不是我留下的風靈，他們絕不會這麼順利的逃出，他們的命也算是我救的，我想要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難道不行嗎？”

伏朧沒有說話，依舊把玩着茶壺，夜風從開着的窗戶中吹來，將他的墨發吹起，連同他的袖袍，使得他整個人都顯得淡漠無比。

陌霄繼續道:“魔神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他肯定會全城搜捕，嚴加排查，恐怕過不了一會兒他們二人就會被抓住。”

伏朧嘆息一聲:“真是愛操心！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只要是魔神不動手，他們就能安然無恙的離開魔界，當然，像這種搜捕行動他也不會親自動手。”

陌霄的眼珠轉了一圈，試探性的說道:“對，魔神肯定不會親自動手抓人，這有失他的身份，他肯定會將這個任務指派下去，交給他的心腹去辦，至於這心腹嗎，魔界中的長老就是最好的人選。”

聽着陌霄的話，伏朧手中的動作猛地停住。

“魔神絕對不會知道，他所認為的心腹——魔界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諸位長老之中，有你的人。如果沒有猜錯，這次被任命搜捕全城的長老，就是你的人，也就是在怨魂河畔那兩個與你說話的人之一。”陌霄的話語從試探逐漸變成了肯定，黑色的眼眸也是越來越亮。

伏朧終於抬起了頭，直直的看着她。

“既然搜捕的人都是你的了，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有長老護行，安全得很啊！”陌霄自嘲一笑，“也是，操心了不該操心的事，我這種小人物，何必要管這麼多呢？”

說罷，便靠在了牆上，輕輕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正灼灼的看着他的伏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伏朧面上的淡然也褪去了，逐漸的變為了冷厲，他周身的氣息全都變了，從剛才的溫潤變成了極寒，直凍的陌霄睜開了眼睛。

伏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隻冰箭在指尖凝集，他，從一個溫文如玉的公子變成了一個嗜血暴戾的惡魔。

“怪不得，連自負至極的魔神也想要招攬你，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思路就讓你理清了，這等頭腦，果然非常人雖有。”伏朧朝陌霄一步步走來，周身寒氣集結，冷意森然。

陌霄是一滴露珠，本系屬水，伏朧是掌管三千弱水，萬水至尊的水神，是陌霄的頂級上司，在伏朧靈力的威壓下，陌霄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種來自血脈深處的恐懼，鋪天蓋地的襲來，壓的她喘不過氣來。這種恐懼，跟當初被火神狐帝關入炎陽天中如出一轍，死亡的味道向她襲來。

“你若是個懦弱無能，頭腦蠢笨的人，放了你也是不打緊的，但你太聰明了，聰明的嚇人。”伏朧一步步向她走來，最終停在了陌霄床邊，像是惡魔一樣，毫無感情的看着瑟瑟發抖的陌霄。

“你知道的事情太多，魔界的企圖，妖界青丘狐族的危機你全都知道，甚至我在魔界安插的人手是誰你都清清楚楚。你救了雨薇，我打心底里感激你，但你太危險，知道的太多，抱歉，我不能留你。”說罷，指尖的冰箭便對準了陌霄。

陌霄顫抖着抬起頭，看着那一隻鋒利無比的冰箭，咬牙道:“你……我救了你妹妹，你居然這樣對待她的救命恩人！”

伏朧沒有理會陌霄，手緩緩下移。

“我不會將這些事情說出去的，我的嘴很嚴的，我保證，真的不會說出去……”血脈深處的恐懼讓陌霄幾乎說不出話來，抬起的頭也被那恐怖的威壓壓下，再也抬不起來，她也自然是看不到伏朧勾起的嘴角。

“想活命嗎？”夢囈一般的話語在薄唇中緩緩流出，像是引誘，像是勸導。

陌霄下意識的點點頭。

“想活命，以後就跟着我做事，當然，做好了我絕不會虧待你。但你也不能背叛我，要是把我惹怒了……你也知道，我殺你，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伏朧半是利誘，半是威逼。

陌霄此時意識已經是微微模糊了，求生的慾望被無限放大，下意識的點點頭，忽的眼前亮光一閃，一本薄薄的書卷便出現在眼前。

“你可要想好了，只要簽下了君臣鑒，你可就只能聽命於我了。”伏朧拉起陌霄的手，在指尖戳了一個小洞，鮮血緩緩流出，滴在了那薄薄的書卷上。

威壓瞬間消失，原本要發出的冰箭也消失不見了。陌霄無力的伏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沒了死亡的威脅，剛才緊繃的神經也是瞬間放鬆了。

陌霄在下了床，還沒等站起，一個圓潤的東西就進入了她微張的口中，還沒等她有所反應，那東西就已經下肚，四肢百骸的痛楚，逐漸的消了。

“既然為我做事，又怎能讓你繼續忍受傷痛呢？”伏朧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剛剛那嗜血的樣子一點蹤影也沒留下，依舊是一副溫潤淡然的樣子，這變化的迅速，讓陌霄啞然。

怎麼回事？怎麼感覺自己被賣了？陌霄晃晃頭，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走吧，耽誤的時間也夠長了，跟我回天界吧。”伏朧手中執着那書卷，轉身向外走去。

“回天界？什麼啊？我不去天界。我不能去天界，我師尊找不到我，會着急的！”陌霄站起身，一臉的憤憤，只怕從一開始，這個人就沒想殺她，他就是想騙她簽下君臣鑒，為他做事而已！

我居然被騙了！陌霄心中無限悲哀。

似乎是看出了陌霄心中所想，伏朧笑了，這次的笑容，不是淡笑，也不是冷笑，是陌霄從未見過的得意的笑，戲謔的笑，笑的就像是個浪蕩公子，紈絝子弟，可偏偏這個浪蕩公子有着俊逸至極的面容，讓人幾乎移不開實現。

“我管你，反正你要聽我的，這君臣鑒都簽下了，你若是不聽話，哼哼！”伏朧拿着君臣鑒在陌霄眼前晃了一下，在陌霄的悲呼聲中，拉着她向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