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聚義塢篇 第五章 手談弈道

第一卷:聚義塢篇 第五章 手談弈道

“有根靜而逸,無根動而勞,靜以制動,逸以待勞,成敗之由也。”————————施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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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答應呂老頭跟他回藥房后,刁正、刁謙便去召集人手,準備出發入城了。

呂老頭的藥房在賈奢與賈涎家之間,也就是在塢東路那邊,但和西路這邊的刁正家隔得不算遠,畢竟義塢並不大。

再次走出刁正家,外頭依然下着依稀之雪,映入諸葛亮眼席不再是飯前去校場時屋外路旁空蕩寂靜、每戶的婦女皆在準備早餐的情景了。

沿途走過……映入眼裏的是每家的女人都在為她家男人準備入城之物,而男人則帶上需要的包裹、用來與縣城人家換取其他物品的東西等等。

這樣大型的購貨隊伍一般一年一度,每年待到立春將至、歲旦不遠時,聚義塢都會派團入城。

除了購買公家所要的貨物外,聚義塢的人也常會購取私家所需的東西,“以物換物”則是慣用的交易手段。

這是他們謀生的手段,雖然北地飽受戰火,又常有賊寇出沒。不過不這麼做就無法存活下去,而且往往要跑遍幾個縣城才能購足換足各種貨物,方才能回塢。

條件之艱辛諸葛亮是理解的,因為他也常往來於北方。

來到呂老頭的家,諸葛亮方才知道呂經至今孤身一人,未曾納妻妾,更無子孫輩可言。

因為一個人,當初建屋時,呂老頭就只讓建了一個正廳和一間藥房。平日裏給人看病看傷都在藥房裏,正廳則是一切日常的場所,吃飯睡覺、隔三岔五的沐浴等。

若要如廁,一般都是借用別人家的茅廁。

走進呂老頭的藥房,諸葛亮感覺這裏反倒比呂經家的正廳寬大些許,左邊是中大型葯櫃,右邊放着看病看傷、下棋通用的相較於普通案桌更高的案桌。

而一看到棋,諸葛亮手便有些癢,“呂老,這棋子……是你自製的?還有這棋台,如斯精美……”

“呵,不過餘興罷了。”

“來一局不?我甚久沒碰棋了。”

面對諸葛亮的盛情邀請,呂老頭顯得有些詫然,本來是想藉此機會,好好窺察一下諸葛亮的。

“也罷,棋品即人品,或許能以此摸清這人的為人。”不過也罷,呂老頭這樣想了想,乾脆的答應了諸葛亮。

於是倆人對坐,將棋台放在案桌上,擺放好棋子,互相施了個禮。

就一般人而言,作為晚輩,尊老謙讓算是本份。不過對諸葛亮而言,他卻不這麼認為,而是以為呂老頭不行,“呂伯,請您執白先行吧!”

PS:

古代圍棋先行一方的顏色一般是白色,也有黑色先行的時候,現在則是黑方先行,執行貼目制。

而從《棋經》(有兩本,這本是敦煌本)里的著述來看,再結合其他各類早期有關圍棋的史料、古譜以及出土文物,可以得知十九路棋盤誕生的時間不早於東漢,再從晉代、南北朝的十九路棋盤記載情況可以知道十九路棋盤很可能在魏晉時期出現的,而且最晚不會晚過晉代,往後的時間裏得到充分的推廣,並逐漸取代十七路棋盤。

不過,筆者這裏的設定是十九路棋盤,因為筆者覺得十九路棋盤不會晚於東漢之後出現,畢竟經過9、13路啟蒙以後,筆者始終認為19路棋盤才是圍棋最完美的舞台,而古人的智慧總是超乎想像,所以雖然沒有什麼史料古譜出土文物來證明兩漢期間有19路棋盤,不過筆者覺得19路棋盤的誕生時間還是應往前推一點,再進入的史冊,並最終取代當時主流的17路。

但還是要說明一點,這裏的設定並非有很可靠的史實佐證,希望有待證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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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尊長是情理之中,但葛庄的這種微笑又是怎麼回事?瞧不起老頭嗎?

呂老頭作為聚義塢棋力最高,乃至以前在軍中為醫時,對弈還曾贏過皇甫嵩,他當然不能忍受後輩的過度自信。

所以,他接受了諸葛亮的提議,執白先行。

“那老夫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請便。”

呂老頭平日裏空下來就會琢磨棋,“弈”也是他的一大愛好了,所以他的棋力已算不俗,被聚義塢的好弈人士稱為“呂棋醫”。

意思就是說呂老頭能把圍棋的智慧,融入到他的醫術之中,深得要領。

諸葛亮當然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自從幼時接觸圍棋后,就深深的愛上了這個智力遊戲,玩的廢寢忘食。

不過像賭棋這種事,諸葛亮很是鄙視,傳說堯發明圍棋的目的是改變頑劣的兒子丹朱,是無比神聖的。而圍棋也確實有勸人向善,讓人不知不覺被改變的作用,所以賭棋是可惡可恨的。

呂老頭開局是在左下角小飛掛,諸葛亮則毫不理應,在右上大飛守角。

才第一手,就讓呂老頭覺得此人不是棋力低俗,便是不同凡響,與此前遇到過的對手截然不同,“大飛守嗎?那好,再掛!”

呂老頭自以為深思熟慮,然而諸葛亮卻很淡然的一壓,似應對過此種狀況次數不少的模樣。

“雖說一個角被雙掛也不是那麼糟糕緊急,不過要保此角,應對不妥的話一般都是得不償失,而且基本都會被掏空角地……這小夥子卻如此淡定,看來是有兩把刷子的。”

經驗的豐富告訴呂老頭,能這麼淡定一壓的人,何況這一着(zhǔo)貌似壓根沒有濾過諸葛亮的大腦,很快就被他放在棋盤上了。

這就說明諸葛亮此前遇到過無數次類似情況,也很有可能常用這種開局方式,所以呂老頭開始認真起來了。

畢竟一着(zhǔo)錯,滿盤皆輸。

行至序盤尾聲,呂老頭的雙掛不僅沒取得預期的效果,反而讓諸葛亮左下的棋開始安定下來,同時大有向中腹挺進的態勢。

既然沒有達到預期,呂老頭覺得收個角地、走厚了些也不錯,因此就放開手腳下,乾脆直接在右上角引戰了。

礙於諸葛亮已成的大飛守,還選擇掛角不盡合理,呂老頭便直接引戰,在戰鬥中尋求勝機,搏得利益。

同時也志在破壞諸葛亮棋形,棋形壞則棋壞。

倆人愈下愈入迷,諸葛亮笑顏愈開,呂老頭則眉頭愈皺。

“嗯?……我這手有誤嗎?”

到關鍵之處,呂老頭不禁鄒眉停手疑問道。

接着又喃喃道:“關出則被緊逼,拆一太小、還未凈活。反逼夾的話……太緩,可能還會演變成兩面作戰……黑棋拆逼過來的話,這塊棋恐怕就……”

“怎麼?呂老,不敢奮力一搏?”

諸葛亮的挑釁讓剛剛略優的呂老頭心裏很不是滋味,果斷下出強手,進一步擴大戰火。

而就這時,倆人竟不知道諸葛亮身後站着一人,“咦?應該“十四·十五”關出才對。若只是拆一,黑棋不僅能關門打狗,即便先拆二穩定一下,再緊攻不舍白棋也……”

“哼,先拆再攻不就緩手了?不過能看到這幾步,說明他的棋力已入門,只是算不得精英。”觀棋不語真君子,這人好不識好歹,諸葛亮鄙視性的回顧之。

低頭鄒眉的呂老頭也抬起頭來看向那人,“叔平,你來啦?”

“我都在這看大半響了……不知這位是?”

“在下葛庄,暫住刁正兄家的客人。”

“哦,那接着下吧,還沒下完呢……精彩。”

李偃(字叔平)穿着先生裝,年紀與呂老頭相仿,是聚義塢書館的塾師。早年是個茂才,也是因為黃巾之亂才加入的聚義塢,由於是聚義塢當中最有文化的,當了義塢學堂的先生。

但他的課程很是單調,不是論語就是春秋,孩子們並不怎麼喜歡他的課堂,不過他的儒學功夫是真的強,就是有點腐。

說起他的茂才名號,也有一段過往,李偃自己也總說若不是黃巾亂,他可以買個官噹噹。

現在人走茶涼,僅有的家財也沒得了。當了十二年先生……

好在有呂經這麼一個和文化掛的上勾的知交,偶爾可以誦誦論語詩經什麼的裝一下,下棋也是倆人的日常活動。

今天來找呂經,便是為了找他對弈,卻不曾想被這位小伙搶先了一步。

“這就是你三間夾的原因嗎……我現在是進退兩難吶……”

呂老頭又嘀咕了幾句,此前的局面對他也確實不好,諸葛亮的笑顏則因為李偃在旁收了起來,畢竟接下來才是高潮,現在不能露餡。

論棋力,李偃僅比呂老頭差一些,因而局面如何還是看得懂的,“這年輕人不簡單啊~從序盤開始,就一直下得很大氣,佈局功夫了得。沒有強大的大局觀,不可能做到這樣……”

“……老爺子下棋是不是都很啰嗦……煩。”面對嘀嘀咕咕的倆個老爺子,諸葛亮不禁暗自在心裏吐槽道。

越往後下,呂老頭就越難搞,眉頭都快鎖到一塊了。

“這?!可怕,黑棋幾塊棋渾然一體,渾然天成。不曾想這小子的全局掌控能力如此之強,盡用各局部的棋,形成如此完美的棋局……這人究竟是……”

到了尾盤,黑棋勝局已定,呂老頭不僅沒得到想要得到的許多信息,反而疑惑更多。一般的人家別說棋力高超,就連有像樣的棋藝修習都成問題,因為他們根本沒什麼機會更深的去觸碰圍棋。

而作為游士的話,這年紀、這棋力,除非葛莊家境非常,能供很多時間、物質讓他去修習棋藝。不然的話……就只能是罕見的天才了……

更重要的是他與西涼馬騰之間關係究竟是什麼,為何會被馬家親兵追殺,而這一切應該可以在他強大的棋力所映射出來的品質、背景觀出一二。

李偃也覺得不是頭腦好用,精明之人不可能打敗作為他勁敵的呂老頭,雖然這裏頭有他好面子的影響。

已輸定卻不投子非君子之行,所以呂老頭嘆了口氣,“唉,老夫輸了,直至一百手后,方才看出你佈局之精湛,而我的棋倒是拙劣不堪,處處須補棋……妙啊妙啊~”

“呂老過譽了,若沒有臨機應變,也下不成這般模樣。只是這制變之着,大多也服務於大目的、不為您所看出罷了,所以能成一體。”

一旁觀戰至今,整盤棋期間不斷嘆賞黑棋的李偃也坐不住了,“妙是妙,不過黑棋有一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話如雷貫耳,諸葛亮和呂老頭不由得一同看向李偃,“哪裏?”

“就是……”李偃有些疑慮的看着諸葛亮,黑棋已贏,他怕提出來被笑話,可最終還是緩緩道出:“你似乎在行“不當行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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