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命運歸途
天氣日漸變冷,田瀟瀟比以往更早時間出門,生怕有什麼意外,即便如此到了稅務局的時候,時間還是比以往要晚了一些,404的門已經開了,陳勝和史清媛還沒來,但幾個姑娘都已經到位,每個人神情肅穆,田瀟瀟第一感覺就是出事了。
他放下書包,沒有像往常一樣跟每個人去笑着打招呼,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給王倩發信息。
“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手機屏幕閃,王倩拿起手機看了田瀟瀟一眼。
“王處回來了,被局長批了,說稅改已經迫在眉睫,每天還做什麼季度彙報。我們三個已經被他狠狠的批了一頓,你最好也少說話。”
田瀟瀟看了信息這才瞭然,稅改的確該加快進程了。她偷偷的往對面的辦公室瞄了一眼,發現門緊閉着,她意識到接下來的項目會進入到密集期。
果不其然在陳勝和史清媛都到達后不久,王建偉又一次來到了辦公室,繃著臉交代說,兩周之內必須完成典型調查,數據分析報告報給局長。
兩周的時間比原來預想的壓縮了兩倍,原來的時間是在一個月之內完成典型調查。典型調查涉及12萬納稅人,而且調查的通知已經下發到企業,為了保證數據的有效性以及伺服器的穩定,所以整個調查的時間跨期安排比較長。
現在突然壓縮時間,就無論是從原來的準備工作,還是後期的數據採集以及分析,都增加了無限的難度。
尤其是像納稅人的數據採集工作,相當於要面向12萬納稅人重新佈置工作。
要知道,涉及此次調查的企業大多是規模以上企業本身的體量就很大,財稅人員的工作強度就很強。調查又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數據,有些數據還需要整個集團合併之後來填報,所需的時間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解決的。
但是對於項目組來說絲毫沒有辦法,軍令如山他們必須硬着頭皮向納稅人去解釋,去協調,去面對出現的困難。
田瀟瀟作為諮詢解答第一人,更是忙的四腳朝天,每天看着羅漢果吊著嗓子的聲音。
終於在各種焦頭爛額中,典型調查結束了,緊跟着就是對調查收集上來的數據進行分析。
這一分析才發現,不同行業的具體情況千差萬別,數據更是各有千秋,有些龍頭企業,只一兩家就把整個行業都影響了。
陳勝連續加了好幾天班也沒有寫出讓王建偉滿意地分析報告,還挨了滿心急躁的王建偉一通狠罵,罵他不懂行業不懂經濟不懂稅法,罵的陳勝內心窩火又無處釋放,回家把劉艷臭罵一頓,他工作生活都陷入一片狼藉。
姚淺見陳勝實在無計可施,就讓田瀟瀟上手去接替陳勝。
田瀟瀟早就看的不耐煩,直接把幾個傷害整個行業的龍頭企業的數據剔除,再分析出結果馬上就符合了國民經濟運行規律。
王建偉手上拿最新的調查分析報告,嘴角扯出許久未見的弧度,這才是他想要的,這才是領導想看的。
也因為這份報告,田瀟瀟站上了整個稅改小組最核心的位置,陳勝曾經用盡小心思也沒有站上的位置。
接下來的行業調研、企業座談、委辦局座談、稅改啟動大會等,田瀟瀟的發言或者意見都受到了充分的重視。
歷經數月,終於稅改通過上面審批,正式開始啟動,讓人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讓人緊張起來。
新稅政開始實施的時候,正是最容易出現輿論的時候,保持輿論導向成了稅改小組又一項重點攻關項目。
田瀟瀟每天靠着羅漢果才能讓嗓子保持出聲。
連續半年的緊張應對,終於企業和稅局逐漸步調一致,走向和諧。
稅改小組慢慢放鬆下來,王建偉也重啟了正常的工作狀態,幾乎每天不是去市政府就是再去市政府的路上,辦公室常年沒人。
404也開始鬆懈下來,幾個姑娘也都各有忙碌,辦公室經常空無一人。
陳勝在被雪藏了整個稅改過程后,又開始蠢蠢欲動。
407辦公室原本有幾個人辦公,但一人觸了霉頭,被辭退,一人家裏有老父老母病了,就三天兩頭空了下來。
陳勝看好了這個機會,竟然大着膽子引社會上的人來,跟別人吹噓他在稅改項目中怎樣重要,稅改過程是怎樣的。
企業的人不明所以,見他自己竟然在市稅務局裏有單獨一間辦公室,說的做的還有模有樣,漸漸地有人找他去給企業培訓新政策。
田瀟瀟覺得這個人還真是會給自己趟路子,很會把握機會。
她想起之前給岳輝提的建議,成立一個培訓小組,專門來負責稅改新政培訓及諮詢。誰知在岳輝同意向上面打審批時,被只休息了兩個月的楚蘭給駁回了。
楚蘭給的理由是,睿華這樣大規模的諮詢機構,客戶也一定是行業里有頭有臉的大哥,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業務都接的。
病後的楚蘭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整個睿華稅務部都唯她的命令馬首是瞻,岳輝更是不敢忤逆她的意見。
田瀟瀟更是覺得無所謂,自己就是一個小兵,能有哪些工作可以說了算了,做好手裏的就是最好的。
誰知楚蘭這次性情大變,岳輝百般順從,讓睿華失去了開拓市場的絕好機會,反而本應該冷羹冷灶的陳勝把握住了歷史的潮流,只因稅改培訓就開創了自己的公司,迎來的事業的春天。
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當楚蘭看到勝天稅務諮詢掛牌的時候,她心裏更是充滿了懊惱,把所有的錯過都歸到不爭不搶的田瀟瀟身上。
田瀟瀟無故受楚蘭批評,心裏覺得委屈,她拿出當初寫給岳輝同時也抄送給她的郵件看,還把後來和岳輝爭取的溝記錄發給她看。
這次田瀟瀟是真是生氣了,她對楚蘭說,這一切不是她的問題,不要把頂層的決策失誤扣到一個底層員工的頭上,她沒有這樣大的能力去影響這樣大的事。
一直不慍不火的田瀟瀟發起脾氣來,直接給剛剛大病初癒的楚蘭在心口給深深刻了一刀。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呵護着楚蘭的敏感,田瀟瀟的這當頭一喝直接斷送了她在睿華的職業前程。
田瀟瀟曾經想過無數次會怎樣離開睿華,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楚蘭趕她走。
不過別人讓她離開,或者自己離開都不重要了,總之很久以前田瀟瀟就是想離開的。
此時市稅務局的項目已經結束,田瀟瀟離開的毫無牽挂,連交接工作都沒需要。
組裏的人知道她離職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又沒有辦法。
李讓庭只有喊上原來組裏的同事一起吃了個飯。現在組裏又有了新人,袁亮已經離職,組裏人也已經物是人非。
大家在一頓懷念伴着唏噓的飯後各自回歸各自的歸宿。
田瀟瀟在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自顧自的開了一家素食餐廳,每天青菜水果相伴,心境更加平和恬淡。
二順有時會來看她,但配貨站已經在短短時間內成長為物流園區的雛形,每天忙的頭昏腦漲,很少有時間能來看她。
兩年後的一天,田瀟瀟如往常一樣準時打開餐廳門,給門口花草都澆了一遍水,才發現有人站在門口許久沒走。
“岳總?您怎麼來啦?是李讓庭告訴您我在這裏吧?”田瀟瀟看着面前這個許久未見的男人,多了些事故,增添了憔悴。
“瀟瀟,你這小店看起來不錯啊。我在網上查了下,點評很高啊。”岳輝笑意迎面。
田瀟瀟放下手裏的水壺,請岳輝進去:“岳總別說笑了,我就是打發時間。您怎麼有時間來這裏?楚總好嗎?大家好嗎?我很久沒有和大家聯繫過了,快請進,您嘗嘗我做的蜂蜜酥。”
岳輝站在原地不動,欲言又止。
田瀟瀟見狀,知道他一定是有事,好奇問道:“岳總,怎麼?您找我什麼事?”
岳輝神色暗淡下來,表情比剛才笑起來自然了許多,彷彿這才是他的本相:“楚蘭病了。”
田瀟瀟微皺眉頭,疑惑地看着岳輝。
“半年前在一次和客戶談判過程中,腦出血,兩個月前剛醒來。我來,是想告訴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去看看她,她說想你了。”岳輝有些難為情,終於說出來意,他覺得自己也真夠不要臉的。
當初楚蘭不留情面地對田瀟瀟說項目未考評合格,讓她自己做深刻檢討,導致田瀟瀟憤怒離職。這事無論怎麼看,都是楚蘭的不對。
田瀟瀟微微詫異,意外楚蘭的身體,更意外她會想見自己。
“好,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跟你去吧。”田瀟瀟轉身又把餐廳門關上。
“你這裏只有你一人?”岳輝問。
“嗯,只有我一人,等到飯點的時候會有鄰居或者客人幫忙,我只需要把他們想吃的做好就行了。”田瀟瀟上了岳輝的車。
田瀟瀟是在醫院花園裏見到的楚蘭,她正在被秦天明推着曬太陽。
原本意氣風發的核心部門一把手,現在孱弱地如同一個老婦,頭髮灰白緊貼頭皮,身體瘦小。
田瀟瀟已經完全沒辦法將面前這個坐在輪椅里的人和自己印象里的楚蘭合二為一。
秦天明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熟稔地跟田瀟瀟打着招呼。
田瀟瀟看着楚蘭半張着嘴跟自己呵呵地打招呼,心頭忍不住酸澀。
“她心裏清楚,就是就不出話。”秦天明解釋着,“蘭蘭是想讓你別記恨她。”
田瀟瀟忍住淚不流下來,楚蘭伸了幾次胳膊想給她擦淚卻還沒有抬到胸口就落了下去。
秦天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靜:“蘭蘭,沒事,瀟瀟不是心裏裝怨恨的人。你看,她來看你就說明心裏有你。”
田瀟瀟深吸口氣,緩緩開口:“凡事很難兩全,不妨讓標準放寬——不覺得自己是犧牲,不覺得選擇有後悔,就是圓滿。”
楚蘭咧嘴笑了,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秦天明絲毫不嫌棄地給她擦去。
楚蘭伸手要什麼東西,秦天明連忙從旁邊的掛包里掏出筆和本。
楚蘭在上面寫起來,田瀟瀟湊過去看。
楚蘭筆觸雖然顫抖,但字跡卻如往常般秀麗。
好一會兒才寫完,田瀟瀟仔細辨認,終於認全,只有一句話:“36歲腦出血,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時刻。”
田瀟瀟看着秦天明推着楚蘭走向遠處的花壇,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有這樣才能停下來。
二順在後面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田瀟瀟孤寂的背影更顯得落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