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心愿
“二妮，等一下！”二順喊住二妮，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去喊她，以往都是她追在他後面。
“有什麼好說的，你今天簡直不是你！很晚了，我得趕緊回去，早上還要來給瀟瀟送飯。”二妮回頭拒絕了他，直接離開了。
二順站在走廊里看着二妮的背影，他從未感到這樣的陌生。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後找了離田瀟瀟不遠的地方，坐下來等着天亮。
第2天很早，二妮就給田瀟瀟送來了飯，直到上午9點多，主治醫師才又一次找到了田瀟瀟，告訴了她最不想聽到的消息，田媽媽又一次陷入了昏迷，這次的情況比上次還要糟糕。
如果說上次還有蘇醒的可能，這一次可能性幾乎為零，也就是說田媽媽很可能成為植物人。
田瀟瀟沒聽完就淚水滿臉，無聲滑落。
命運總是這樣折磨人，她已經失去了爸爸，難道還要失去媽媽。
二妮抱着她，也哽咽不成聲。
距離二妮考試還有兩天，田瀟瀟先請了兩天的假，現在看來，她很可能又要面臨不再工作了。
可是這次是長期無止境的，甚至看不到希望的。
田瀟瀟腦袋裏沒了絲毫的工作，滿心都是接下來媽媽的治療。
她爸爸留下的財產足夠讓她帶媽媽去最好的醫院治療，很大可能會出國，那工作就真的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田瀟瀟諮詢了醫生，也查詢了最好的醫院。她打算帶媽媽出國去治療，最少也要兩年以上的時間。
田瀟瀟在確定了治療方案后，就給岳輝打電話，跟他辭職。
岳輝十分意外，但並沒有當時答應她。
直到周末的時候，夏琦來醫院看她，她才知道原來岳輝告訴了他自己要辭職。
夏琦看到了和平時不一樣的田瀟瀟，他原以為出了這樣大的事，這個女孩子會萎靡會憔悴，卻沒想到她十分沉着冷靜，比起很多年紀大的人還要沉穩。
夏琦也凝重起來，這麼早就挑起家庭的擔子對於這個女孩來說有些殘忍。
“田瀟瀟，我剛去問了醫生，你媽媽情況的確不太樂觀。只是如果你要帶出國去治療，她的身體狀況不一定能夠支撐，治療的時間更是不能保證。你現在除了你爸那點股份，其他的收入幾乎沒有。在異國他鄉，手裏再多的錢又能支撐多久。這些你都考慮過嗎？”夏琦很認真地為這個女孩子分析着。
田瀟瀟此時最不願提起的就是治療時間，田媽媽這類腦類疾病根本就是個無底洞，沒有人能夠判斷出究竟多長時間，甚至連最基本的大概都沒有，有的只是起點，兩年。
她計算過手裏的錢，一年一百萬，可以堅持上五年。五年後，如果媽媽還是沒有進展，那她也不再留有遺憾。
田瀟瀟沒有保留地把這些說給夏琦，既然他都知道自己有爸爸留下來的升值資產，那一定是已經做了調查，自己也沒有必要藏着掖着。
“五年？五年換來的是什麼？只是你的一個心愿，是不是？只是沒有希望的希望，你這樣的堅持有什麼意義？”夏琦嘴下毫不留情。
田瀟瀟一時凝噎，但轉瞬就又堅定：“我現在只有媽媽，她好我才能好。她就是我的希望，我願意用所有來換她的健康。”
“她即便醒了，也不會再像健康人一樣，身體會在原先基礎上大打折扣。這些你應該比我還清楚。我只是想勸你，不要為了不可能的希望付出太多，這不是你的心愿就能夠支撐起來的。我想你媽媽也不希望你做這樣無謂的努力，對嗎？”夏琦努力讓自己的意思表達的委婉些，他理解這個女孩的心，但也為了她而心有不忍。
田瀟瀟聽着眼淚又流下來，沒有誰比她更知道這樣的努力是沒有用的，可是那是她唯一親人，她又怎麼能不去努力。
二妮趕緊給她遞上紙巾，田瀟瀟很快就穩住情緒，這樣在外人面前哭她已經很久沒有過了，眼淚已經在爸爸出事媽媽住院時哭幹了。
“夏老師，您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不能放棄媽媽，她是爸爸的公主，我必須要代替爸爸把她照顧好。”女孩子聲音低低，每個字卻無比清晰。
“媽媽應該有美好的生活，我還要讓她看着外孫，讓她當姥姥，那是她的心愿。這段時間她一直叨叨想讓我早些結婚，我明白她的心，她想看到有人能夠照顧我，這樣她就放心了。可是我只想陪着她，這幾年，她太孤單太絕望，我不能讓她再沒有希望，我就是她全部的希望，我不能放棄。”
夏琦聽着這個固執的女孩子說著她的心愿，他能夠理解她，可是他今天來的任務卻是說服她放棄這個想法。
“田瀟瀟，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也支持你這樣做。可是，你站在你媽媽的角度想過嗎？如果你和你媽媽換了位置，你會希望讓媽媽放棄所有不顧一切去換取一個沒有希望實現的心愿嗎？”夏琦勸着。
“你肯定不會同意，你會讓你媽媽好好照顧好自己，對嗎？你這樣不給自己留一絲後路，如果幾年後治療還是沒有效果，你靠什麼來支撐你媽媽接下來的治療費用？讓她一下子從天堂到地獄？”
“田瀟瀟，你已經是成年人，要成熟地考慮問題，而不是腦袋一熱隨心而為。你現在要做的是要給你媽媽尋找長期穩定優質的療養機構，然後等待她的身體狀況再做治療。不要做小孩子才去做的事，你已經不是。你的決定不應該只站在你的角度或者道德的角度，而應該放在適合的角度。”
夏琦說完了想說的，不再說話，靜靜等着她的反應。
田瀟瀟沒有讓他等很久，他剛說完，她就點頭說：“夏老師提醒的對，我不該意氣用事，這幾天我會好好想想接下來的安排，也不再執拗一定要出國去治療。”
夏琦欣慰這個女孩子這樣能聽進別人的話，他說：“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們不是上下級關係，而是朋友。公司那邊我先給你批一個月的假，項目上讓岳輝想辦法。這一個月你就安心陪護你媽媽。另外，療養院我也認識幾個朋友，到時候可以介紹給你，你可以先過去看看。別以為費用低，療養院很貴，甚至比你現在的工資還貴。”
夏琦又和田瀟瀟安慰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自己這個婚假休的比上班還要忙碌，睿華那邊也一堆事給他彙報。
二順在不遠的地方看着夏琦離開，他沒敢去打擾田瀟瀟，追上去問夏琦。
夏琦對他不熟，但是知道他是田瀟瀟的朋友，以前越琳住院有打過交道。
他對二順問他不去問田瀟瀟的想法有些不解，但還是把田瀟瀟的想法告訴了他，還讓他幫着勸勸她。
二順心裏無比苦悶，他真是抽了風，幹了蠢事，不知道要多少時候才能挽回些印象了。
他遠遠地看着田瀟瀟，突然間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撒腿就往醫院外跑。
與其在這裏傻站在無限懊惱，不如去給田瀟瀟打開財源。
如果他的配貨站早已成型，那別說是五年，就是一輩子他都能供她。
可是現在，他還等着她接濟。
他突然覺得自己簡直沒臉，竟然讓一個女孩子養了這麼久還心安理得，每天弔兒郎當。
二順瘋狂地跑出醫院，開車直奔配貨站。
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田瀟瀟都沒有見過二順，二順更是電話都沒有打過一個。要不是景琢有時會把配貨站的新鮮事給她發信息，她對那邊將是一無所知。
真正讓她一無所知的是市稅務局的稅改項目，田瀟瀟甚至都不知道誰代替她去了項目。項目進度更是一無所知，她只收到過王倩和史清媛的信息，都是讓她好好在醫院陪媽媽，不要想工作的事。
她本來我不想惦記工作的事了，但是她辭職的申請公司沒有批，反而說假期自己定，位置永遠留着。
這讓田瀟瀟很是意外，怎麼會是這個結果，自己只是個小嘍嘍，但現在這明顯是有人在特意照顧自己。
反正不是夏琦，他還沒有熱心到這個程度，也不會是岳輝，她和他並沒有多少工作上的交流。那隻剩下楚蘭。
這幾天田瀟瀟一直讓自己不要刻意去想楚蘭，她會擔心，不知道這些天楚蘭怎樣了。
二妮已經考完試，這幾天跟田瀟瀟陪護在醫院。田瀟瀟想去看看楚蘭，二妮很痛快地讓她放心。
楚蘭的醫院離田媽媽的醫院並不近，打車還花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楚蘭已經戴上了新的假髮，發色看起來和她之前的剪的短髮沒什麼區別。她很意外田瀟瀟來看她，田瀟瀟很意外楚蘭的氣色竟然這樣好。
楚蘭已經開始接受化療，但才幾天的時間，還沒有出現嘔吐現象，能吃能睡，心情也好了很多。
田瀟瀟只跟她聊了一會就準備走，走之前看到旁邊原來白味南的病床換了新人，她有些疑惑。楚蘭告訴她，白味南狀況不好，她不願意最後的時光留在醫院裏，執意出院回家了，這讓田瀟瀟心裏一陣惋惜。
秦天明送田瀟瀟出來，幾天沒見，他瘦了好多，能看出他是在強撐着精神。
“你看起來比我想像的要好。”秦天明看着她笑着說，他很久沒有這樣主動又不用擠地笑出來了。
“你看起來比我想像的要糟。”田瀟瀟毫不留情，“這樣不行，不然你很快就會垮的。你必須要把自己照顧好，才能有精力接受這持久戰。”
秦天明點頭：“你說的對，你經驗豐富，我聽你的。”
田瀟瀟有些意外，這個秦天明今天怎麼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她問：“天明哥，你不會被穿越來的靈魂換了身體吧？這一點也不像你！”
秦天明笑起來：“小說看多了！我只不過是在佩服你，在親人面前，我還不如你這個小姑娘堅強。”
田瀟瀟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愛人她的媽媽都面臨著持久戰，而兩人所表現的態度卻截然不同，這讓秦天明對田瀟瀟增添了由衷的欽佩，他知道自己作為病床上的人唯一的依賴，這份擔子有多麼的重。
“瀟瀟，你缺不缺錢？住院錢夠不夠？”秦天明問。
田瀟瀟心裏微暖，這是媽媽住院后，第一個關心錢的問題的人。病情已經既定，如果住院費斷了流，那病人遭受的將是痛苦。
她點點頭：“謝謝天明哥，還真沒人問過我錢的事，可能我周圍人都以為我有錢，再說我周圍也沒有別人。”
田媽媽住院，田瀟瀟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們家在爸爸去世后就很少跟爸爸那邊的親人有來往，爺爺奶奶更是都已不在。媽媽這邊又是獨生女，也幾乎沒有親戚。走的近的也只有葛志超和四姨，這兩個人田瀟瀟也沒有通知他們。
在她還可以一個人處理的情況下，她不願意去麻煩任何人。
她不想讓秦天明誤解，又解釋說：“我爸給我和我媽留了不少錢，足夠我們花，媽媽住院也完全沒問題。天明哥有需要，我也能幫你。”
秦天明看着這個不去打擾別人卻又無比熱心的小女孩，心裏滿是讚歎：“多謝你，你也是第一個問我錢的事的人。蘭蘭的費用睿華都管了，不用我們拿，我一點負擔都沒有。”
“那你工作？”田瀟瀟問。
“辭了。蘭蘭的病我告訴我爸媽了，他們都急壞了，要不是年紀大身體不好，就來帝京看她了。我等蘭蘭化療完帶她回吉寧休養。我爸媽讓我二十四小時看護好蘭蘭，說出任何差池我都不用回去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蘭蘭好像是親生的閨女，我是買一送一白搭的。”秦天明還好心情地跟田瀟瀟開起玩笑。
田瀟瀟也讚歎：“楚總真是得遇良人，天明哥無愧暖男！你身邊有沒有和你一樣優秀的單身男，要記得給我介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