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於山間
陽光正好，只是風兒甚是呼嘯，徒擾人好夢。
“你不好好待在你的於山，跑這來幹嘛？”
來者一屁股坐在樹下，背靠着樹榦，一片荒蕪的山頂，他嘴裏卻叼着嫩黃的草根，眼裏全是血絲。
他所處之地，綠草如茵寒氣消卻，百花齊開似春臨，不請蜂蝶自來舞。
只是空氣中夾雜着苦澀，讓人徒生悲情，嘆春之華，哀秋之實。
“雲荼，世上真的有幽都輪迴嗎？”
看着他那一本正經的模樣，雲荼愣了一下，然後臉上帶着一絲微笑，看向那一望無際的雲海，“仙君說有，自然是有的。”
於山有神，其名山鬼，於山諸部族侍之。
於山氏有巫女羅，幼而嶷嶷。
巫是備受部族之人敬奉的，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一位巫就相當於一個部落的首領，女羅就是這樣一位巫。
外鄉人總以為巫的說只是騙人的，女羅覺得，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跳了這麼些年的舞了，也沒見過於山的神明，大概，是不喜歡自己吧。
部落里的孩子染上了風寒，女羅背着葯簍就上了於山，還沒能顧得上扒一口飯。
藥材隱藏在蔥鬱山林中的蘭英瓊芳之中，峭壁懸崖之上，雖然會有意識在部落周遭種植一些藥材，但是有些藥材卻是欲求而不得。
這次她上山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部落中狩獵的族人偶然遇到的那難得的三秀（芝，瑞草，一歲三華，故名三秀）。
周遭草木漸長，樹下寒涼，隱約中似有水聲，麋鹿引頸相望，煢煢之白兔低頭逃竄。
穿着獸皮裙，背着舊藥簍，手提一把小葯鋤，腰別尺余短骨刀，雖是體柔身弱女子，亦有搏虎鬥獅之力。
橫空一降白匹練，似有雷聲響耳邊，女羅看着彩虹橋，小河邊是芳草遍地，只是地處幽昧，久不見天日，空氣濕冷。
女羅坐在河邊，掬一捧河水飲，頓消暑氣，心中有絲絲涼意。
一抔涼水凈玉面，似是洗去了半日辛勞，再掬一捧洗去塵土，好似入山時。
等她再抬起頭，卻發現水裏冒出一個人來，分明是個男子，卻讓她覺得他像出水芙蓉般，說是玉貌花容也不為過，她想若生的是個女子，那定是位絕代佳人傾國傾城。
“你是誰？”
男子看見女羅在水邊，身子沒入水中，只露一個頭在水面之上。
女羅嘲笑他說，“你這小子，卻也是個君子。”
男子臉一下就紅了，女羅心裏想，這男兒生得一副俏模樣，怕是個女子錯投了胎，竟是比女子更怕羞。
“我叫女羅，是於山的巫，你是哪個部族的？”
說著，女羅褪去衣裳，露出那勝雪的肌膚，她在澄澈的水中似一朵盛開的白蓮，略帶一片紅暈，青絲三千漂浮在水面，伴着星星點點浮萍，人間盛景亦不過如此。
那男子把自己的頭沉入水中，卻發現在水下看的更清，嚇得他嗆了好幾口水。
“你這廝也頗有趣，我卻是都不怕，你這堂堂九尺之男兒怕些什子。”
女羅就像一條游魚，嬌小玲瓏的胴體在水中穿梭，迅速接近那男子。
那男子看着靠近的女羅一愣神，然後轉身踩水疾行，卻沒想到女羅在水裏的速度竟是比自己還要來得快，被女羅一把抱住。
“你這人好生無趣，我也不是那山魈惡鬼，不會做那吃人飲血的勾當，卻是逃那麼快做甚。”
男子感受着緊貼着自己的柔軟，身體篩糠般顫抖着，拚命的掙扎，卻掙扎不開，最後只能任由女羅將自己拖上岸，然後被女羅用藤條綁住了雙手，身上只一條獸皮裙來蔽體。
“現在你就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奴隸了，我一個人的！”女羅瓊鼻微皺看着木訥寡言的他。
女羅覺得自己有必要問一問自己這個奴隸的名字，萬一是哪個大部落的世子，事情就大發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被別人叫山鬼。”
“我是問你的名字！”
看着兇巴巴的女羅，他縮了縮脖子，弱弱的說，“我我我叫，三秀。”
“山鬼三秀。”
於山氏族皆知，巫女羅從山裏帶回一個美男子，不知多少好男兒淚灑江，又引得多少女兒心牽腸。
“巫，您回來了，可曾帶回治病良藥？”一個白髮蒼蒼，靠手裏的拐杖支撐保持站立的老人，向女羅一禮。
“毋需擔心，葯已經採到。”女羅眼波流轉柔似水，千迴百轉甚是可憐。
“這人是？”
“這是我的奴隸。”
三秀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了女羅的奴隸，明明自己的力量遠大過女羅，卻心甘情願的被她帶走，三秀覺得很奇怪，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於山都知道了，巫有一個叫三秀的奴隸，生得一副好皮囊，惹得部族裏的懷春少女好生歡喜，都想與他戲一場舞魚龍，同赴巫山共雲雨。
只是巫視其為禁臠，等閑人見不到三秀一面，鬧得部族裏的青壯心直痒痒，都恨不得將他生撕餵了狼去。
三秀就這樣住在女羅的家裏，被女羅藏的嚴嚴實實的，吃穿用度都是女羅自己親自操持，不假人手。
“三秀，你說，我不是巫該多好。”女羅頭枕着三秀的大腿，素手輕輕撫摸着那稜角分明的臉龐，本來三秀是躲開的，不過到了最後實在是避無可避，也就任的她觸摸了。
三秀低頭看着那盈盈水波的眼眸，卻不知她在說些什麼，眼神里盡寫着不明所以。
女羅撓了撓頭，“卻是忘了，你是聽不懂的。”
只見女羅眼珠在眼眶裏一轉，道是心中有了計較。
“我卻也是像你一樣笨的，你不懂，我卻也可以教你的。”
如果旁邊有個桌子，女羅那肯定拍了下去，自己實在太聰明了，唉，於山有我這樣聰明的巫，可真是蒼天之福緣，大地之厚運。
“來，三秀，這個字念女……”女羅拾起一塊焦炭就在地上寫了一個“女”字。
花了整整一天，三秀才勉強記得女羅的名字是怎麼寫的，可是把女羅給累壞了。
女羅挺起胸脯昂首闊步，小臉蛋兒也因為興奮而帶上一抹紅暈，就像一個誘人的果子，讓人忍不住的想去嘗一口。
他的心本來就像平靜的湖面，卻因為她的到來，而掀起了陣陣漣漪拍打着岸邊。
她則像一葉小舟，在大海中尋找到了可以停靠的碼頭，屬於自己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