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飛揚的黃湯
“二爺，您這招引蛇出洞，可實在是高明啊！”旁邊，一留着老鼠須，模樣猥瑣的中年男子，弓着腰沖林田虎豎大拇指。
林田虎抿嘴得意一笑，往椅背上靠了靠，手指捻起桌上一隻梅花，湊在逼下聞了聞。
“那是，我林某人怎麼也是闖蕩武道的人，不要以為現在族長位子上坐的那個人才是林家最厲害的。沒有我們這些人，他屁毛都不是。”林田虎洋洋得意道。
那中年人恭維道：“您說的極是。”
看看時間，林田虎伸個懶腰：“好了，差不多正午了，該給這位韋大族長，穿上一層‘黃金甲’了。”
那中年人立刻點頭答應，朝樓下喝道：“來啊，二爺下令了，上黃金甲！”
說完，他馬上縮了回來，生怕被毒蛇咬到一樣。
中年人話音落地，就見茶樓對面一條巷子裏，兩個全副武裝，汗巾裹面的年輕人抬着兩隻大桶走了出來。
惡臭飄揚，這兩隻桶里，裝的居然是滿滿當當的大糞！濃稠的黃漿漿里，滿是肥白的蛆蟲在蠕動。這些東西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哪怕糞桶里結了一層薄冰，也阻止不住它們散發生命的光輝。
陽光下，白的黃的隨着兩人的步伐微微晃動，分外刺眼。
別說路人都紛紛掩鼻遠遠避開，酒算是這兩個抬糞桶的人，也都痛苦不已。他們的汗巾下，鼻孔都被沾了白酒的棉花塞住。饒是如此，仍舊無法阻擋那股‘清新脫俗’的氣味。
他們想要快點解脫，卻不敢走的太快，灑出來糟心的是他們自己。
終於蘑菇到廣場中，兩人將糞桶放在距離韋天揚不遠處。
那些原本遠遠避開的路人，都愕然看着這一幕，不解他們要做什麼。
“太糟心了，這還是韋天揚嗎？”
“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啊！”
“可憐的韋家，難不成真的滅門啦？”
“以後清樺城，就是林家的天下咯，我們走路吃飯都得小心一些。你們聽說沒有？前不久他們的礦坑又出事啦，塌方，死了好多人！我隔壁三小子家的小姨子的二舅媽的親弟弟就死在裏邊啦！”
“嘖嘖～”
眾人議論紛紛，他們心頭都同情韋天揚，奈何不敢過分表現出來。
樓上，林田虎起身走到欄杆處，憑欄而望。
這個位置極好，視野開闊又是上風口。這意味着，他被糞桶干擾的程度已經降到最低。不過就算不是最低，林田虎心裏也是極爽的。
往日裏他韋天揚多麼高傲的人啊，成天被人捧在手心裏，被全城的武修者稱為天才。那麼高高在上的一個人，今天卻要任任擺佈。
“韋天揚，天氣漸冷，倒春寒，我看你衣着單薄，命人給你打造了這件黃金甲，你可～好好受用，哈哈哈！”林田虎仰頭大笑。
誰也沒注意到，正對廣場的街盡頭，一人正緩步走來。素衣裹身，白紗遮面，風吹在身上，其玲瓏身姿絲毫無法遮掩，那竟然是個女子。
女子步履雖然緩慢，卻異常堅定，一如她的眼神。
她望着廣場，堅定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心痛。
在女子走向廣場的同時，還有幾人也混跡在人群中。柳時雲沒有穿他最愛的白衣，改穿了一件灰色長袍。雖然這十分普通的裝扮，多少讓他看起來不那麼超群，卻依舊掩飾不住他的英俊與瀟洒。
他身邊是兩個美少女，柳霜兒、柳雪兒姐妹倆。
三人藏身於一個小酒館屋檐下，遠遠看着即將發生的那一幕。倘若黃湯加身，韋天揚這一輩子，就再也站不起來了。那麼高傲的一個男人，堂堂韋家的族長，聲望與實力兼備。這種羞辱，比一刀一刀活剮了他還要令人難以接受。
“雲哥哥，姐姐，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柳霜兒面色凝重地說。
柳雪兒沒有答話，她心頭一片茫然，忍不住想起那個嘴角飛揚，意氣風發的少年。
少年已經死去，他肯定不會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有這麼屈辱的一天。
柳時雲嘆口氣：“稍安勿躁。”
這個年輕人，心智成熟，足智多謀。此時，比起韋天揚的尊嚴，他似乎更在意其性命。
韋天科、韋莫已死，他心中萬分歉疚，愧對亡友。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韋天揚。可是林家戒備森嚴，還有柳山這位二階五重強者坐鎮，該如何是好呢？
廣場刑架下，兩名林家子弟拿起長柄糞舀，準備揮潑。糞舀在黃湯之中攪動，發出咔嚓、咕嘟的聲音。
林田虎眼神越發得意，昂起下巴，摸着鬍鬚，等待那美妙的一幕出現。
忽然，一道白色光影風馳電掣般急掠而至。
砰砰，兩聲悶響之後，那兩個手持糞舀的林家子弟猝不及防，被連人帶舀飛了出去。
可憐倆人一路抬着糞桶到攪弄黃湯，都是那麼小心翼翼，好歹那時也沒粘一點在身上。現在倒好，糞舀里的黃湯雖然不多，卻也有一些。隨風潑灑，輕舞飛揚。
二人頭上、身上，如今也是黃澄澄金燦燦，氣味感人心情複雜。落地之後，他們不知該大哭還是該放聲痛哭，也不知是身體痛還是心更痛了。
那白影沒有半點遲疑，踢飛二人之後，兩掌撥拉，玄力波動，一道道勁風從其掌心涌動而出。
“白浪千涌？”高處林田虎大吃一驚，“糟了，快躲！”
說時遲那時快，他還沒往後退兩步，就見白影雙掌猛然一震，掌風猶如狂浪一般，將那兩隻木桶震飛起來，呼嘯着向茶樓高處飛去。
正午的陽光照耀下來，斑駁陸離。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那兩隻桶，看着它們在空中畫著不算多麼優雅的弧線，而後轟隆撞到欄杆上。
絲竹之音戛然而止，歌姬們妖嬈的舞姿、曼妙的歌音隨之變成驚叫聲：“啊！好臭！”
屋子裏，亂糟糟一團。
被陽光曬得迷迷糊糊，奄奄一息的韋天揚，終於努力睜開眼，看到眼前這素衣女子。
女子摘下薄紗，抬頭望着他，一雙眼眸儘是悔恨、自責和心痛。
“天揚，我錯了。”林田秀喃喃道，“我沒想到，娘家兄弟們居然會如此心狠手辣。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就不容許他們如此糟踐你！”
韋天揚咧了咧嘴，想笑給她看。嘴角的傷口卻被牽動，血破痂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