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軍訓(前篇)
等我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好歹這也算是我在大學的初夜,估摸着宿舍的幾位仁兄此刻也應該都到齊了,差我一個人三缺一總歸是不太好。
說實話,我很好奇以後將和我共處四年的人是什麼樣子。
目前來說,真正聊過幾句,姑且算是有些了解的也只有那個叫楊沱的傢伙,怎麼說呢,嗯,比我想像的好相處得多,說不定宿舍四人以後還能發展成湊在一起搓麻的關係。
不管是戰術小組、忍者神龜、還是我們學校的宿舍人數配置,都是以四為標準的,雖然我不知道這其中具體有何深意,不過,一個房間的人數少便意味着各屋之間串聯的更加密切,這是必然的。
當我踏進原本冷清的房間時,發現屋裏已經站滿了人,場面相當熱鬧,很顯然,就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似乎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河南洛陽來的那位仁兄還在床上風雨不動安如山,而那個自稱“順溜”的老郭則壓根就沒在宿舍,估計是和女眷出去不知道幹什麼了吧。
也就是說,整個屋子裏,除了楊沱外,擠滿了我完全沒見過面的外人。
我嚓嘞,真是浪費感情,早知道我就和大史去網吧通宵了。
“接過接過,大家受累不要擋路啊!!”
為什麼我們屋會圍了這麼多人呢?莫非那個河南兄弟真睡死過去了?
正打算排開眾多圍觀群眾,滿屋子人的眼睛突然齊刷刷地看向了我,倒好像我才是不速之客一樣。
我有些尷尬,嘖了一聲,撓了撓頭髮:
“呃,怎麼?”
“你是住在這屋的?”
“啊。”
“這些都是周圍幾個屋的人,都是你們學韓語的。我是大二的,嗯,今天來這就是為了和你們說點事情,你來的正好,我們正說著呢――”
坐在中間的人,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正坐在我的椅子上,一派成功人士的從容:
“――這個,你們都是新生,可能不知道,這個四級啊,雖然說一般情況下你努力就能考過,但是據我們大二的經驗之談,四級這東西啊。。。。。。”
我訥訥地擠進屋去,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寫字枱上,和一屋子懵懵懂懂雲裏霧裏的新生一起看着這個據說是大二日語系學長,還是什麼日語愛好社社長的人滔滔不絕地侃這侃那,一直足足侃了半個多小時,大有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做派。
說真的,我很難理解一個日語系的來找我們這幫韓語新生幹什麼。
“――實話和你們說,不管你大學想要怎麼過,這個學習還是最重要的,不可否認的是,英語考級這玩意以後用途確實不大,但這個證書卻很重要,因此。。。。。。”
直到後來,當他從包里拿出一份報紙的時候,我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意圖。
搞了半天,繞了一大圈,這傢伙原來還是向我們推銷報紙啊。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侃功還真是不容小視,再加上語氣那叫一個誠懇,不一會,就有人開始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甚至拿出了錢包詢問起了價格,要不說外地新生永遠是最單純的一群人呢。
當然,我也沒有資格說他們,因為當我注意到時,發現自己也已經不自覺地拿出了錢包,掏出了整整一百二十塊錢,換取了那個叫做汪曉千的學長“訂報名單”上的一個紅勾。
於是,這位學長最終如願以償,攥着一沓錢,在我們尚未反應過來之前離開了。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了進來,看起來也是學長之類的。
不過和剛才那個不同,這兩個似乎才是名正言順的韓語系學長。
也是大體上和我們說了說有關學校的事情,談了談系裏的老師,間接誇了誇我們學校的韓語系就業前景有多麼好、男生學小語種有多麼吃香之類的東西。
但是,不管他們把這裏說的再怎麼好,也改變不了是那份坑爹通知書把我調濟到這裏的事實。
矮個子學長環顧了一下,問道:
“這一級男生數量好像是咱系近些年最多的一次啊,你們都是哪的人?”
大傢伙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此時此刻誰也不認識誰,也沒有人想到會有這次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
按順序從門口開始順時針地進行介紹,大多數還是天津本地的,除此之外依次有來自山東的、內蒙的、河北省的、東北的,最遠的一個則是來自江西的,似乎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被調濟來到韓語系的,大感前途一片渺茫。
雖然每個人都報上了各自的故鄉和姓名,但我還是無法將他們一一對應起來,反正以後還需要相處四年,有的是時間去熟悉了解,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終於,轉了一圈輪到我了,我硬着頭皮說:
“我天津南開的。”
“啊?你南開的?你是南開哪所學校的?”
矮個學長後面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學長突然插話。
我愣了一下:
“呃,我是XX中學的。”
“啊!?是么!?我也是啊!你是哪班的?”
這個學長突然笑了起來,跟我聊了起來,其間也不時有天津本地人貧嘴,氣氛倒也算融洽。
不過有一點,既然他是我的校友,現在又上大二,那麼論起來他高中時應該是和我同級的,我這樣學長學長的叫着,感覺還真是彆扭,為什麼我突然覺得這樣很沒有尊嚴呢?
直到我說起了剛才曾經有個挺不錯的日語系學長來給我們推銷報紙的時候,他突然長大了嘴巴:
“啊?剛才他推薦的那個報紙你買了?你們都有誰買了?”
稀稀落落的“我”聲此起彼伏,戴着黑框眼鏡的學長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和旁邊那個矮個學長對視了一下,一副無語的表情。
我乾笑了一下:
“怎麼了?”
“呃,沒什麼,你們居然還真買了。。。。。。好吧,如果要是真的仔細看仔細學的話,訂這些報紙還是有用的,不過。。。。。。唉。。。。。。”
他嘆了口氣,似乎遮掩着什麼,別過頭去。
我嚓,此刻我已經有了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雖然被忽悠的感覺油然而生,但我依舊保持面部表情的波瀾不驚。
很快,學長離去,周圍的新生也陸續散去,各自回到各自宿舍,關上了厚厚的鐵門。
――真是的,本來還期望能組織起來打打撲克,認識幾個損友呢――
此時此刻,我們宿舍里只剩下了面面相覷的我和楊沱,還有在床上酣睡的那個河南兄弟――後者大有不把熟睡進行到底誓不罷休的氣勢。
此時我才留意到,他空蕩蕩的寫字枱上,擺放着一個白色的小包。
如果不是我的眼睛有問題,那應該是女式手包好不好啊!?
總之,這畢竟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外地人,此物讓我感到了說不出的怪異,此刻也不好去問本人,因此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河南人和天津人的習慣和流行趨勢果然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的。
考慮到以後還要和這哥們相處四年,患得患失,為了不得罪人,我還是決定裝沒看見――畢竟過宿捨生活一定要寬容,包容人家的習慣,搞不好其實人家自有理由也說不定,僅僅是我不了解而已。
洗漱,上床,熄燈,一切比我想像的要平淡的多。
河南老兄平穩的呼嚕聲中,我和楊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無非便是抱怨高考,抱怨專業,抱怨學校,再有就是設想一下一周之後即將展開的軍訓。
很快,那邊就漸漸沒有了聲音,取而代之的是平穩的呼吸。
這傢伙,還真是說睡就睡。
隱隱有些羨慕。
在家時雖然一直都睡閣樓,但我躺的好歹也是雙人床,突然一睡學校這種比火車卧鋪寬不了多少的單人板床,還是有些不適應。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從玻璃門一直向外看去。
對面的宿舍樓窗口透出零星白色的燈光,白天無比喧囂的校園突然變得那麼寧靜。
夜空被都市繁華的**燈火攪渾,似乎連星光也不願意眷顧我們,宿舍里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可能是因為想起了某個人曾經的樣子吧。。。。。。不知為何,在這片渾濁中,還能找到某種曾經遺失的純潔和清澈。
現在正是蚊子最為狠毒的月份,再加上我飽受擇床的困擾,翻來覆去,一宿都沒休息好。
――而這,便是我在大學過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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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來,除了開會就是開會,坐在烈日炎炎的操場上開,被據說是學生會幹部的學長學姐叫出去開,坐在階梯大教室里開。。。。。。總而言之,雖然也沒有什麼事情好做,但也沒有什麼閑着的時候。
在我看來,那些把我們叫來開會的傢伙純屬蛋疼的難受,他們自己蛋疼還不夠,還要把你叫來一起蛋疼,而且更人忍受不了的是你不參加還不行,你疼我疼大家疼,大家彼此看着都彆扭,都巴不得儘快結束,但令人鬱悶的是這個過場還必須要走,於是這種事情就成為了一種折磨。
也就是說,我大學的第一個星期就是在各種難熬的會議中度過的。
打了個哈欠,挪了挪長時間坐在椅子上有些汗濕的腰部。
開會的內容除了新生入學的注意事項和我們的學分制度以外,更多的還是反覆強調安全問題。
畢竟我們學校近乎是一座女校,而我們又是外國語學院,男女比例較之其他專業更是懸殊,因此安全隱患也就格外的多。
這裏就牽扯到了聞名遐邇的保研事件。
如果說蘿莉和大叔、女中學生和電車色狼是對應名詞,那和女大學生對應的絕不會是男大學生,而是民工。
眾所周知,我們學校由於近年來大興土木,校內居住了一大批外來民工,於是這些民工兄弟們便在諸如此類傳言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
用順溜大哥的話說,這些民工純屬就是飢不擇食了。
除了保研路的傳說外,還有關於民工爬進女生宿舍把一屋四個人都給保研了的傳說。
這則傳言中的不合理性又出現了,按照我的習慣,所要列舉的還是三點:
第一,為什麼這一個民工能夠糟蹋一整個房間四個女生呢?其中就沒有一個人知道出去求救么?那麼大的動靜附近就沒有人聽得見么?
第二,如果第一條無法解釋,那就只能說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了。
第三,就算這個民工真的得手,那不管他的身體素質多麼好,也不可能搞定得了四個女生吧?搞不好真正可憐的是這個民工也說不定,就算要保研也要先保人家農民工兄弟才是,畢竟人家才是名正言順的無產階級。
知情者都能被保研封口,仔細想一想這個事情,這些女生的眼淚中還真是深藏功與名,要不說女生的眼淚是最可怕的武器呢?女生流淚那叫梨花帶雨,我流幾滴鱷魚淚別人會說這是個**,要是我去校長那哭一場估計只能適得其反,搞不好連學位證也沒戲了。
至於女生為何,想想也是,與其義務同買不起房子開不起寶馬的無能男朋友做這個那個的事情,還不如通過這種事來獲得一些好處,這可是個超值的買賣,沒有人算不清這筆帳吧?
說到這裏又有人要指責我了,當然,你可以說我,也可以說我是羨慕嫉妒恨,誰讓這個世界上女民工實在是太少了呢?
就在昨天,大家還都在感慨人生灰暗而沒有希望,男生學外語本來就是悲劇一場,更何況我們清一色都是被調濟過來的。
比如說河南洛陽的那個兄弟,考的分數放在天津上個211絕對不成問題,但沒想卻淪落至此,甚至被調濟來學個什麼什麼韓語?河南那裏幾年見不了一個韓國人,學韓語幹什麼用?和誰去說?莫非買只鸚鵡成天叨逼叨叨逼叨的練習口語不成?這不純粹是坑人么!?
於是大家紛紛嘆息,大有為河南哥們惋惜的意思。
其實,苦惱的不單單是河南哥們他一個人。
楊沱純粹是個理科生,每天見的阿爾法、貝塔、伽馬等等等等希臘文比英語還多,自不用指望他能在語言上有多大造詣;而順溜大哥則是比九零年早一年出生的,因此也自稱八零后,比我還多復讀了一年,寶貴的青春莫非都要浪費在學習一門半島語言上么?
我呢?自不必多說,以我的英語水平基本上就只有被初中生完爆的份,在接踵而至的大英分班考試中估計就只能排在慢班,大學四年都要和四級玩命,更別說還得多學一個韓語了,這不是活活要我的命么!?
畢竟這是所陰盛陽衰的學校,而小語種的男生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把我們抓來自然是為了補充陽氣了。
僅僅從現在來看,偌大一個教室里坐了滿滿的女生,而老爺們卻是寥寥幾個,還大多是人比黃花受,真是爺們光環黯淡,陰氣十足,搞不好在這呆上四年,外語沒怎麼學會,先學會唱花旦捏蘭花指了,豈不是糟天下之大糕?
有一種混在娘子軍中的感覺,我看着身上有些不合身的新軍服,總覺得前途堪憂。
台上那個天知道是什麼主任的人還在繼續滔滔不絕的講着:
“――最後,除了注意宿舍安全,遵守學校規定之外,我還要着重說一點,同學們不要去那邊的冬霜湖,那河邊特別泥濘,以前就有過民工在其中泥足深陷無法自拔的情況出現,所以同學特別需要注意,具體原因你們懂的。”
哦?
不能說我思想不健康,只能說這些話里的隱喻意實在太過豐富,由不得你不聯想到某些事情。
可不可以說,這算是學院老師對存在這種現象的一種包容呢?也是,既然屢禁不止,便只能告誡你們“注意安全,不要惹出大事,這樣我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不說是水可疏不可阻呢,大禹同志還是留給了我們炎黃子孫一個很有意義的思想。
開完據說是最後一次全體新生會議的第二天,吃完中午飯,我和河南哥們溜溜達達地走回宿舍時,有意無意旁敲側擊地向他點出了我們一直遭到路人側目的原因――他一直隨身帶着的那個白色女式手包。
綜合多方面的考慮,我乾咳了兩聲,把這件事情委婉地和他說明了一下。
其實一開始是不打算和他說這些的,畢竟還是不想讓人家太過於尷尬,要是萬一趕上一個惱羞成怒的主兒搞不好我還就成就了一個新一代的爵哥,但後來發現這人還算不錯,而且還相當識逗,雖然成長環境不同但尚有求同存異的餘地,這不很快就混到了共赴食堂的程度。
河南老兄叫黎柯,不管是叫大黎子還是叫從中韓漢字對應詞典中查來的韓語名“卡卡西”都可以,當然,其本人還是更偏向於前一個稱號。
於是,考慮到他的意見,我們還是決定用後面那個外號稱呼他好了。
經過幾天的接觸,發現他可能是因為人生地不熟而有點沉默,我和楊沱作為天津本地人“貧”的特點立刻就顯現了出來。
不得不說,在天津這一片,男生的社交手段當真是簡單的出奇,大天津話一講,用幾個並沒有什麼深刻內涵的笑話來把人逗笑,基本上尷尬的氣場就煙消雲散了,一起打個牌玩一盤遊戲,就可以算得上是稱兄道弟了。
而且就在前一天,楊沱和順溜哥都不約而同地抽空回家,整個宿舍就剩下我和卡卡西兩個人,於是我心血來潮帶着他上濱江道金街這種繁華地帶去溜了一圈,頭腦一熱豪氣頓生,兩人吃了二百多塊錢的火鍋,天南地北地一聊,一起評論時事一起鄙視學校,從遊戲到女人什麼話題都敞開了談,差不多彼此就算熟悉了。
對於男生而言,這種方法真的比什麼禮儀套路都簡單管用,本來朋友就不是多麼複雜的關係,人和人之間越簡單越好,當然你非要把所有關係都弄得和搞對象一樣複雜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總而言之,不要總說什麼大學男生都是些窮丑矮搓宅擼,心理陰暗卻又自視甚高,成天就知道窩在屋裏守着垃圾堆看A片之類的,這些說明不了什麼,真正相處一下你就會發現,大學男生在很多方面要比女生單純的多,真的算是同齡人中最沒城府的一群人了。
比如說我身邊的這小子,其本人直到現在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手裏的這個小包多麼的顯眼,甚至據他本人說他們那裏很多人都喜歡拿這種包,真是讓人頗為無語。
有時候看卡卡西迎面走來時,我偶爾還會一陣恍惚――這裏又不是濱江道,怎麼會出現妖嬈哥呢?
可能那些側目的行人也是出於和我一樣的困惑,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吧。
畢竟我的抗壓能力還是有限的,與其說我是在關心這傢伙的臉面,主要原因還是我不想走在他身邊時被別人誤解成是個“彎的”,於是才一改幸災樂禍看熱鬧的惡劣秉性,勸誘他早日放棄了那個怎麼看怎麼彆扭的小白包。
卡卡西一路直奔宿舍,迫切地希望進行午餐過後例行的午睡活動,而我則正好相反,由於完全沒有午睡習慣,再加上懶得爬五樓,所以打算在外面遊盪一段時間,然後直接趕赴下午的軍訓集合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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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集合地點的路程基本上就是當初剛進校那天大史和我搬運行李的路程,從我們宿舍沿着縱貫學校南北的中軸線一路走到底,大約需要二十分鐘吧。
我狠狠地鄙視了一下那個安排集合地點的腦殘。
整座學校充斥了穿着王八綠的娘子軍,來來往往,簡直就像是被軍事管制了一樣。
初中、高中,好歹我還算是參加過軍訓,雖然一看就是一副日偽漢奸和**兵痞的樣子,沒有半點我軍的正面形象,但不管怎麼說,該有的軍訓的經驗還是有的。
既然今天是見教官的第一天,考慮到教官很可能會對遲到現象從嚴處理以正視聽,為了不讓自己成為那隻在猴子們面前被宰掉的雞,我還是決定找個地方打發時間,盡量提前早點到集合地點,以萬全從容的狀態向諸位教官大人一展新時代大學生的風采。
起床很晚,基本上是把早餐和午飯合成一頓來吃,現在才剛十二點半,下午兩點鐘集合,這樣看來,就算是需要提前到達集合地也未免有些太早了。
天氣還熱,正好口渴,還是先進去喝個雪凝好了。
腳下一轉,拐了個彎,一路走進一家裝飾比較典雅的飲品小店,找了個空座坐下,順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價目表。
橙味雪凝要十塊錢?
嘖!還真是漫天要價,這十塊錢在外面都能買四杯了。
這種反應或許有些誇張,畢竟我也是每月按時領取生活費的人了,雖然從一杯雪凝的價值上來看這個價位確實是比較高,但我還不至於窮到連十塊錢都要矯情半天的地步。
“先生您要什麼?”
――就在這時,我旁邊傳來一個好聽的女孩子聲音。
不能再猶豫了,既來之則安之,一咬牙一跺腳,點了!
“好,我就要這個了!”
下了莫大決心一般,我把價目表用力往桌上一拍,指着上面那個橙味雪凝豪氣干雲地說。
抬起頭來,正對上一張甜甜的笑臉。
“謝謝先生,您要點的東西隨後就到。”
這是個明顯是打工學生的女服務生,笑眯眯地點着頭,把我點的東西用筆寫在一個粉色的小本上,隨即翩然離去。
呃,真是可愛,看起來就是那種乖巧活潑型的女孩子,這種陽光的笑容還真是久違了。
明明應該是缺乏個性很泛大眾化的一種類型,但仔細想來在我從小到大的校園生涯中似乎還真是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女生,該說是世風日下呢還是說我脫離實際呢?
我發表這點評論也沒有任何要貶低現在女生的意思,只是說像這個女服務生這樣能給人以溫暖感,而且有着一眼得見的透明清純的女孩子真是越來越少了,畢竟比起那些牽強的、疲憊的、功利的、粗俗的各種各樣的女生笑容而言,這可以算是堪稱完美的一個笑臉了,真的像是有魔力一般。
最關鍵的,她和我遠在異地的女友喬蓉竟有幾分神似。
那端着一盞盞嶄新光潔的杯具的輕盈身影,一如林中的精靈,靈活地在一張張桌子間往來穿梭着,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麼一個小店,似乎就只有她、老闆、還有打掃衛生的大嬸三個人在經營着,生意也算不上特別紅火,也不是特別的安靜,但卻能給人一種奇妙的活力感。
招牌上寫的是“凱麗咖啡屋”,聽起來就是個輕鬆消暑的名字,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要再介意那點錢,權當是享受環境和服務好了。
初秋的大中午,獨自一人坐在咖啡屋,拿着十塊錢買杯雪凝裝小資,無疑是最裝逼的事情之一了吧?
說實在的,雪凝的味道也並不是特別好,就是最平常的柳橙香精加上食用色素的那種味道,喝上一口整條舌頭都變黃了,但不知為何,坐在這裏喝上一口,竟覺得是相當愜意的一件事。
坐在附近一張桌子上的,兩個不知道是大二還是大三的衣冠楚楚的男生,正在用努力壓低但分貝數依舊很高的聲音爭辯着什麼:
“――正因為你我同時都愛上了她一個人,所以在有關於她的問題上,我們應該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畢竟我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雖說是情敵,也不能總是搶來搶去,一言不合就開打,這樣有失形象,況且事情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對你這種侵犯我和她內政的行為進行強烈譴責!我們自己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就算多糟的爛攤子也是我們的內政,容不得你來插手!這乃是毋庸置疑之真理!!”
咳咳,他們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啊?
不管怎麼說,這裏還真是有點吵啊。。。。。。本來是個挺不錯的地方,就是不夠安靜。。。。。。
環顧四周,我想看看光顧這家店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傢伙。
不看不要緊,這一眼看去,我的身體突然一震,險些拿不住手裏的杯子。
呃,那是――
看見從洗手間探頭探腦走出來的人時,我的嘴角抽動了起來。
她似乎也在同時發現了我,身體一震,在露出短暫的心虛表情之後,恢復了往常的樣子,眉頭顫動了一下,哼地一聲別過頭去。
好吧,真是冤家路窄。
在家裏也就算了,為什麼學校面積這麼大,還會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呢?明明每次見了都沒有好臉,那充滿鄙視的眼神還真是讓人連忽視都做不到啊。
一身綠色迷彩服的妹妹甩了甩還有些濕漉漉的手,一向披散着的長發系成馬尾辮從綠色的軍帽後面穿出,在腦袋後面一跳一跳的,她就這樣目不斜視,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一路徑直走到角落的空座里坐下。
呃?這傢伙也穿軍裝?莫非也是要軍訓么?她可是海峽對岸來的同胞,也需要參加大陸這邊的軍訓么?真是打入我軍內部的女特務。
似乎是覺得我很礙眼,妹妹還特意拿出一本時尚雜誌裝作看書的樣子把臉擋住,絲毫沒有注意到那本雜誌壓根就拿倒了。
――對了,進來時還沒有留意到,這裏就是之前曾看見她一個人喝奶茶的那家店吧?
嘖!
妹妹撅着個嘴,臉色很是不好,看起來似乎相當疲勞的樣子,一向生機勃勃的身姿也軟軟地爬在桌上,臉上寫滿了“我不高興我不高興我不高興我不高興我不高興”。
幸好在這時沒有觸她的霉頭,不然的話以她的作風一定會讓我當眾下不來台,真是好險好險。
算了,這種情況下無視就好了,嗯,無視無視。
“先生,您怎麼了?”
“啊,沒什麼,呃,有什麼事么?”
“那個,您看起來有些眼生,應該是第一次關顧吧?我們店裏有成為會員,累計消費滿五次就能免費贈送任意一款飲品的活動。”
那個貌似是打工學生的服務員甜甜地笑着,因為她這副向日葵般的笑臉,心情一下輕鬆了許多。
呵呵。
我笑呵呵地看着那張可愛的臉,妹妹帶來的鬱悶全部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到肚子裏抽痛了一下。
一下抽痛之後,便是痙攣般的連續疼痛,還發出下水道一樣的咕嚕咕嚕的聲音,似乎正有什麼東西亂七八糟,呼之欲出。
我對自己的腸胃可是有着充分的信任,沒想到這幫老夥計居然在這時候給我掉鏈子。
這裏的廁所是單間,幸好現在沒有人用廁所,正好我可以解決一下肚子的問題。
站起身來,力爭面不改色,忍着肚子中的翻江倒海,向廁所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就在這時――
嘭!
――傳來了突然起身而帶倒椅子的聲音。
蹬蹬噔噔,妹妹不知為何大驚失色,匆匆忙忙向我跑來,然後拽住了我的衣服――
“你你你要幹什麼?不不不許進去!!”
――這傢伙,眼睛瞪得圓圓的,緊咬牙齒,鼓起臉來,似乎想起到某種威嚇作用,不過眉目間的心虛卻一覽無餘。
我立刻就急了:
“為什麼!?這又不是你說了算!?快放開我!”
“咯!因為。。。。。。因為。。。。。。。因為這裏的洗手間壞了!!這裏不讓使用,STOP,禁止通行!!”
“哪裏壞了?你騙鬼呢?明明你剛才自己還在用!快讓開!!我急着呢!!”
“變態變態變態!!你去死吧!死到哪裏都好!總,總之不準進去!!”
她手臂平伸,就像老鷹抓小雞時護住小雞的母雞那樣,擋在我前面不讓我過去。
哎喲!搞俅啊!這種關鍵時刻,真是莫名其妙!
結合她的臉色來想。。。。。。莫非你還怕我這個老哥進去以後發現紙簍裏帶血的大邦迪不成!?在家裏時還不是只有那一間通用洗手間,你以為你扔在紙簍里的東西我沒看見過?
可能也是因為她是簽約模特,所以對諸如此類的事情格外警惕吧?但你警惕你自己的老哥幹什麼?我家相冊里至今還有你出生時光屁股的那張照片,你以為我稀罕啊?
要說你會害羞也可以理解,但現在我又有什麼辦法,誰讓這裏是男女通用的單人洗手間呢!
總而言之,我現在肚子疼得要命,誰管你這些!?
“變態就變態!法律也沒有規定變態就沒有人權,就算是變態又怎麼樣,難道還不許上廁所了?”
――這樣喊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無視店裏其他人的注目,我一把將她拉開,然後如風般閃進廁所,鎖好門,毫不理會門外妹妹的牢騷吵嚷和踢門聲,脫下褲子就開始投放重磅炸彈,解脫之感油然而生。
雖說是男女通用洗手間,但這個裝修也還真是豪華,不僅看着衛生,而且連一點異味都沒有。
用力過猛之後微微脫力,我稍稍緩了一口氣,不覺低頭向下看去。
當然,平時的我也沒有觀察便池的習慣,只是在進行過程之中的短暫失神之際,偶爾會低下頭親眼檢驗一下戰鬥成果,看看質與量是否能打到國家的化肥標準,或是獃獃地注視着坑底深深的黑洞思考宇宙和哲學。
坑的邊緣粘着不知道是什麼的稠狀物,倒像是誰把米粥疙瘩湯之類的粘稠東西倒了進來一樣,像妹妹那種愛乾淨的傢伙,看見這種打掃很乾凈的洗手間被不知什麼**禍成這樣,肯定又要“切”的一聲翻個白眼,唾棄素質問題了吧?
我搖了搖頭。
惡,為什麼我要那麼仔細地觀察這些東西?
人這種生物真是越長大越不知臟凈了,就在最近,我們宿舍有一包薯片不小心灑在了地上,我們幾個人還滿不在乎地撿起來吃到嘴裏,現在仔細想想似乎是相當齷齪的事情啊。
發出這樣的感慨,我起身,洗手,走出了廁所。
說起來,妹妹說的也沒錯,這個廁所的沖水確實有點小問題。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我被嚇了一大跳。
妹妹還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頭上那根從帽子後面的洞中翹起來的頭髮危險地擺動着,就像是一隻看見獵物的母豹擺動着尾巴。
有些尷尬,我顧左右而言他:
“哦,那個。。。。。。說起來,你總是來這裏吃飯么?”
“哼,像這種店,又吵又沒有檔次,東西還便宜得要命,我才不屑於來呢!但不管怎麼說,比起那種又臟又亂,擠滿了只知道搶食的動物,就像養殖場一樣的食堂,還是這裏比較容易讓人接受。”
妹妹火大地說著,盤起胳膊,眯起眼睛,一副審視犯人的樣子。
――嘖,這傢伙,真是有點不可理喻,我的妹妹果然是個小心眼加難伺候的角色――
而更令人費解的是,店裏坐着的其他人也在小聲嘀咕着什麼,矛頭似乎也有意無意地指向我。
我嚓!真是天理何在,明明是她在胡鬧,為什麼錯的好像是我一樣?果然在這種時候美女就是處在絕對有利的位置上啊。。。。。。
直到這時,再在這家店裏繼續待下去已經需要面臨巨大壓力了,於是我二話不說,繞開妹妹,徑直走了出去。
隨即,我發現了一個遠比莫名其妙得罪妹妹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手錶,似乎比這家店裏的掛錶慢了一個小時。
即是說,我在軍訓中的第一次集合,似乎已經難以避免遲到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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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我所料,遲到的下場,就是我在隊列外站了整整一下午。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人也被迫站在列外,抗衡面對眾人的目光所帶來的壓力。
那幾個和我一樣被當成雞來宰掉的悲劇人物清一色的都是男生,要麼是武裝帶系錯了,要麼就是沒帶臂章,要麼就是套裝沒穿齊少了只綠鞋少了只綠帽子。。。。。。總而言之,想找理由總是有的是。
整個大學的軍訓新生以團為監製,而全外國語學院則是一個連,我們是14連,希望不會給這個數字拖後腿。
全連分為七個排,而男生湊起來連一個排的人數都不到,因此這個一排中也混雜了不少女的。
當一排的最大好處,就是由連長作為教官。
這個連長貌似也是個老兵,一直鬱郁未能在部隊中有所升遷,直到現在還只是個班長,據他自己說這次軍訓之後就要退伍了,毫不在乎會不會背上什麼處分之類的,所以叫我們不要惹他。
其他六個排被各自的排長也就是教官拖到陰涼處好好訓話操練,而我們則一直在天津直到秋天還那麼熱的烈日下曬着,看着地上不知叫什麼名字的毛毛蟲爬來爬去。
連長負手來回踱着步,朗聲說道――
“恨我嗎?你們恨我嗎?”
我們稀稀落落地說:
“不恨。。。。。。”
“不恨?好!那再多站十五分鐘!”
連長嘿嘿一笑。
我嚓嘞,這傢伙還真是夠賤的。
於是,第一天,連長就擁有了這樣一個雅號,喚之“恨我媽”。
想想教官面對這麼一大隊娘子軍也不知從何入手,打不得罵不得,這軍訓還怎麼搞?
“恨我媽”自有一套,一上來就說了一大套男女平等理論,說什麼男女一視同仁之類的,甚至最後的軍訓彙報表演時打算讓女生去走隊列
要我說,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分到男生悲劇排的女生們了,明明是女生,卻還不得不忍受男生的訓練強度。
據說我們男生這一排應該算是獨立排,也是尖刀排,即是說如果要打仗那就是第一波衝上去送死的,因此我們也自稱為“去死去死排”。
“你們聽着!既然我還沒有吃飯,你們也就不許吃飯,和我一起在這站着!你們恨我嗎?”
“恨!”
――當然恨!恨你媽當初為什麼生下你這麼個賤人。
“恨我媽”似乎相當滿意,拊掌大笑,洋洋自得,其氣焰極其囂張。
從下午兩點開始,一直在站軍姿,就連稍息立正都沒練習,那叫一個腰酸背痛腿抽筋。
這還算是輕的,最要命的是軍訓發的鞋。
那雙破鞋從外面看鞋底似乎很厚,穿起來才發現居然連半厘米都不到,在水泥路上站了一下午軍姿,腳後跟就已經疼得像要裂開一樣,更別提以後踏步和正步了,我強烈懷疑這雙鞋之所以偷工減料完全就是一樁企圖讓新時代社會主義大學生全部變成扁平足的陰謀。
就算這樣,“恨我媽”還強硬規定必須穿軍鞋,要不就不給我們簽字通過,讓我們明年再軍訓一年,其用心何其歹毒?
可見這大學的軍訓,和高中時那種小打小鬧還不一樣,這一訓就是一下午,再加上身上的裝備是聞名全球的“MADEINCHINA”產品,這一套負狀態加華麗的連擊挨下來以後基本上一個好端端的大老爺們就這麼萎掉了。
這還不算完,晚上還需要繼續軍訓。
我們的軍訓是早晨、上午、下午、晚上各集合一次,中間休息時間不超過四十分鐘,加上用餐時間也不超過一個半小時,而從我們宿舍到集合地點一個來回就有四十多分鐘,基本上這一整天就要早出晚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終日在集合地點附近徘徊了。
事實上,這裏又一次體現了男女間的不平等。
對於三十五號樓的男生眾而言,前往集合地點是趟遙遠的征程,而對於住在十號樓的女生們來說,只要下樓就可以了――因為集合地點就在她們樓下,可以說這是一群空降部隊的女傘兵。
又累又餓,頭暈加肌肉酸疼,即便如此,“恨我媽”還沒有立即放我們吃飯,而是整隊小跑帶到食堂,然後開始帶着我們扯着嗓子嚎歌,不斷地向往來於此的其他學院的隊伍挑釁。
大多數教官都像看**一樣看着我們,笑嘻嘻地走過,而有時趕上那些脾氣不好的教官,就帶着一幫學生兵和我們對練,看誰嚎的聲音更大更難聽。
被對方比回來,“恨我媽”當然不會服氣,又叫我們唱回去,然後對方再唱回來,這就是一種循環,當拉歌衍變成了拉鋸,這一下子時間就耽誤的多了。
儘管我們可以說是怨聲載道,但“恨我媽”的臉皮還不是一般的厚實,盯着全院400人的注視,就這麼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宛如一個蹩腳的指揮家,指揮者一隻五音不全的樂隊。
這麼足足折騰了半個小時,“恨我媽”才被他戰友拉去吃飯,而我么也得以迎來短暫的解放。
徹底沒了回宿舍的興緻,我決定在食堂填飽肚子后立刻回集合地點那裏靜坐,等待晚上七點的又一次集合。
我還好說,畢竟從初中開始蟬聯戰神寶座至今已有六年,在走廊罰站,在座位上罰站,在操場罰站。。。。。。各種各樣的罰站可以說我都經歷過,但對於那些女生而言,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可以說,有些女生是互相攙扶着走進去的,這一點毫不誇張。
嘖!!
都怨“恨我媽”耽誤那麼多時間,現在食堂里可以說是人滿為患,幾乎每張桌子旁邊都有人在排隊等着。
人擠人,人擠人。
這時候不要怪我沒有發揚紳士風度,全校女生數量七倍於男生,這種時候我要是還謙讓的話那豈不是要任由自己被無數女生活活踩死?而且不能怪我占人家便宜,這人口密度和沙丁魚罐頭似的,以我的身高一眼看去全都是女生黑溜溜的腦袋頂,那一個一個凶的死命往你懷裏擠,毫不介意自己的敏感部位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據說日本盛產電車之狼,看來在不久的將來我們這裏很可能會湧現出無數食堂之狼。
所以說啊,在你只顧着看眼前的事物時,卻沒發現自己早已成了別人眼中的美食,還是矜持點吧少女們!!為這麼一口吃的也不至於這樣。
雙手把餐盤舉過頭,像?水一般從女人堆里游出來,我正準備去找楊沱和卡卡稀他們匯合,卻不小心撞在了一個女生的身上。
“啊,對不起――”
“嗯。”
對於我的道歉,那個女生漫不經心地隨口應了一聲,看都沒看我就打算繼續擠到人堆里去。
然而,我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驚了一下,隨即皺着眉頭掙紮起來:
“幹什麼!?你放手。。。。。。切,什麼,原來是你啊!?”
妹妹一看見是我,立刻條件反射地擺出了一臉的鄙夷。
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我說,最近你的出現頻率未免有點太高了吧?
“你不是說了不在食堂吃飯么?怎麼了,不怕自己抽自己嘴巴么?”
我說。
妹妹瞥了我一眼,一臉不悅地撅起了嘴:
“教官規定必須在這裏吃,肚子也蠻餓的。。。。。。和你什麼關係?問這麼多,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煩耶!本來不得不參加這種軍訓就已經很麻煩了,在台灣女孩子根本不需要軍訓的,服役本來就是男生的事,為什麼在這裏要錢車這麼多呢?不要理我,真是火大!”
嘖,這傢伙牢騷還真是多。
“好吧,您不食人間煙火,我們吃的都是豬食。既然那麼嫌棄我們,那你索性就別吃了唄!反正吃了也只是浪費糧食。”
我隨口甩出一句。
別看妹妹這樣,其實從小到大都饞的要命,不止高檔零食堆積如山,正餐時間更是一頓飯都不能餓着。
不過這傢伙怎麼吃也不會長胖,始終這麼苗條,雖說這是讓廣大女生羨慕的體質,但姥姥姥爺總是感嘆說給她吃什麼好東西都不長肉,真是浪費糧食。
本來我也只是隨口一說,可沒想到就因為我這句話,妹妹這傢伙居然僵住了,渾身關節都像銹死一樣,生生定在了那裏一動不動。
不是吧?我的話至於讓她有這麼的大觸動么?這傢伙最近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這個年紀的女生心思真難懂,就連妹妹也一樣,真不知道她成天都在想些什麼。
一路俯瞰着無數黑色的綠色的頭頂,排開萬千女人,像我這種於百花叢中穿行而目不斜視的境界,雖說不敢妄言堪比柳下惠坐懷不亂,卻也稱得上是一代謙謙君子了,當真是慚愧慚愧。
滿眼儘是穿着綠軍裝的身影,要不是卡卡西眼尖,發現了正在四下徘徊的我,揮手把我叫了過去,恐怕我就得找個旮旯蹲着吃飯了。
有過集體生活的人想必都應該知道,食堂最拿手的大鍋菜一定是土豆啊燒茄子啊之類的,因為大鍋菜可以給土豆茄子過油,而自己家做菜也用這種方法的話無疑會很浪費,因此無法做出食堂這種特殊的香味來。
我和卡卡西還有楊沱三人吃飯總共用了不到五分鐘,買上了一瓶礦泉水就開始向集合地點趕去,速度堪比競走。
然後,就一直坐在便道牙子上耗時間,一幫大老爺們扯閑天。
要不說軍訓是很能促進人,大家都是被壓迫的階級兄弟,在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時,人們總會變得無比團結,一起抱怨學校,一起鄙視教官,然後很快就能發現許多共同語言,聊開以後基本上就算是熟人了。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到天津人貧嘴加扯淡的功力。
好多外地人來天津都對此相當的不適應,其中當然也包括河南的“卡卡西”、山東來的“猥瑣”以及江西的“大牛逼”等人――從他們的外號來看,應該是已經和自己宿舍的人混熟了,才獲得了各自的雅號吧。
不過,適應了以後,這些人也很快地加入到了扯皮的隊伍中來――不過是身為旁聽者而已。
可以說貧嘴可以使人享受快樂,更可以緩解學習的壓力,這個一點也不誇張。
你可以說內容市井低俗,沒有內涵,你大可以以一副文學家幽默家的嘴臉睨視這一切,抻着脖子說“我就是愛看憨豆愛看央視春晚的趙本山”,我們當然也不會以一個地方的片面文化要求全國人民的認同和接受。
所謂的貧嘴,這玩意講究的就是一個心直口快反應敏捷,你再怎麼有文化,想這樣和大家一起製造語言文字的快樂還不一定做得到呢。
畢竟是從小聽相聲長大的,耳濡目染,每個天津人都多少有點貧嘴情結。
要是你說你看見哪個天津人不貧嘴,那傢伙肯定就是裝的。
男生自不必多說,屬於不貧嘴就痒痒的難受的類型,一天不貧嘴,食無味眠難安,整個人抑鬱憔悴地就像是大病了一場一樣。
女生呢?則喜歡一邊被逗得樂不可支一邊裝出一副嬌嗔的樣子斥一聲“臭貧”――這自是對男生的一種肯定與褒揚,狀似不屑一顧,實則像日本愛情動作片中的“依依啊”一樣,口口聲聲說著不要,其實是欲擒故縱之計,慫恿你“繼續繼續”。
而且,在這種大環境和泛文化之下,你不貧嘴就會被別人認為是無趣的、不隨和的,很難在一個社交圈裏混好人緣,所以說呢,發展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怎麼發展?先和你周圍人打成一片再說吧!
這麼來說吧!大學男生一聊天,把聊天內容錄下來都可以放到一場不怎麼講究的晚會上當一個群口相聲來播,貧氣嘴來每個人都是一個民間幽默家,可遺憾的是我們言語中搞笑的地方實在是多如牛毛,轉瞬即忘,因此無法在這裏呈現給各位,真是慚愧。
就在我又結識了不少人時,“恨我媽”突然出現,下令把我們帶到了另一個集合地點,據說是因為之前在樓群里訓練太過擾民,旁邊就有一個碩博樓提出了抗議。
於是乎我們便一路南下,在快到南門,緊挨着校醫院的一條狹窄小路上排開了陣勢。
此處四野無人,屬於那種死了人都得等半年才能發現的地方,偏僻的要命,昏黃的路燈也是一閃一閃,晃得人眼睛疼。
至於蚊子?呵呵,住過宿舍的人都知道秋天裏的蚊子有多麼生猛,更別提這地方多長時間也來不了一個活人,這些蚊子餓瘋了一樣,一隻一隻就跟神風突擊隊似的要血不要命,遮天蔽日成批湧來,只要抬起頭來就能看見,每個人頭頂上都繚繞起一股股壯觀的白眼,諸如花露水風油精之類的生化武器對這群敵人竟似完全沒有效果。
都說人類是屹立在食物鏈頂端的高級動物,但此刻我們完全就是來喂蚊子的,這小小一隻連的部隊被敵人的空軍主力完全包圍,我軍寡不敵眾,手無寸鐵,認蚊宰割。
不過“恨我媽”倒是怡然自得,依舊是來回踱着步,悠閑地看着站軍姿的我們,似乎絲毫不介意蚊子們貪婪的索取,竊以為其身上的泥垢恐怕已經結成了厚厚的防護層,就連能夠輕易隔着襪子咬到腳的蚊子也無法穿透這層堅實的防護,一個個掃興而歸,把鬱悶和不滿發泄到無辜的我們身上。
“站這麼久,累不累?蚊子那麼多,咬不咬?”
“累!咬!”
“怎麼樣?恨不恨我?恨死我了吧?”
――卧槽!我弄死你的了――
當然,就算掐架我也不可能幹的過這個比我矮了足足一頭的傢伙。
所以這種時刻是極其憋屈的,我的尊嚴一瞬間下降到了歷史最低點。
不過,我被蚊子咬的還算是少的。
像某些長着一張嘲諷臉的哥們,比如住在隔壁的蒙古族兄弟阿帕噶,也就是楊沱最新交到的朋友,那脖子被咬的就跟噶斯特地貌似的,基本上就算是那種時刻面臨著失血過多危險的可憐人。
一直折騰到九點半,可能是考慮到可持續發展理念,為了明天一大早更好地折騰我們,“恨我媽”終於還是惋惜地把我們放走了。
洗涮,脫衣,上床睡覺。
這一天下來,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轉天早晨六點就要集合,也就意味着我們必須五點多鐘起床。
基本上,我們躺下去挨上枕頭的瞬間,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對了,妹妹這傢伙,不知道有沒有被軍訓折騰的夠嗆呢――
這樣想着,困意迅速襲來,我的意識沉入深海。
――總而言之,第一天的軍訓,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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