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實的戰國

“謝管事大人賞識，但是含卉還有一幼妹，是這世上唯一親人了，實不願與她分開，我妹雖然年小力弱，但也識得文字，做的針線，求大人一起收下。”含卉沒有那驚喜之色，坦然接受，並再一次躬身說道。

那金班主眼角瞟向遠處的蘇翎，“你妹有病？”

“熱以消退，只需食些熱食，休息幾日就可大安。”燕兒低聲說道。

“無妨，一起帶着吧，我飛羽班還不缺個丫頭的吃食。”那金管事答的很痛快，含卉趕緊行禮謝恩。

這話讓旁邊的齊管事喜形於色，覺得剛才自己的決定太對了。

蘇翎在一旁聽着二人的對話，感覺這兩人如演戲般一唱一和，含卉的容貌資質就是不這樣出位的自薦也一樣能被選中，她這樣做無非是想提高身價，讓對方能連自己一起要了，而那個金管事更是一眼就認定了含卉，含卉又不是自由身，他若是想要的話根本不用跟含卉廢話，跟那個齊管事說一聲就行了，他肯這樣與含卉對答，是看含卉有求於他所以要賣含卉這個人情，這也間接證明了他很看好含卉。

至於自己，從含卉站出去蘇翎就知道自己會被接受，一個快病死的丫頭花不了多少錢的，又不用給醫治，回去也是讓她自生自滅而已，活了多個做活的，死了也不可惜，還讓含卉了了心事，這就是對含卉的投資。

蘇翎與眾多女孩一起坐在了牛車上，一路搖晃着離開了木屋，蘇翎很不巧的聽到了自己的身價，含卉是所有女孩子當中最高的，而自己則是白搭的搭頭。

蘇翎還是依靠在含卉懷裏，同車的幾個女孩子都用異樣的目光望着兩人，蘇翎知道對自己她們認為是快死了不想沾晦氣，而對含卉則是被剛才含卉最後那段自信的話震到了，蘇翎此時反倒有些為含卉擔心。

隨着路上行人車輛的增多，牛車駛上了大梁的街道，蘇翎驚訝的看着四周的新奇環境，街上男女老幼都有，身上多是麻衣，還有很多配着劍的劍客經過，居然很是繁華。

再看車上的女孩們似乎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蘇翎明白這些女孩子都是窮鄉僻壤的鄉下人，恐怕都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繁華的大城市，在這樣交通閉塞的古代，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自己的村子周圍百里。

街市上牛車走的更慢了，有那閑漢之類的人，會湊近牛車看車上的女孩子們，然後就是湊在一起一陣帶着大笑的評論，想也知道不會說什麼好話的，遊走在牛車附近的帶劍護衛並不阻止這些，只是騎着馬或前或后的跟着。

車在鬧市停住了，女孩子們一陣交頭接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車上的女孩子們並不急，只是睜大眼睛支起耳朵，對於身旁的一起都是那麼的新鮮。

“有人不開眼衝撞了信陵君姐姐的車架，”旁邊的路人甲說道，“被信陵君手下的武士殺了。”

“信陵君的姐姐不是嫁到趙國了嗎？怎麼回來了？”路人乙問道。

有那消息靈通的說道，“聽說她丈夫死了，不知這位夫人是否有她妹子那樣的美貌，不然我大梁又要多幾則風流韻事了。”

牛車再次動起來，把那幾個閑談的人甩在了後面，蘇翎把他們的話聽到耳朵里，信陵君的大名是聽說過的，戰國四公子之一，只是那名人與自己無關，可是當看到路上那一片鮮紅的血跡時，蘇翎不知哪來的力氣，唬的坐了起來，就看見被移到路邊上的屍體。

一位看不清面目的女子，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滿身的血污如同垃圾般扔在一邊，蘇翎又如同被抽幹了全身的氣力般倒回含卉懷裏，再一次親身見證了這個社會的殘酷，哪是什麼衝撞，明明就是一對逛街的母子被無情斬殺。

“是那孩子擋了車架”“是他們倒霉，遇上平原夫人心情不好。”“誰讓她們只是庶民。”

種種私語聲傳來，沒有同情更沒有義憤填膺，只有與己無關的漠視。

蘇翎腦中不由自主的出現那對母子的情景，無憂無慮的小孩子拉着母親的手一起去買菜，歡快的腳步不往回頭招呼母親快點，快速行駛的馬車躲避街上的孩子而急停，車上的人被搖晃的難受並嚇了一跳，再加上心情不好，直接下令處置孩子，母親撲上來求情，車上的夫人漠視也許還會嫌對方耽誤了她的時間，於是車上的婦人惱怒了，地上的母子成為了武士劍下的屍體。

蘇翎感到遍身發寒，這就是戰國，如果自己不小心很可能就如同街頭倒地的那對母子那樣被殺死，不，並不是不做錯事就會沒事的，那對母子又做錯了什麼，只要有權勢人看你不順眼，就能要了你的性命，法那是給貧民百姓們守的，王孫公侯不在國法的約束之內。

“七妹，你怎麼了？可是嚇到了？”含卉焦急的呼喚，剛才七妹的臉色白的嚇人，眼神也直了。

蘇翎回過神來，給含卉一個微笑表示她沒事，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那個微笑更像是苦笑，含卉當她見血嚇到了，見她有了反應也就鬆了口氣。

蘇翎看同車的女孩子，對那慘死街頭的母子都是默然的態度，至多有膽小的扭過頭去不去看那屍身，知道這些人對這樣的事是接受的，有權勢的人當街殺人在她們見怪不怪了，蘇翎閉上了眼睛，牛車駛過的地方越來越豪華，蘇翎卻是沒有心思再看了，她心中明白，要生活下去第一關要克服的就是心態，學會隱忍，學會跟這些女孩子一樣的漠視悲劇的發生。

蘇翎迷迷糊糊的被安排在了一間大通鋪住，含卉在下車的那一刻就與她分開了，這裏是低等女僕的住所，多虧了那個愛笑的女孩子草兒了，她也被買了來，就和蘇翎住在了一起，蘇翎躺了幾天雖然沒有人理，但是也能慢慢起身了。

其實這具身體當時會去世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身體太弱了，再加上一路顛簸小女孩受寒就這麼過去了，蘇翎頂了她的身體的時候，發過了燒基本也就好了，只是身體虛弱起不來罷了，這幾天雖然沒有用藥，可也沒有人打攪，每天草兒會給她帶來食物與清水。

還有一點讓蘇翎詫異的是，她這幾天昏睡間總會做一個夢，夢中的情景都是一個小女孩的生活，從小到大的，這些似乎都是這具身體帶來的記憶，不是很完整，甚至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可就是這樣，這夢卻越來越少了，就在昨天蘇翎夢到了自己與老媽鬥嘴的過程，而那個女孩的記憶在也沒有出現了，是不是說那個女孩子算是徹底的消失了，而自己也完全的掌控了這具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