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穆王征西路,文馬戰魁元(上)

第十四章 穆王征西路,文馬戰魁元(上)

陳琅坐在芳佩左側,亦十分關切地看盯芳佩,突然問道:“芳佩公主,怎麼只見你一人回來了?跟着你的丫鬟呢?”芳佩沒有設防,脫口答道:“她們步行而來,因為只有一匹馬……”陳琅噗嗤一聲笑了,眨着眼睛小聲道:“哦!她們自然不比主子,是被抱着騎在馬上送回來的,就只好走回來了!”周圍人聞言會意,可礙着芳佩的身份,想笑卻不敢,垂了頭忍着。芳佩被這話羞得紅透了臉,裝模作樣地掐了陳琅一下,罵道:“多吃一點東西,堵上你的嘴吧!”

陳琅嗤嗤地笑,這桌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如她一般放肆,可她那人小鬼大的樣子又讓人生不起氣來。

飲食無語,過了一會兒,芳佩放下筷子,刻意避開陳琅,小聲問合錦道:“那坐在高洛公子身邊的是誰?”雖然席上有很多“高洛公子”,但合錦不想也知道芳佩指的是哪一個。

她看過去,朵鷹左邊坐着他的堂兄高洛德雅,德雅曾經是太子、四皇子等人的伴讀,少時經常出入皇宮,芳佩不會不識。朵鷹右手邊的那位自己也沒見過,只好又去問陳琅,陳琅答道:“那就是從北境來京的勞可干都力務之子,勞可干穆及咯!他和他妹妹南格兒今日午間才到,是太子親自去迎接的呢,”末了,還好信兒地補充說:“勞可干穆及那人愣愣的,話都說不利索。”

合錦想到牢希氏調侃勞穆及名字的場景,解釋道:“聽說是他自小生活在北境族中,不熟悉漢語的緣故。”陳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嘆道:“現在這樣的人也能飛上高枝兒變鳳凰了!”

合錦決定,以後還是少和陳琅接觸為妙,仗着“童言無忌”,她說話實在太沒忌諱了!她這句話好似也將最近得寵的高洛氏捎帶進來,芳佩責怪地看了陳琅一眼,公主的修養讓她沒有立即表示她的不滿,一旁的安郅郡主卻說道:“史有言道:‘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若真是希世之才,飛上枝頭是早晚的事。”陳琅搖頭晃腦地嘻嘻笑:“我可沒讀過什麼書,辯解不過你啦!總之朵鷹是‘希世之才’不假,他的馬術我實在佩服,也喜愛他那隻鳥兒!其他人卻未必了。”安郅郡主似乎也覺得陳琅直白地過了頭,連台階都不知道下,就不再和她說話了。

直到宴會完畢,芳佩身邊的兩個丫鬟才找來這裏。離開了宴席,就到了男女合游的時間,有幾對兒鴛鴦大概早就對上了眼,已經湊在一塊說起悄悄話,沿着小路並肩散步。瑞王世子又和那個輕佻男子臭味相投地站到一起,隨後,四王子陳樂璋和高洛德雅加入了他們。朵鷹看上去對勞可干穆及更感興趣一些,兩人迅速用穆合語流利地交談起來,似乎很是投緣。相比於朵鷹身材高大、勻稱,穆及的身形粗壯,個子不怎麼高,粗眉毛小眼睛,笑起來一副樸實樣。他妹妹南格兒長了一張和哥哥極像的圓臉,但皮膚細嫩,目光明亮,雖然沒有高洛綿雨那般好看,也是個可愛的姑娘。芳佩的眼睛不住地往那邊瞟過去,可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南格兒、穆及和朵鷹用穆合語談笑風生,芳佩終究是不好意思踏出那一步,只好在心裏眼熱。

為了讓大家飯後消食,也為了刺激彼此交流,宮中特意製備了許多男女皆宜的新奇小巧的玩意:蹴鞠、擊鞠、雙陸、樗蒲、紙鳶等等。旁的不說,單說那紙鳶由御制局巧手扎制,不但精巧華美,尾部還貼了銀紙,在陽光下飛舞時閃閃發亮。有人拿了紙鳶比賽誰放得高,不少人被他們吸引來,也想一試。芳佩見他們圍着熱鬧,好奇心暫時戰勝了朵鷹的吸引力,拉着合錦湊過去。眾人見是芳佩公主,便哄着讓她先選,芳佩選了一個鸞鳥紋樣的軟翅風箏,骨上還鑲着一個精巧的風笛,這樣臨風放起時,不僅好看,還有嗚嗚鳴響。

芳佩在宮人的幫助下將紙鳶放起,拽着繩線,又是興奮,又是得意,玩得不亦樂乎。合錦對此實在提不起興趣,她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忽見一伙人圍在一起,正在玩穆合族的“文馬戲”,眼前一亮,頓時熱血沸騰起來。

這是一種用特殊的毽子為道具的遊戲,不同於常見的翎羽毽,它是用獸皮縫製成小袋,內盛草籽,上束馬尾毛而成,樣子像一隻飛騰的馬兒,因此被稱為“袋馬”。在遊戲時,以多種方式踢起袋馬,使之做出各種動作來模仿馴馬之術,藉此比拼誰的“馬術”高超。雖是馬戲,卻相當文雅,無關力量,重點考驗精巧和靈活,因此深受女孩兒的喜歡。她自小便由家中的奴僕教着玩“文馬戲”,對於每種技巧都十分熟稔,各種說法更是信手拈來,現在已有幾年沒玩過了,看到曾經的心頭之愛,還是激動得情難自抑。

合錦離開了沉醉於紙鳶中無法自拔的芳佩,走到那群玩文馬戲的人中,見到三個女孩正在人群中表演“斗馬”。先做“躍”的動作,即側舉手臂,從面前踢起袋馬,讓“馬兒”躍過手臂后在另一側用足跟踢回。反覆兩次后換腳側踢,稱“滾”,把“馬兒”趕到相鄰的人手中。交換袋馬後又要做“勒”狀,即用膝蓋將落下的袋馬托起,靜止不動,整個人也如同勒馬一樣重心後仰,隨後再從“躍”開始,依次反覆。三人做同樣的動作,不停地交換手中的袋馬,不僅需要技術,還需要配合,動作節奏會越來越快,直到有人堅持不住,產生失誤為止。

這樣的玩法雖然好看,但動作簡單,已經偏離“斗”的本意,反而表演成分居多。那三個女孩顯然是配合慣了的,隨着一旁的鼓點有條不紊地踢着,鼓點越來越快,她們的動作也絲毫不亂,看得周圍人叫好連連。

合錦做隔岸觀火狀,心裏癢麻麻的,卻不着急,只是在一旁細心觀察,估量着她們的水平。待一女孩敗陣,剩下兩人飛快地鬥起來,這回才有點“斗”的感覺了。只見兩隻袋馬高高地飛起,恰似馬兒在山陵中穿梭騰躍,每一次交換都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終於雙雙落地,打成了平手。這場表演配合完美,可以稱得上精彩,大家都心悅誠服地為她們歡呼。

有許多男子圍在旁邊看,起鬨道:“你們這樣玩沒有趣兒,要玩‘馴馬’才有意思!”方才表演斗馬的其中一個女孩笑罵道:“做什麼慫恿我們玩,你在一旁平白賺了觀看?”

那男子於是道:“那我有一個法子。你們玩‘馴馬’,拔了頭籌的人便能喚我們觀眾做一件事,或要個獎賞,不讓你白玩耍,給你干苦力、加奩資可好?”周圍男子都想看姑娘們玩活潑靈動,花樣繁多的‘馴馬’戲,紛紛表示贊成。他們家中非富即貴,根本也不在乎這一點金錢,權當為眾人助興。那女孩機靈地討價還價道:“獎賞和做事都是每位觀眾一件嗎?”眾人皆笑:“一人一件也好。”那女孩子爽朗道:“好!那麼說定了,想留下看戲的都留個抵押物,不想看戲的趁早走開,可別白蹭戲。”

誰也不會小氣到跟女孩耍無賴,男子們紛紛解下身上飾物為憑,放在一塊草地上,竟然堆了很多。姑娘們看到有這麼多人湊獎賞,也都興緻盎然地積極報名參與,不管會與不會,圖個熱鬧。合錦看着地上擺着的抵押物,心中暗喜道:天賜良機,時不我待!便夾在人中報了名,排在靠後的位置,坐在一旁觀看。

先上場的是那斗馬女子中的一個,只見她伸展雙臂,將袋馬勾在足上,驟然如風中楊柳一般搖了一下,也沒見怎麼發力,一股巧勁便把那袋馬甩了起來,高高躍起,穩穩落下,此為“縱”,眾人喝了一聲好。她又將袋馬從面前踢起,越過頭頂,在身後用腳心接住,再高高拋起,以此往複,就像身後長了眼睛一般。但見袋馬在頭頂往返,馬鬃隨着動作劃成優美的弧線,此為“騰馬化龍”,眾人又是一贊。這女孩身姿高挑,動作優美靈活,手腳並用,活像與馬共舞的精靈,一會兒做“踏花飛蝶”,一會兒是“烏雲蓋雪”,靈活的同時頗具美感,着實賣弄了很長時間才將馬“勒”住,向眾人道:“獻醜啦!”

這可不是什麼拋磚引玉,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已算是下馬威了。果然排在她身後的幾人都搖頭道:“我這點微末伎倆,是不敢賣弄了!”女子聽了這話,臉上得色盡顯。卻也有大膽的女子,不理會她珠玉在前,只按部就班地耍起技藝,雖不見得多麼出彩,也迎來眾人肯定的掌聲。

因着這位姑娘的帶頭,膽大的人多了起來,紛紛上前表演比試。每個人玩“馴馬”的套路都不一樣,有的偏重技巧,花樣繁多,有的注重動作的優美連貫,翩翩如舞,還有的一連踢出幾個“單騎救主”、“飛黃騰達”的經典動作來。總之各有各的出色,對於那些技藝不佳出了丑的,也沒人嘲諷,依舊以掌聲相送。

目前看來,還是最初表演的那位女子技藝高超一些。她的同伴見無人能在好友之上,自己也出場了。與同伴不同,她馴的馬可稱得上是“烈馬”。她的動作並不輕柔婉轉,反而凌厲有力,颯爽英姿,真如一個馴馬的騎手一般。那“馬兒”在她身邊,時而衝鋒陷陣,時而穿林走馬,時而圍場射獵,看得眾人眼前一亮,驚嘆不已,倒是分辨不出和第一個相比,哪個更加出色了。

就像一場圓滿的開始和收尾,見了這樣厲害的表演,眾人心悅誠服,再沒有人敢主動請纓。

“若是無人了,那我們兩個便一決高下吧?”那最先出場的姑娘衝著同伴挑眉笑道。

眾人對二者的高手角逐充滿期待,開始連聲叫好,就在此時,合錦卻托着一枚袋馬走了過來,臉上帶着神秘的微笑,輕聲道:“不忙,讓我也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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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錄之錦上珠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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