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殺鬼門

一進賭場，汗臭味吵鬧聲混雜着。我不喜歡賭博，賭博讓很多人財破家散，人性貪婪堪稱萬惡之源。各色好賭之人混雜着，失去了狗子的身影。我對上來招呼的夥計問道“方才進來的人呢？”

“不曾注意到，或許哪個位置正在賭着呢吧。”

“一身黑衣，手拿長劍，身材挺拔，跟這些灰頭垢面的賭徒不一樣，你怎麼沒瞧見？”

夥計伸手一指，不遠處賭桌圍着的灰頭垢面人群中，好幾人都是這般裝束，黑衣長劍。其中一個黑衣的人正把一把長劍放到賭桌上，“這把劍是我家傳之物，也堵上，買大”。

“就前後腳進來的，你不要裝糊塗”

“姑娘，我們富貴賭坊開門做生意，來賭錢的，我們歡迎，若是找人，請門外對街守着去。”我回頭一看，幾個拖家帶口的婦人擦着眼淚蹲在對面牆邊，眼巴巴地盯着賭坊門口。

金花拉着我“小姐，我們回去吧。許是真看錯了呢。改天找狗子哥問問不就好了。”

“我賭錢不行嗎？”我掏出錠銀子佯裝要賭，捂着鼻子繞着各個賭桌走了圈，沒有看到狗子。抬腳正要上樓，被兩個彪形大漢攔住了，“上面不設賭，不對外，客觀止步。”

“好”我爽快的答應了，轉身帶着金花離開了。

出了門，見沒人跟着，我果斷上了牆頭。“噓，不許叫喚，金花，你要是把人引來了，今後就不許跟在我身邊，老老實實去‘聚美’‘貴履’給我翻賬本去。”

金花嘟着嘴，水靈靈的大眼睛可憐的望着我，不再吱聲了。

我翻進了賭坊二樓，靈活的避開守衛。瞅見一個端着湯藥的僕人有些熟悉，跟了上去。見他進了一個房間，我只是好奇地貼着牆聽了下。

“葯來了，你快喝下。”這是狗子的聲音。

我正想找個縫隙往裏瞧，看看狗子讓誰喝葯。聽到室內一陣咳嗽聲，“我沒事，你快回去吧。”這是泥巴的聲音？

我藏不住了，推門而入，見狗子站在床邊因為我的闖入正拿劍防禦姿勢，見是我就停了下來，泥巴躺坐着靠在床邊床柱，身上包紮着白布，露着血色。

“你受傷了泥巴”滿心的疑惑，因為泥巴的傷勢而忘卻。

“少爺”“少爺”因為習慣，他們脫口而出喊了我少爺。狗子反應過來，“金小姐，你怎麼在這？”

“我還要問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我指着泥巴的傷，“這是什麼情況？何時傷的？傷的怎樣？如何傷的？你們到底瞞着我做了多少事情？”

“小刀子，你先出去。”

我突然想起，端葯的僕人是‘福氣村’的小刀子，我還曾和念兒一起教他寫他的名字。小刀子出去后，狗子跪在了地上，“小姐，別問了，我們不能說”。泥巴也掙扎着要起來。

“你別動，”我呵住他，轉向狗子，“你來說。”

見狗子不答，我又委屈又生氣，“你是不把我當主子了，我離了相府，就不是你們的熙少爺了？管不了你們了是嗎？”

“小姐息怒，這事不能對你說。”

“是因為影子嗎？你們倒是聽他的話。”出了門，我竟不知道怎麼找他，他在相府，在某個金氏商鋪，在醉花樓？在？何時開始，與我形影不離的影子，我竟然連他的行蹤都不知道了。總是他來找我，我倒不知道他在哪裏獃著了。我轉身又回了屋子，“狗子，你去把影子找來。”

“是”

我看着滿臉愧疚的泥巴，終是心疼多過氣惱，“你把葯喝了，你還傷着呢。”把床邊的葯碗端給他，“可還疼嗎？幾時傷的。”

“昨夜。”

“昨夜？何處傷的？你和誰鬥毆？”

“小姐，你不要問了。”泥巴擦擦嘴角葯漬，低着頭不再說話。我坐在凳子上和他陷入了冷戰。

不一會影子來了，身後跟着金花和狗子。

原來只有我不知情。我憋着委屈，咬着唇不言語，直愣愣地盯着影子。影子一臉懊悔和疼惜，過來抱住我，把我的頭埋進他胸膛。咚咚的心跳聲，曾經讓我覺得踏實，此時，卻是濃濃的背叛和欺騙。“你別這樣看着我。”

“他們瞞着我，什麼都不說，你呢？是要瞞，還是騙？你說他是走路摔的，我都信。”

瞞，是不說，騙，是說假話。

“你跟我來。”

原來，影子為了對付‘閻羅門’，成立了另一個江湖聞風喪膽的門派，殺鬼門。傳說殺鬼門是新起的門派，相比較‘閻羅門’的高冷。殺鬼門打開門做生意，收錢保人殺人，都是有的，尤其善於和‘閻羅門’作對，殺鬼，殺盡閻羅門的鬼。

狗子，泥巴，甚至金花，都是殺鬼門的人。我只噹噹初把城外破廟的小乞丐都安排了新的人生，讓他們‘美夢成真’，不想他們從一個坑裏到了另一個坑裏，過起了刀尖奪命的血腥日子。

昨夜，金花非要帶我離開‘醉花樓’，因為‘舞仙’青染自爆是瑤光公主之後，引來‘閻羅門’探查，屋頂瓦動聲或是他們造成的。瑤光公主的後人被‘閻羅門’所殺，‘閻羅門’做事風格，一向是滅門無活口，樹立起自己的閻字招牌。他們消息倒是快，這邊青染剛說了自己的身世，當夜就引來閻羅門。一不做二不休，不論真假，殺了便是。閻羅鬼徒躲進了青染卧房。泥巴帶人負責青染的安全，與‘閻羅門’鬼徒發生械鬥。金花雖然不知道影子的全盤安排，不知道有‘閻羅門’的捲入，但是被影子安排，負責我的安全，當她察覺到有高手出現，心生警覺，便要帶我離開，規避風險。泥巴在昨夜打鬥中，被對方刺傷右胸受傷，對方也沒有得逞，一死一逃。

“影子，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還要捲入多少人進來？他們是閻羅，你們是殺鬼，你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我為復仇，他們是殺我全家之人。小熙，你忘了你爹娘的家族之仇了嗎？”

“我沒忘，可是你也見到了，因為仇恨而折磨一生的我爹娘，我爹爹是個忠君愛民的好官，可他斂財結派，盡其所能擴張權勢追查閻羅門，我娘總是跪在佛前念經，佛渡世人，她求的卻是大仇得報。他們已經折磨了自己一輩子，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我說服不了他們，可是你，你們自小一起長大，我也是你的家人。我給了你富裕快樂的生活，你的日子還長，我希望你能快樂，不要被仇恨蒙蔽，變成自己最痛恨的模樣。”

“小熙，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樣放下。你想重新開始，你不想報仇，你想安穩度日，你想離開相府，你想找個如意郎君，我都依你。可是我也說過，我會替你，成為王嘉熙，把你的仇和我的仇都報了。”影子握住我的肩膀，直視着我的眼睛，眼中都是堅定決絕，“小熙，我已經針對了閻羅門，你覺得我還退得了嗎？”

是啊，仇人強悍，此時再躲，為時已晚，不是敵死就是我傷。

“你可有把握？我······”

“你不用管我，你還是過自己的日子，去追你的心上人，去做生意，去打理‘美夢成真’。我們至少得有一個，過正常人的生活，不是嗎？”影子撫摸着我的頭，好像在說‘你喜歡吃糖就吃糖吧’這樣簡單的事情。

“謝謝你，影子。”我趴進影子的懷裏痛哭。“影子，若真的滅了閻羅門，你就散了‘殺鬼門’吧。我們遠離江湖遠離朝堂，隱姓埋名，重新生活。我開個酒鋪子，你釀酒，我賣酒，可好。”

“當然好了，我要多釀些酒，要不然你把我釀的酒都喝光了，就沒有酒賣了。”

“我還是覺得對不起狗子，泥巴，金花。我以為，我救了他們。”

“是你救了他們，他們一直心懷感激。我收他們入殺鬼門，與你無關，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誰會選擇殺人？”

“小熙，我何曾騙過你？人各有志，若非真心歸附，我又怎麼收在身邊？”

“除了他們三個，還有誰？”

“當年破廟的，只有他們三個而已，阿牛和蟲子只是金氏的掌柜的，對殺鬼門毫不知情。”

“破廟的只有他們，哦，小刀子，那個小刀子怎麼回事？他是福氣村的，他也是殺鬼門的？”

“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福氣村收留了很多貧賤難民，我確實從中挑選了些合適的人加入殺鬼門。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泥巴，身手了得，擔當大任。小刀子只是富貴賭坊的接應人，這賭坊和醉花樓都是殺鬼門的落腳地，其他的地方我暫時不與你說。”

“你，你，比我知道的要冷血的多。影子哥哥，我想冷靜一下。”出了富貴賭坊，我一個人晃晃悠悠在巷子裏走着，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竟找不到一個人訴說，我娘，羅弋，念兒，爹爹，師傅，原來與我相知最多的還是影子。牆頭有響動，不用回頭，我也猜得到是金花在隨行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