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封王封地

御慶三十年冬，沈芸櫻被推至南門斬首。

同月，大梁的三皇子、我的兒子至鈺登上皇位，改國號為順吉。

因為至鈺年紀尚小，在處理國政上面畢竟能力有限，所以朝廷中的大部分政事都需要由我和永廷的弟弟九王爺皎宇王永州共同商議之後方可做決定。

皎宇王永州常年駐守在關外，這次連自己最為親近的哥哥去世都沒有來得及見到最後一面，很是遺憾。得知皇位由年僅十歲的至鈺繼承，皎宇王永州便特別班師回朝，代替永廷幫助至鈺處理朝政。

有了皎宇王永州協理至鈺，我便感覺輕鬆了許多，便一心處理後宮之事。在短短几個月內，先皇和前皇后都相繼離去，這後宮中頓時出現了群龍無首的局面。

而我因為至鈺的登基順而升級為皇太後娘娘，雖然我只有二十九歲。

長儀公主在宮中小住一個月之後也因為惦記着一雙兒女回去了，一鴻則遲遲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呆在梁宮內陪伴着我。

“婉玉，如今大局已定，你的孩子也已經順利登上了皇位，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事情了？”

一鴻在一個陽光充足的午後突然這樣問我，讓我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其實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一鴻已經足足等了我十五年。一個男人肯為一個女人等待十五年，這樣的深情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要感動不已的。我也確實很為一鴻的一片心而感動，但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彷彿少了一樣什麼東西。

我望了望窗外，看着院子中忙忙碌碌的宮人們，這個我已經熟悉的大梁宮早就已經成為了我的家，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讓我感覺到親切，如果真的要離開這裏去到一個新的環境，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適應，有的時候習慣是一把非常可怕的雙刃劍。

“一鴻，如今至鈺剛剛登基，對朝廷政事還不熟絡，後宮中又沒有一共之主，這個時候我怎麼可以離開呢？”我說完，有些愧疚的看了看一鴻，我看到了一鴻眼中那失望的神色，心中驟然一抖。

一鴻的失望情緒只持續了一會，過了一會他便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對着我說道：“你說的這些我也都理解，至鈺剛剛登基確實需要你在身後的支持和輔佐。我既然已經等了你十五年，也不怕再多等幾年，不過這次你要給我一個期限，不要讓我一次一次的失望好嗎？”

我看了看永廷期盼的雙眼，心中多麼想現在告訴一鴻我現在就跟他走，可是我始終說不出這幾句話。

“好，一鴻你再給我五年，五年以後如果我不能跟你走，以後我們就恩斷義絕。”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着牙說的，心中彷彿滴血一般的疼痛。

一鴻認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最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惠如有些急切的聲音：“皇上，太后與周皇正在裏面議事，待奴婢通報一聲！”

“不必了，朕倒是想親自跟周皇商議商議！”至鈺聲音中帶着一絲的怒氣，完全不顧惠如的勸阻在沒有任何徵兆下突然推門而出。

此時，我與一鴻正並肩站在房間之內，被突如其來的至鈺嚇了一跳。

“皇上，你怎麼也不通報一聲？”我輕聲問道，感覺今天的至鈺情緒頗有些激動。

至鈺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怒氣沖沖的看着一鴻，眼神中竟然充滿着仇恨的神情，讓我心中有了一絲的驚慌。

“母后，你為什麼要整日與周皇廝混在一起？你知道朝廷中的人都是怎麼談論你們的嗎？”至鈺強忍着怒氣突然指責我道。

我剛剛要開口，就聽見一鴻率先說道：“廝混？你一個十歲的孩童就是用如此不雅的詞彙來形容自己的母親？”一鴻的聲音也有些冰冷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一鴻神色如此的凝重，讓我突然有了一絲不寒而慄的感覺，整個後背都升起了一絲的涼意，直達頭頂。

看來一鴻此時也有些動怒了。

“一鴻！”我立刻上前輕輕的拉了拉一鴻的衣襟，小聲勸慰道：“他只是個孩子，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一鴻看了看我，眼神中漸漸的溫柔了下來，對着我輕鬆的笑了笑。

至鈺看見我與一鴻對視時雙方眼中的那份深情，不僅氣上心頭，突然指着我怒吼起來：“母后，你身後大梁的太后最起碼要做到恪守婦道，而不是與父皇以外的男人勾勾搭搭。你讓屍骨未寒的父皇情何以堪？你讓大梁百姓情何以堪？你真的想讓天下人恥笑嗎？”

“啪”的一聲，我一個巴掌打在了至鈺的臉上，在至鈺白皙的臉龐上面留下了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母后，你打我？”至鈺眼中頓時淚光閃爍，無限委屈的看着我。

我也愣住了，我真的沒有想過我會出手打至鈺，別說是打至鈺的耳光了，我入宮這麼多年連一個奴婢的耳光都沒有打過。

我看着眼前驚慌委屈的至鈺，心中很是自責跟後悔，忙開口說道：“哀家不是故意的……至鈺……”我說著，就要上前去摸至鈺的臉，卻被他一下子推開了。

“母后你竟然為了這個男人而打我？”至鈺雙眼通紅，流着眼淚跑了出去。

“至鈺！至鈺！”我追了出去，已經不見至鈺的身影，我忙拉住了一旁的惠如，焦急的說道：“惠如，你快些派人跟上皇上，別讓他做什麼傻事！”

惠如忙點頭安排去了。

我看着惠如遠去的背影，終於控制不住的捂着嘴哭出聲來，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打自己的兒子，還是當著一鴻的面。我知道我這樣做是萬萬不該，只是當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現在悔之已晚。

一鴻從我的身後輕輕的摟住了我的肩膀，不斷的安慰着我。

還好有一鴻！

我回過頭去看見一鴻心疼的看着我，心中更是觸動不已。眼前的這個等候了我十五年的男人，依然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安慰我，讓我越來越渴望他的懷抱。

因為至鈺的緣故，一鴻便沒有繼續在梁宮內逗留，沒過幾天之後一鴻便回周國去了。

少了一鴻的梁宮內，我感覺到心中總是缺少了什麼，也許是我太寂寞了吧。

至鈺登基以後，後宮中大梁的前朝嬪妃們都開始人心惶惶，因為許多沒有為永廷產下過子嗣的妃嬪們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結局是怎麼樣。

於是在某一天，我將後宮中所有的嬪妃都召集在了我的玉芙宮正殿中，商議着後宮眾妃的去留問題。

待我穿着奢華典雅的華服款款走進正殿的時候，全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的妃嬪們全部拜倒在地，恭候着我的駕臨。

我緩緩走上了正坐上面坐好，才微微擺手對着跪在地上的幾十名後宮嬪妃們說道：“都起來吧！”

所有的嬪妃全部從地上爬了起來，規規矩矩的坐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我沒有說話，而是面帶微笑的掃視了一下殿中所有人的神情。我發覺那些位份較高，為永廷生下過子嗣的妃嬪們個個都是面帶微笑、輕鬆愉悅的表情，看樣子她們是不用擔心自己去留問題了。

而那些位份較低，沒有為永廷產下過子嗣的妃嬪們臉色就不是那麼的好了，灰頭土臉有的甚至連頭也不敢抬。還有那些入宮之後只得到過永廷幾次寵幸的小主們更是緊張的看着我，有幾個甚至已經捂住口鼻偷偷的哭泣着。

我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大家同為後宮中的女人，幸運如我一般的女人都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皇妃，而那些運氣不佳甚至有些倒霉的女人則落魄到如此，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可不可以掌握，最後只能任人宰割。

“今天哀家召各位姐妹們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與各位姐妹們商議。先皇歸天已久，現在當今皇上已經登基，國泰民安，也是時候商議一下咱們這些後宮姐妹們的去留了。”我語速很慢的對着殿中眾人說道，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着眾人的表情，我看見有幾個妃嬪小主已經嚇得臉色煞白。

“啊！”突然有一位穿着一身黃衣的小主模樣的女人暈倒在地，惹得身旁的幾位小主們驚叫起來。因為後宮中妃嬪小主眾多，我一時間也叫不上名字來，一旁的惠如立刻示意兩名宮女將其扶了下去。

“這位妹妹是身體不適還是太緊張了？其實眾位妹妹們也不用擔心，哀家也是女人也是從末等的小主一點一點熬過來的，甚至比小主還要低，你們也都知道哀家原先是這大梁後宮中的一名小宮女。哀家深深的知道後宮女人的不易，也知道你們心中的擔心，哀家不會為難自家姐妹的。”

我簡短的加句話過後，我看見許多妃嬪小主們臉色都緩和了不少，甚至有幾位妃嬪小主還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這讓我心中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同情。

這些後宮中的人其實都是可憐的女人，她們的一生都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活。現在這個男人已經不在了，這些失去了天的後宮女人便開始無所適從，甚至找不到自己活着的目標和方向，這是一件多麼讓人覺得可憐而又無奈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的兒子至鈺登上了皇位，恐怕我也要與她們面臨同樣的問題吧。

“臣妾一切全聽太後娘娘做主！”殿內眾妃嬪小主們立刻恭敬的齊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拿出了一個小摺子，這是我與宮中幾位位份較高妃嬪們商議了幾個日日夜夜后商議出來的結果，也是掌握着這殿中所有人命運的關鍵之物。

“首先封大王爺至寶為淮南王，封地淮洲，即日起與其養母芸太妃一同趕赴封地，不得有誤！”

如今至鈺已經順利登基，他的兄弟——幾個曾經的皇子便被稱之為王爺。為了讓幾位王爺都可以做好自己的本分，以免長大以後窺視皇位，所以我決定要將幾位王爺封王封地，讓他們都遠離京師，這樣可以穩固皇權。

芸太妃何紫月立刻上前磕頭謝恩，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滿眼的淚光。

“臣妾謝太後娘娘恩典！臣妾與至寶可以由今天都是因為太後娘娘的恩惠，臣妾可以擔保臣妾和淮南王永不回朝！”芸太妃此番話說得十分的動情，我知道她的心意，她這樣說就是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她說“永不回朝”的意思就是說至寶永遠不會窺視皇位。

我立刻上前親自扶起了芸太妃何紫月，何紫月是我進宮之後第一位認識的後宮嬪妃，我與何紫月之間有太多的情誼和不舍。

“妹妹希望姐姐可以體諒為人母親的用心。”我對着何紫月說道，其實讓何紫月趕往封地我心中也是不好過的，但是歷朝歷代凡是新帝繼位，這一步都是必要要經歷的。

何紫月眼圈紅紅的看着我，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說道：“婉玉，我們這次一別就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見了，姐姐真的很捨不得你。”

我點了點頭，剛要開口鼻子已經酸了。

“好了，咱們也別在這裏哭鼻子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都會想念彼此就足夠了。”何紫月說完退後了兩步又跪在了地上，為我磕了一個頭說道：“臣妾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太後娘娘可以准許。”

“芸太妃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哀家一定會答應你的。”我立刻說道。

“臣妾只有雨若一個妹妹，希望太後娘娘恩准臣妾帶着妹妹一同趕往封地。”

何紫月剛剛說完，一直沒有出聲的何雨若便快步走了起來，親手將何紫月扶了起來，還未開口便已經是泣不成聲。

“哀家准許！”我看見何氏兩姐妹相擁而泣的樣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和感慨。何氏三姐妹一直都是這大梁後宮中的傳奇三姐妹，現在這個三姐妹的神話終於有了圓滿的序幕。

“二王爺至賜封為鎮西王，封地肅洲，即日起與其母盧太妃一同趕往封地。”我繼續拿起小冊子念道。

我知道肅洲是至賜的生母盧三娘的家鄉，盧三娘當年為了永廷扔下了家中的父親，背井離鄉獨自一個人來到了梁宮內，現在也該是回家與親人團聚的時刻了。

盧三娘立刻上前為我磕了三個響頭，起身之後的盧三娘已經是淚流滿面，她自然是知道我的用心良苦的。

盧三娘上前抓住了我的手梗咽道：“謝謝你，婉玉！只有你才會如此體諒我們母子，讓我們回到自己的家鄉尋找親人。”

我含着眼淚笑了起來，對着盧三娘說道：“誰讓我們是好姐妹呢，當初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你幫助我的，這份恩情我蘇婉玉今生難忘。以後每年除夕的時候都要回宮來，我們一起過年。”

盧三年擦了擦眼中的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

“晉封珍太貴嬪為皇一品珍太妃，其子三王爺至真封為御臨王，封地……”

我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剛剛晉封為珍太妃的碧桃跑上前來跪倒在我的身前，對着我哀求道：“太後娘娘，臣妾請求留在梁宮中好好的撫養三王爺長大，臣妾不想去封地。”

看着碧桃那哀傷的眼神我明白她是不願意離開這個曾經永廷生活的地方，我知道碧桃的心中只有永廷一個人，也知道碧桃對永廷愛。

我將碧桃扶了起來輕聲說道：“碧桃，別怪姐姐無情，這封王封地是宮中的慣例，這管理如此姐姐也是沒有辦法的。再說你與三王爺去封地開始新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碧桃搖了搖頭，帶着哭腔說道：“姐姐，如果你還拿臣妾當妹妹的話就答應臣妾，讓臣妾留在梁宮中。臣妾可以發誓，可以發毒誓，絕對不會對皇位有半點窺視之心。只求姐姐可以准許我們母子留在梁宮內，如果姐姐還不同意的話，臣妾就一頭撞死在這大殿中。”

我見碧桃的心意如此的決絕，便不在堅持，我對着碧桃點頭說道：“既然你如此堅持，姐姐也不強迫你了，你能留在姐姐的身邊姐姐也很高興。”

碧桃見我答應下來，立刻滿意的笑了，笑得像個孩子一般，這也是至永廷離開以後我第一次見到碧桃如此會心的笑。我覺得只要可以看見碧桃如此舒心的笑容，就是讓我不當這個皇太后我都願意。

因為四王爺至靜是我的孩子，暫時便沒有封王封地。而其他幾位為永廷生下公主的太妃們，我都邀請她們繼續留在大梁宮內居住，待公主們到了適婚的年輕，在為公主和幾位太妃置辦宅院府邸。

“宮中所有十品以上的妃嬪們按照原來的品級向上晉位一級，同時繼續留在原來所居住的宮中。而正十一品一下的各位妃嬪小主們，便可以按着自己的意願選擇留在大梁宮中還是出宮返回家鄉與家父團聚。如果選擇留下的妃嬪也可以在原來的品級基礎上向上晉位一級，以後每個月的份例都不會少。而那些選擇離宮的姐妹們便可以領取三百兩銀子，回家與父母團聚，只是不允許對其他人提及後宮中發生的事情，否則哀家不會饒了你們的。”

我說完以後，所有的妃嬪小主們全都跪在地上為我磕頭，口中儘是感激我的話語，許多妃嬪小主們更是激動的雙雙抱頭痛哭起來。

這也是大梁開國以來第一次出現後宮妃嬪在皇上死後可以離宮的先例，以往的後宮妃嬪在皇上死了以後只能老死在宮中。

我覺得這是極不人道的行為，同樣身為女人的我深深的知道這些後宮嬪妃們的不易和悲慘，我體諒她們也同情她們。我更多的是從她們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給她們搭建一條康庄大道，讓她們可以有機會第二次選擇自己的人生。就算冒着被世人唾罵的危險，我也在所不惜，因為我自己覺得心中踏實也便足夠了。

（月月又換新封面了，本書也接近了尾聲，估計再有3-5萬字就要完結了。本來月月是想寫一個悲慘的後宮故事，後來發現自己太善良了，所以寫着寫着就寫成一個相對理想化的結局了，希望大家懂我的心意。現實很殘酷，就不要在小說里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