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花露
雲遙仔細在腦中過了一遍，她也只是突然想起，隨口胡謅，王妃這麼問，只好搖頭道：“香氣應與香囊相差不幾，只是味道應該更清新些”
“那你可研究出了什麼名堂？”
但凡女子，對這等護膚調香之事都是極有興趣的，王妃本是問罪凈手之水污穢之事，如今也被雲遙帶偏了去。
雲遙跪在地上，頭腦卻是格外的清晰，一字一句道：“奴才慚愧，前日裝了些許地面碾碎的花瓣實驗，只是那香氣怡人的香水沒能制出來，反倒制出了一瓶味道怪異的污水”
上首的王妃雙眼微微眯起，唇畔向上揚了幾分，語氣不明道：“故你便將這污水放進本宮凈手的水裏？”
王妃語調平和，裏頭卻透出幾分涼意。
雲遙俯身叩首，聲音自始至終都是那般的平靜，沒有半絲慌忙驚恐。
“非是奴才刻意，而是做活之時，不甚將那裝污水的瓶子落進了鍋里，當時未曾注意，直到桃衣姐姐前來打水，奴才方才發現”
“因為此事驚擾娘娘，奴才實在罪該萬死”
“娘娘若因此治罪，奴才絕無怨言”
“只是經此一事，奴才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興許能有比香水更加簡便的法子，能讓娘娘身懷異香，如花中仙子一般引蝴蝶翩翩”
身懷異香，引蝴蝶翩翩！
那般景象，光是想想，便教無數女子心馳神往。
王妃聞言，下意識探手取下腰間佩戴的香囊，精心製作的香料填充其中，觸手便覺一股幽香撲鼻。
香囊的香氣亦是格外的好聞，她心中雖對雲遙說的法子有些興緻，卻也不覺她能搗鼓出什麼東西來。
她的目光自雲遙身上劃過，手中輕捏着香囊，溫聲道：“那法子造出來的香能比香囊這香更好？”
聞言，雲遙緩緩抬頭，目光直視王妃的視線，唇畔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道：“娘娘不試過，又怎知不如香囊呢？”
雲遙藉著這一眼仔細打量王妃的長相，只見她身穿一聲厚重的宮制華服，大紅色的華服上頭綉着展翅飛翔的雀鳥，墨黑的紅梅在裙擺處展枝綻放。
王妃面容圓潤，在這以明眸為美的古代，她偏偏生了一雙單眼皮，鼻樑也不似常人高挑，有些下塌，嘴唇相比幾名婢子的豐潤，要略薄許多。
一身繁複衣裳，將她的身材裹得嚴嚴實實，哪怕此刻是夏日，身上的衣衫也是一層裹了一層。
怪不得這些貴人屋中明明置了冰盆，仍需要丫頭不停歇的打扇，若不打扇，只怕分分鐘熱成狗。
彼時規矩森嚴，似她這般直視主子的容顏那是大大的不敬，故云遙只一眼之後，便斂眉收回視線。
“你很大膽”
制止桃衣即將出口的呵斥，王妃溫和一笑，眸中暗含幾分讚賞。
“此事本妃便不再追究”
雲遙鬆了一口氣，卻聽王妃又道：“不過，你既說有了新的想法，若拿不出讓本妃滿意的東西，你可知是何後果？”
王妃聲音溫吞，卻不代表她好拿捏，僅憑雲遙三言兩語便將之放過了。
“請王妃放心，奴才定然不辱使命”
王妃輕嗤一聲。
“聽說，徐側妃命你為她做吃食？”
來了。
雲遙心中咯噔，卻老實回道：“確有此事”
“嗯，好生伺候着，徐側妃既然喜歡，便多做幾樣新鮮的送過去”
說罷，王妃便將雲遙打發了下去。
雲遙離開正屋，外頭的太陽一照，卻覺得通體冰涼，瞧着時侯差不多了，先去大廚房將徐側妃今日的吃食做了命人送去，這才折返海棠院。
到雜物房拿了個花籃，去到花園子裏。
花園子裏的草夏日長得極快，雲遙過來之時，院子裏好幾個丫頭正熱得大汗淋漓的除草，見到雲遙，幾個丫頭面色一喜，其中以雲芝最為高興，忙招手道：“雲遙”
“鬼吼鬼叫什麼，都給老娘好好乾活”
雲芝正想過來，卻不想劉嬤嬤一甩鞭子，險些直接甩在她的臉上，嚇得她慌忙蹲下身子，老老實實的除草。
一邊除草，一邊偷偷的瞧着雲遙。
雲遙目光在園子裏掃了一圈，也未多言。
“雲遙姑娘怎麼過來了？”
瞧雲遙拿着花籃，劉嬤嬤心中有些納悶，這採花的活一般不都是娘娘院裏二等丫頭的么？怎麼派雲遙來了。
“嬤嬤好，娘娘命我來采些花”
王妃要看到成果，這些花自然不能安然無恙。
這園子裏的花本就是王妃的，既是王妃的命令，劉嬤嬤哪裏敢阻止。
非但不敢阻止，反而十分殷勤的詢問雲遙是否有其他需要幫忙的。
雲遙得了劉嬤嬤的准，便順着園子裏尋找適合的花瓣，待到采夠了，她才回去內院。
小廚房裏的水還溫着。
先前的那鍋水早便倒了，此刻鍋里的水是雲遙重新燒好的。
她將采來的花瓣清洗乾淨，用小爐子燒水，再將洗凈的花瓣放進去細細熬制。
待到裏頭的水分熬到只剩下十分之一，將裏頭的水倒出來，一股花香便傳了出來。
有些花熬制之後會發臭，有的卻清香撲鼻，雲遙做的便是清新的花露。
將花露熬好放涼，用瓶子裝好，待到入夜，桃衣命人叫水之時，雲遙便挑了木桶，往王妃院裏送水。
送水的活是雲遙和另一個丫頭一起，丫頭長得瘦瘦小小，瞧着倒是機靈，只是眉眼之間有些柔弱。
走在路上，兩人一人擔了一挑水，雲遙兩個木桶裏頭是燒得滾燙的開水，上頭用蓋子蓋着，避免水涼了。
另一個丫頭擔的一挑涼水，跟在雲遙後頭。
兩人一前一後，天還未黑透，周遭卻不似白日那般明亮。
走在雲遙後頭，紅纓眸光閃動，時而厭惡，時而憤恨。
肩膀上的水沉得很，連帶着她的心情也抑鬱幾分。
見雲遙挑着水一派輕鬆的樣子，紅纓心中愈發不平。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紅纓手掌鬆開擔子的繩索，雙腳突然往前跨了一大步，膝蓋一彎，口中驚呼一聲，用力朝着前方的雲遙撞去。
雲遙哪裏料到身後會有如此變故，冷不丁被人撞上後背，擔上挑着的沸水霎時砸落下去，她身體前傾朝前撲去，那飛濺的沸水便往她身上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