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誤會
興許上天有好生之德,見不得人作惡草芥人命,本以為是必死之局,不想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手中亮光一閃,那刺殺雲遙的小太監喉嚨便被破開一道口子,鮮血噴了雲遙一身。
那黑影欣長,臉頰用面巾遮住,雙眼露在外邊,似寒冬臘月里那一抹凝固的冰雪,瞧人一眼便能將人凍僵。
他轉過身,望向雲遙的目光冷漠。
雲遙沉默着,伸手抹了一把臉上飛濺的鮮血,問道:“你是誰?”
她的頭腦依然混沌昏沉,只是這樣的目光卻讓她莫名熟悉,腦中有一些畫面閃過,快得她來不及捕捉,她只知面前這人定不是七王府的人。
只是那人沒有任何開口說話的意思,只冷漠的瞥她一眼,閃身便離開了。
今夜的經歷着實驚險,雲遙雙腿發軟,身上被血濺到,粘膩中帶着腥氣。
刺殺她的那個小太監被人一劍斃命,璀璨如星子的雙眸黯淡無光,生命的急劇流逝,雲遙心中卻無任何的同情與憐憫。
殺人者人恆殺之!
若他不殺她,他也不會為人所殺。
雲遙心中並無任何的愧疚噁心,甚至連恐懼也不曾產生。
此刻她心中唯有一個想法:如何將屍體處理乾淨卻又不會令人懷疑到她身上。
救她之人下手乾淨利落,小太監的喉管被切斷,鮮血噴涌,他手中的匕首上還有血跡殘留。
雲遙將他手中的匕首奪下,順着他喉嚨上的傷口再劃了一道,那細縫一般的傷口立馬擴大幾分,再看不出原來致他斃命的兇器是何物。
雲遙身子重得很,做完這一切便沒了力氣。
本想待自己身子好些再來處理屍體,卻不想救她之人離開不過片刻,便又有一個黑衣人出現在此處。
她此刻渾身是血,肩膀上的傷口雖已不再流血,之前流出的血液卻已將胸前一片衣襟浸透,墨黑的髮絲凌亂的垂落在臉上,雙頰通紅如染了胭脂,雙眼之中好似蒙了一層霧氣。
那人落下之時,雲遙的身子已然繃緊到了極致,還道殺她的人不止一波,方才起了心思反抗,便覺腦袋之中沉重無比,意識如被枷鎖扣住,再堅持不住的昏了過去。
迅風神手本是聽着呼喊聲而來,雙眼一掃便知此處是何情況,只是不等他來,此處的事情便似已經解決。
目光自地上的屍體以及昏迷的雲遙身上掃過,迅風神手心中便推演出了一出刺客追殺丫鬟的戲碼。
他先查看了一下昏迷的雲遙,猶豫了許久方才將一枚玉白的藥丸塞進她的嘴裏。
她臉上亦被濺了鮮血,迅風神手本不予理會,心中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掏出一方白凈的手帕,將她面上的鮮血擦了去。
女子的面龐在月色之下並不清晰,迅風神手卻自有一番夜視的本事,他已做好看到一張粗糙平凡面容的準備,卻不想鮮血之下,是一張帶着妖邪之氣一般的面容。
這張臉他是見過的。
腦中記憶翻湧,迅風神手忽然如觸電一般將雲遙扔在地上,眼中的瀟洒肆意全然不見,竟有幾分眷戀緊張。
他不再理會昏迷的雲遙,拎起地上的屍體便躍出了院牆,片刻之後忽然再折返回來,撕下中衣的下擺,取出金瘡葯在雲遙的傷口上撒了一圈,用撕下的布條纏好,這才放心離去。
七王府的暗衛早得了命令不必去管迅風神手,只是今夜不同尋常。
迅風神手進了海棠院后,不久之後出來竟拎了一具屍體,暗衛們再不敢當成不知道,忙將事情稟報了上去。
迅風神手給雲遙服下的是一等一的療傷聖葯,非皇親貴胄不可得,故她昏迷不過一個時辰便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她便發現小太監的屍體不見了,起先還驚慌了一陣,以為自己被人發現了,後來一想覺得不對。
若真被發現,海棠院斷不可能如此安靜。
畢竟是殺人的大事,絕不可能如今還靜悄悄的,想來是後頭來的那人替她將屍體處理了。
只是那人是誰?
同一夜被不同的兩個人相助,偏她還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雲遙心中當真如貓抓一般難受。
若雲芳先前不是胡說,雲遙進王府之前應當是青樓女子,可一個青樓女子又能有什麼秘密?
屍體雖然已被處理,地上的血跡卻無法完全抹除,雲遙本準備打水擦洗乾淨,天空忽然響起一道驚雷,瓢潑般的大雨說下便下,原來不知何時天上的雲層將明月掩住,此刻正化作冰涼的雨絲唰唰落下。
大雨來勢迅疾,不一會兒便將小太監死之處連帶雲遙受傷落下的血跡沖刷乾淨,這場雨倒是來得正是時候。
另一邊,暗衛深夜敲響七王的寢室,深更半夜將七王從床上驚醒。
幸虧今日七王並未宿在後院,否則暗衛當真不敢深夜打擾。
將迅風神手來王府之事連帶他都去了何處稟報了一下,復着重說了迅風神手離去之時帶着屍體之事,稟完之後,便等着七王指示。
七王名喚蕭雲墨,雲中香煙濃如墨,名字十分的有意境,他的人便如他的名字一般如雲中煙墨,寡淡卻幽遠,高山又獨立。
他人如山水畫一般素雅清凈,卻又高瞻遠矚令人不敢忽視。
此刻,他雙眉微蹙,恰似兩座峰巒迭起,五指扣擊窗檯,耳邊是驚雷暴雨之聲。
事關人命,他也必須慎重。
“去查”
良久之後,他朱紅纖薄的唇方才開啟,吐字如墨香浸染,透着書卷的韻律。
暗衛消失在雨幕之中,頂着漫天的雨絲,尋找夜裏留下的蛛絲馬跡。
暗衛的舉動並未驚動任何人,雲遙也不知道,有另外的一雙眼睛,也悄無聲息的盯上了她。
蕭雲墨坐於窗前,雙目悠遠的看着外頭的雨幕驚雷,腦中思索迅風神手來此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別有目的。
若只是臨時起意倒也罷了。
若別有目的……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雨幕看向海棠院方向,說來他已許久不曾去過海棠院了,王妃究竟是何模樣他也記不清楚,倒是記得徐側妃人比花嬌,嫵媚多姿。
總歸今夜不想這般安歇,蕭雲墨喚了人來,連夜冒雨去了徐側妃院裏。
卻說徐側妃早在得了蕭雲墨宿在前院的信便歇下了,哪知他臨時起意要來,登時便有人將她從夢中叫醒,梳洗打扮等着伺候這府中最最尊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