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都有心事
蝴蝶心裏忽然變得很矛盾,是喜歡那個年輕矯健的他哪還是喜歡成熟穩重的他?和年輕矯健的他在一起,能讓蝴蝶忘記即將流逝的青春,那些快要遠去而無法挽留的光輝歲月,曾經充滿了希冀,充滿了熱情,永遠不知道疲倦和孤獨,也不常容易受傷害。但是心底似乎隱隱希望看見他成熟,或者變老,幸災樂禍地明了原來他的青春也是如此短暫,讓自己心裏產生一種踏實感,他是個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會冒然衝動,很多責任會坦然承擔而不會像個初出茅廬的雛兒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旦發生什麼就蘧然逃離,然後兩手一拍,把一切都推得乾乾淨淨,轉眼就忘記。
少年不識愁滋味。是因為少年沒有真正的憂愁,一旦經歷過憂患,無論是多麼年少的少年,都會變得老成而持重。
忽然看見潛水鳥抬起頭看着她,蝴蝶變得不好意思起來,扭轉了目光,瞟向了樓上的包廂。
潛水鳥分明看見蝴蝶在看自己,這個女人總是想極力掩飾自己,他一點都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難道她自己的感情她不明白?難道她對他充滿了顧忌?唯一的顧忌不就是因為他沒有錢嗎?的確,他是個小人物,混跡於社會低層,甚至連自己的飯碗都不牢靠,沒有穩定的居所,沒有光鮮的工作,沒有一切。難道她所需要的愛情就是這些?他自己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所以也不會冒然行動,問題是,他們之間好像進入一個遊戲圈,玩着追逐和躲藏的遊戲。
羊排熱騰騰冒着香氣,肉汁還在鐵板上噝噝發響。三個人誰也沒有動筷子。直到這時才看見合子一副匆忙異常的樣子,出現在門口,正東張西望着向店堂內搜尋,潛水鳥已經揚手召喚她了。合子臉上堆滿了笑意,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沒有來得及坐下,連聲說:“馬老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潛水鳥不依不饒地說:“你是怎麼搞的?剛才打電話說你已經下車了,怎麼過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到這裏?”
合子笑着說:“我去超市買了包煙。”
“買包煙也不用那麼長時間吧?”
“還有,你打電話時,我快到了,下了車還要充值,人很多,要排隊。”
蝴蝶說:“合子從來不會準時的,今天不過晚到一小時算是正常。”
老馬說:“來晚的,罰酒。”
合子倒是很自覺,馬上找到空杯子,倒了點啤酒,仰脖喝下。然後不由詫異地說:“今天明月居然比我還晚?”
蝴蝶說:“她去藥店了。”
“這個女人聽說準備懷孕了。”
“真的?”蝴蝶問。
老馬也說:“哦?明月準備懷孕了?”
合子脫下外套和圍巾,裏面穿了件V字領的毛衣,說:“她這麼說的,要調理調理。前陣子這個女人一直在網上和我聊這些。”
老馬嘿嘿直笑,低頭喝酒。
潛水鳥說:“原來是這樣啊,我想她莫名其妙去什麼藥房。”
合子說:“你懂什麼啊。”
“呸。”潛水鳥低哼了一聲說:“你們女人還有什麼秘密?”
合子呵呵一笑說:“哦,對了,我們從來不把你當成男人的。啊,對了,聽說你上班了?”
“是啊。”
“我馬上要失業了。”合子有些開玩笑的口氣,搞得大家都一驚一詐的。
蝴蝶說:“真的假的?”
“不騙你們,我真的要失業了。”
老馬說:“你不是在那個什麼公司幹得挺好的?”
“本來是挺好的,現在不好了。”
蝴蝶問:“為何?”
“我和老闆合不來了,總是和他吵架,他看見我討厭,我看見他也窩火,搞得我們兩個像個情侶似的。而且我的工作變得越來越多,什麼事情都要找我,累死人了,不想幹了。”
潛水鳥嘿嘿笑着說:“是啊,你在單位里特立獨行的,人家早晨九點上班,你晚上八點上班。”
“這個也是個大問題,老闆找我談了N次,讓我注意點形象,不要太離譜,說很多同事跟我學樣。可是我有什麼辦法,讓我白天起來不是要我命嗎?像我這種人就是屬於黑夜的。”
這時,明月也來了,大家倒是一時沒有注意到,她都悄然走到桌旁了才發現。明月戴着頂時尚的帽子,雙手插在衣兜里,笑吟吟看着滿桌子的人瞪大眼睛聽合子說話。
合子的嗓門大,老遠就能聽到。
合子看見明月,說:“喲,怎麼沒有聲音的?”
明月呵呵笑着說:“老遠就聽見你的說話了。”
“你怎麼今天比我還晚?”
“我去了趟藥房,配點葯。”
“我知道了,只是奇怪你老公不是不喜歡孩子嗎?”
明月坐落定,摘了帽子,脫了外套,快速掃視了一下桌面,很多菜沒有大動,然後說:“可是我想要個孩子了,現在看見人家的小孩都喜歡得不得了,再說再不生年紀大了好像恢復更慢。”
“你老公不就是你最大的孩子?”
“是啊,他是希望永遠做我的寶貝,做我的唯一。”
蝴蝶說:“你老公不想要孩子?”
明月說:“是的,他不喜歡小孩。”
“那幹嗎生啊?就兩個人不是挺好的?”
“總不能永遠這樣?結婚總得要個自己的孩子吧。”
合子說:“配的什麼葯?”
“醫生說我身體不太好,說了一大堆,我也聽不明白,反正有好多葯,需要調理一陣子再說。”
“那麼今年是不可能的了?”
“今年肯定不可能了,老公那裏工作也忙,可能要到明年了。”
潛水鳥在一邊默默地聽着。
老馬忽然接口說:“有個孩子好玩是好玩,不過太煩,但是兩個人若是沒有孩子還真是不象話。我孩子可是讓我操透了心。”
“馬老師兒子怎麼了?又生病了?”潛水鳥說。
“沒有,就是不肯吃飯,每次吃飯像是上刑場一樣,我要一手拿着尺,一邊逼着吃,他已經瘦的像個瘦猴精一樣,就愛吃零食,讓我火的。他不吃,我就抽他。”
潛水鳥呵呵笑着說:“馬老師辛辛苦苦燒了一桌子的菜,他不領情。”
老馬一邊嘆氣一邊搖頭,說:“這小孩子,不吃飯身體怎麼可能好?總是生病,三天兩頭跑醫院吊針。那天可嚇死我了,在醫院吊那個什麼抗生素的,吊到後半夜,臉也發青了,呼吸也急促了,後來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了,差點出事情啊,那一夜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