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三章[07.01]
順娘低頭,飛快地說道:「我偷聽到,徐進端欲和虞北玄結盟,控制運河沿線的糧倉。但徐進端提出的條件是,虞北玄要幫他謀取南詔的鐵礦,好打造兵器。今日,他們去康平坊密會吐蕃的來使,我才能找到機會出來……」
「你說什麼?」嘉柔的聲音忽然很大,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
順娘看了眼門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以為自己剛才沒說清楚,又重複了一遍:「阿姐,我被看得很緊,不可能傳信回南詔。而且一旦被徐進端的人發現,我肯定沒有好下場。所以只能告訴你,一定要提醒父親他們有所防備。」
嘉柔只覺得胸口窩着一團火,手指幾乎嵌進掌心裏。虞北玄竟然早就跟徐進端有勾結,他們還跟吐蕃裏應外合,要滅南詔!前世她就是委身於這樣的男人,對這個滅了南詔,間接害死她阿弟,還假惺惺跑去救阿耶阿娘的男人死心塌地!
她當初就該殺了他,然後自殺!
嘉柔渾身冰冷,頭一次感到強烈的恨意在心中翻騰。片刻后血氣上涌,口中一陣腥甜。她強壓着,整張臉青筋暴起,最後還是吐出一大口血來。
「阿姐!」順娘大驚,傾身扶她。但嘉柔已經昏過去,不省人事。
李曄趕到驪山別業,先去了密室,張憲已經在密室里等他。這個密室通到外面,只不過李曄平時很小心,幾乎不在這裏見人。
張憲行禮道:「先生叫我來,是為了太師孫子的事?恕我直言,恐怕那位公子……」
李曄抬手打斷他,將要他們做的事吩咐了一遍:「不管花什麼代價,哪怕動用你手裏全部的人,也要查出公子的下落,並設法營救。遇到困難,再報給我。」
「可是先生,有些探子埋得很深,是非常時刻用的。一旦用了他們,肯定會被對方察覺,不能再執行任務。這是老先生和您花費多年心血才建立起來的,只為了救一個人……實在不值得。」張憲搖頭道。
矮柜上放着一盆水仙花,雖不見光,但依舊花開,花香馥郁。李曄的目光落在潔白的花朵上:「我來時,也曾猶豫過。老師當初花心血培養你們,然後交給我,為的是我們能做有益社稷之事。江御史撞劍自盡以後,你我皆很自責,但最自責的是廣陵王。他甚至懷疑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正確,無法再為之堅持。若這次太師的家人又出事,對他的打擊會更大。若我們不管,以後還有何人敢為廣陵王做事?別忘了,我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他說完,重重地咳嗽兩聲。
張憲連忙上前,關切地問道:「先生,您沒事吧?前陣子,不是身子已經大好了?」
李曄搖頭道:「除夕夜受了點傷。我沒事,你按我的吩咐去辦吧。」
這次張憲沒再說什麼,從密道離去。他想起江御史以前有空老找他喝酒,還問他何時娶一房媳婦,來討喜酒喝。那樣溫和的一個人,彷彿還會提着兩壇竹葉青,出現在他家院子的門口。
可他再也不會來了。
為成大業難免會有犧牲。可這樣的犧牲,實在太過沉重,他們誰都不願意再承受。廣陵王還年輕,心智不夠堅定,很多東西,都是先生在替他擔著。
過了不久,白虎也匆匆忙忙地來了竹喧居。雲松正蹲在花園裏,問養花的花匠,這片牡丹園養得如何。老花匠是李曄高價請來的,三顧茅廬才肯出山。嫌雲松啰嗦,不愛搭理。
雲松看到白虎從面前走過,難免多看了幾眼。
這是廣陵王的內衛,有事沒事老往驪山跑。雲松知道廣陵王和郎君的私交甚好,可有時也覺得過從甚密了些。但他是個忠僕,哪怕有這樣的疑問,也只會放在心底,繼續問老花匠這些牡丹花的事情。
白虎進了李曄的房中,對李曄說道:「太師府那邊不太好,太師夫人聽到消息,直接暈了過去,全府上下一團亂。太師已經派出親信門生在找小公子的下落,可希望渺茫。廣陵王要屬下來問先生,可有辦法?」
李曄說道:「你回去復命,就說我已經派人去救了。定當儘力而為。」
白虎知道除了廣陵王府的人,玉衡先生還有自己的勢力。他喜道:「有先生守着廣陵王,我們就放心了。您知道的,上次江御史的事,廣陵王一直十分自責,若是這次太師府的公子再……我們真怕他會想不開。廣陵王尚且年輕,很多事還需要您多擔待。」白虎躬身一禮。
李曄溫和地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作為謀士,定會為主公竭盡全力,不用擔心。」
白虎離開之後,李曄又一個人坐在房中,看着窗外微微泛黃的竹葉許久。他原以為,只要把自己藏好,對手的刀就算再鋒利,也傷不到他分毫,待完成老師的遺願,再全身而退。
可是這過程中他用到的每一個人,都會成為他們報復的目標。而每犧牲一個人,他在這世間的業障就會多添一分。
他閉了閉眼睛,既如此,所有的罪過都讓他一個人來承擔。
他不能讓他們知道玉衡是誰,這會讓整個局面陷入被動,甚至揭破老師已經離世的消息。但作為李曄,卻可以做到玉衡做不到的事。他爬得越高,越引人注目,便能將矛頭都引到自己的身上,從而保護暗處的那些人。
只是,這樣一來,便會讓嘉柔跟着自己擔驚受怕。實在有愧於她。
「郎君,郎君!」雲松忽然在外面大力地敲門,「不好了!家中傳來消息,郡主吐血暈倒了,我們要不要趕緊回去!」
李曄和雲松趕回府,蘇娘剛送了大夫出來。大夫給李曄行禮,李曄問道:「郡主怎麼樣了?」聲音急切,自己反倒咳嗽了兩聲。
蘇娘和雲松忙給他順背,他擺了擺手,他們才退開。
大夫給李家做事很多年了,知道這位四公子的身體一直不好,還算鎮定:「公子放心,郡主是急怒攻心,一時氣血不順。好好靜養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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