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
李曄擱筆道:「無妨,我在看吏部往年銓選的試題。有些難,父親說勤能補拙,我便多破幾題。現在已經寫完了,你說吧。」吏部的銓選倒難不倒他,難的是怎樣不偏不倚,吊個尾巴,不讓旁人看出端倪。這個比破題傷腦筋多了。
嘉柔說道:「我明日能不能回家一趟?阿耶他們要回南詔了。我知道按照禮俗,我現在不能回去。但南詔山高路遠,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跟他們相見。我實在捨不得。」
兩輩子,她留給家人的時間都太少了。而今生,她還不知能不能挽回南詔的局面,讓阿弟幸免於難。至少目前來看,所有的軌跡還是與前生大致相同。所以她心中不安,想要再去提醒阿耶一下。
李曄說道:「這不難。我一會兒出門一趟,等我回來,再陪你去跟母親說一聲。只要母親同意,就沒什麼問題。」
嘉柔的眼睛一下明亮起來:「真的嗎?你願意幫我跟大家說?」她還不知怎麼向鄭氏開口,有李曄幫忙自然是最好的。這幾日她去向鄭氏請安,鄭氏對她不冷不熱。大概她的身份既是郡主,又是兒媳,鄭氏也不知怎麼對她才好。
李曄點了下頭,又問:「你大伯和堂兄,此次也到長安來了?親迎那日,我似乎見到了你堂兄。」攔門的人中,最顯目的就是崔時照,另一個很高大的年輕人,眉目與木景清有幾分相似,卻更穩重。大概就是木誠孝的兒子,倒不像個庸碌之輩。
按照南詔的律法,他才是王位的第二順位繼承者。
嘉柔聽到李曄提起阿伯,心裏突突地跳了兩下,回道:「阿伯一向很疼愛我和阿弟,所以特意跟着阿耶來送我出嫁。我的小名都還是阿伯起的。」她在心中嘆了一聲,如果阿伯沒做那些事,該多好。
「哦?你的小名叫什麼?」李曄順便問道。
嘉柔剛才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會問,小聲地回答:「昭昭。」只有最親密的家人才會這麼叫她,她連虞北玄都沒有說過。
李曄暗自記住,「昭昭若日月之明」,的確是個好名字。
嘉柔被他看得臉頰發燙。早上醒來時,他也是這樣看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害她下床時差點就滾下去了,幸好被他抱住。兩個人跌在一起,他低下頭要吻她。
她當時閉上眼睛,感覺到溫熱的氣息已經離嘴唇很近,幾乎要碰到了。但玉壺她們聽到動靜,在外面詢問,他就沒有繼續了。所以她現在看到他,老是會想起早上的事。
明明經歷過一世,卻還是會臉紅心跳。
「上次離開長安時,我交給你的東西在何處?」李曄溫和地問道。
嘉柔知道他說的是那枚印章,立刻從懷裏取出一個香囊放在案上:「在裏面。」
李曄沒想到她貼身帶着,笑了一下,將香囊收起來。本想把手帕順道還給她,但忽然改變了主意。她的帕子還有好幾條,不缺那一條,他卻只有一件她的東西,想要留着。
嘉柔從隔間出來,逕自坐在外面的塌上,不停地用手扇風。奇怪了,大冬天的,怎麼會這麼熱?
李曄出門去了驪山,在家中耳目眾多,做事情不方便,所以他這幾年一直獨居在驪山別業,也是方便做事。竹喧居里有個密室,誰都不知道,他用來存放機密的文書。這些文書多記載着皇朝的一些陳年秘辛,來歷與他的恩師白石山人有關。
白石山人在朝為官時,正值國家大亂。先皇為了掌控朝臣,讓他暗中設立了一個專門收集情報的大網。等先皇駕崩,他退隱之後,這個只有他們二人知道的情報網還一直在為他服務,方便他掌握朝中的局勢。
他在臨終之時,把這個情報網的事情告訴李曄,並交給他打理。這個情報網還幫着抹掉李曄和白石山人在朝堂的痕迹。所以這幾年,縱使舒王權勢滔天,也一直查不到什麼蛛絲馬跡。
而李曄向那些探子發佈命令,需要白石山人的印章,也就是他交給嘉柔的那一枚。
他在密室里呆了一陣子,處理好事情,返回屋中。棋盤上還擺着他上次佈下的殘局,一直沒有被解。他便坐下來,自己跟自己對弈。不久,雲松在外面敲了敲門,說道:「郎君,廣陵王派人來給您送東西了。」
「讓他們進來。」
鳳簫和白虎進到屋中,鳳簫手中還提着藥材和補品。白虎在門邊看着,鳳簫將手裏的東西都遞給李曄:「廣陵王叮囑您要好好喝葯。風寒沒有痊癒之前,不要掉以輕心。」
「回去告訴他,我已經好了。講重點。」李曄淡淡地說道。
鳳簫早料到廣陵王又會被郎君嫌棄,便走近了幾步,說道:「郎君的試卷果然被動過了,應該是舒王的人。還有刑部結案,說江御史所告之事,缺乏證據,裴侍郎只被聖人訓斥了幾句,什麼事都沒有。」
這個結果,在李曄意料之中。他從沒想過,用一個江由就能換掉裴延齡。
「好好安頓江家的人,讓他們隱姓埋名,別再回長安。」李曄落下一子,說道。
「是,這個廣陵王會安排好,郎君不用擔心。還有,郎君要我們注意南詔的人有無跟舒王往來,倒是發現了一件事。木族領有個家奴,名叫木紹,他跟京兆尹私下見過面。」
李曄的手頓住,將棋子握於手心。先前,他以廣陵王的名義給木誠節寫了那封信,意為示警,信中所提多為他的猜測,畢竟沒有任何證據,他也沒想過木誠節會全信。這次木誠孝也進了都城,他特意讓鳳簫等人留意,沒想到真查出了他們與舒王往來的痕迹。這個隱患留下,對南詔來說始終是個大的變數。
「鳳簫,你過來。」李曄附耳跟鳳簫說了幾句。
鳳簫連連點頭:「可這麼做,會不會驚動舒王那邊?」
「只要是木家人自己發現的,舒王也無可奈何。」李曄肯定地說道。
午後,鄭氏在屋中縫製冬衣。她素來節儉,不捨得花錢請那些綉娘,多是自己動手。反正府中的事情都是王慧蘭在管,她閑着也是閑着。蘇娘走到她身邊,輕聲對她說:「夫人,細細問過了。好像還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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