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對質
正午。
好一番晴天。
陳曉曉將村長放置在床上，囑咐龍煜好生照顧。
自己像瘋了一樣朝村口跑去。
山賊雖然退了，村口依然有人看守。
是張雷。
“有外人進村么？”陳曉曉問道。
張雷搖了搖頭。
陳曉曉心一沉。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自然不會騙自己？
真的不會么？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看他神色緊張，張雷不禁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陳曉曉搖了搖頭，說了聲“沒什麼”，又往村尾跑去。
一樣。一樣的結果，沒有外人進村。
那就說明一個問題，帶走龔諸的不是外人。
正午。
有些礙眼的太陽。
陳曉曉失魂落魄的走了回去。龍煜還在龔諸的房間裏四處搜尋，陳曉曉失魂落魄的走到那一堆泥土前面，對着那堆鬆動的土發獃。
龍煜將門閂從地上撿起來，門閂因為陳曉曉那一腳而斷成兩截，他將兩截門閂重新拼在一起，突然大喊道：“曉曉，你過來看，這是什麼？”陳曉曉聞言趕了過去，發現木製的門閂上有一道一道的刮痕。
他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笑容，龍煜當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笑。
只聽陳曉曉說道：“我懂了，拐走小諸的人利用一把小刀完成了整個密室。他將小刀從門縫裏伸了進來，架在門閂上邊，然後只要挪動小刀，門閂就會跟着移動，門就可以從裏面鎖住，密室就完成了！”
龍煜搖了搖頭，說道：“你要是這樣想，怕是中了那人的計。你剛才所說的方法，確實能製造一個密室。但是門縫的距離很小，所以門閂移動的範圍也很小，那麼小刀在門閂上面留下的痕迹範圍一定也不廣，而且是有順序的。第一刀架在門閂上面應該會重一點，刀痕也會深一點。但是你瞧，這門閂上面的痕迹都是一般深淺，而且分佈的範圍很廣。還有一個問題，兇手離開這個房間之後，是怎麼離開這個院子的？我去查看過了，後門是關着的！他只能從前門離開。當時，我跟你就在前門，他不可能在我們前面將人帶走，而我們沒有任何察覺，除非他能隱身！兇手留下這個門閂，同時說明了一個問題，兇手想把我們往那方面引！”
陳曉曉臉上沒了笑容，其實他也發現了，在他說完自己那一番推理之後他就發現了。
只是，他不願意承認。他在擔心什麼？
龍煜接著說道：“我實在想不通兇手的動機，為什麼綁架小諸？最簡單的動機分析，就是：利益！小諸身上有什麼值得他綁架的東西？或者說，利用小諸威脅你。”龍煜看了陳曉曉一看，繼續說道：“或者威脅晨光！”
陳曉曉突然心煩意亂，搖頭：“我不知道。龍煜，你別說了，我想靜靜！”
龍煜繼續說道：“你不知道？還是你不願意說？我知道你不願意麵對。但你想過沒有，他為什麼要用這麼麻煩的手法帶走龔諸？難道他隨便編個理由，你和老爹會阻止他帶走龔諸嗎？他只是不想騙你！”
陳曉曉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出了口氣，似是掙扎良久，才慢慢說道：“天權珠在小諸身上。忘了是多久以前，小諸生了一場怪病，村裏的醫生看不好，也去夜弦城裏看過了，全都束手無策。老爹......老爹就把天權珠打入小諸體內。或許，天權珠就是動機。”
果然如此。龍煜嘴角微微上揚，如此掩耳盜鈴，可見他也是倉促決定。
龍煜問道：“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呢？”
沉默。良久的沉默。
龍煜嘆了口氣，他終於知曉，陳曉曉什麼都明白，只是不願意麵對。
“這麼重要的事情，老爹自然是秘密進行的，昨天我和阿光回來之後，方才告予我們知曉。”為什麼，為什麼阿光這麼執着於天權珠？陳曉曉咬了咬嘴唇，說道：“我去找阿光！”
龍煜拉住陳曉曉說道：“你知道他不願意騙你，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認為他會承認嗎？我們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派人去通知他，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陳曉曉艱難的點了點頭，他當然不願意去“詐”晨光。只是事實擺在眼前，他無法辯駁，他突然想做個自私的人，不去管什麼狗屁公正與道理。他沒飯吃的時候，是晨光將討來的饅頭給了自己，狗屁正義在哪裏？他們流落街頭被人欺負的時候，也是晨光將自己的身軀擋在前面，狗屁正義又在哪裏？他無助無奈無望的時候，狗屁正義又在哪裏？正義不需要自己去維護，我不想成為那麼偉大的人。可是，晨光綁走的為什麼是小諸？如果晨光犯了錯，就算觸怒了天下人，他也會站在晨光這邊，可是，他綁走的卻是龔諸，是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脈，老爹拿天權珠也要保護的孫子！
他可以做到幫親不幫理，可晨光和小諸都是他的親人，兩個親人之間又該如何選擇？
龍煜拍了拍陳曉曉的肩膀，說道：“一會你看着就好了，什麼話都由我來說！”說完便將門閂扔在地上，出門去找大傻，拜託他去夜弦城裏找晨光，就說小諸失蹤了，讓他帶人來調查。龍煜重新回到房間裏，陳曉曉就坐在床頭，沉默。
龍煜也跟着沉默。
兩隻小拍拍熊早已經轉醒，在龍煜腳邊低吼，撕咬着龍煜的褲腳。龍煜將拍拍熊抱在懷裏，熊大熊二掙紮起來，龍煜覺得有些奇怪，它們平時雖然不算乖巧，但是吃了睡，睡了吃，最喜歡被人抱在懷裏，像現在這種情況卻是頭一次出現。
熊大掙脫龍煜的懷抱，一下子撲在地上，雙爪不停的挖着地上的泥土，然後回頭瞧了瞧龍煜。
那地方正是陳曉曉之前發獃的鬆動的土地。
龍煜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陳曉曉，他果然什麼都明白，連犯罪的手法都清楚，卻還一直欺騙自己。他終於明白陳曉曉看到門閂上的刀痕為什麼要笑。
他內心一定在祈禱，門上的門閂才是作案手法。
龍煜將熊大熊二安撫了一下，房間裏又陷入了一陣沉默。這沉默持續了很久，然後被一陣腳步聲打破。晨光先走進房間，臉上的焦急一覽無遺，問道：“小諸呢？曉曉，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大哥把小諸交給我們，我把人交給你，你就這樣照看小諸？！”
晨光剛說完，就看到熊大熊二衝到自己面前嘶吼，呲牙裂嘴。他心裏一沉，這畜生嗅覺靈敏，難道發現我了？
高，實在是高，先發制人！龍煜聽了，冷笑了幾聲將熊大熊二抱了回來！
“我....”陳曉曉欲言又止，依舊沉默。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做戲？
正午。
詭異的太陽。
晨光哼了一聲：“我先去看看老爹，再來找你算賬！邢邑，派人搜山，仔仔細細的搜，再好好查查這個房間，有任何蛛絲馬跡，立刻上報！”
龍煜笑嘻嘻的說道：“慢着慢着，晨大人這話我不是很懂。村長健康的很，正在和村尾老張下棋呢，晨大人要去看誰來着？”
晨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立刻隱沒，冷笑一聲說道：“我既然到了這裏，自然要給父親請安！”
這老狐狸反應可真快，我故意讓大傻報案，只需要說“小諸不見了”老爹的事情提也不提，就是想要他自己露出馬腳，他若不是兇手，怎麼知道老爹昏迷？龍煜拍了拍手，冷笑了幾聲，說道：“原來如此，晨大人一片孝心，真是我等學習的楷模！跟那些大逆不道，出手傷害自己父親的人真的是天壤之別！小弟佩服佩服！”
晨光揮了揮手，道：“本官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你雖然對高龍村有恩，但是若要妨礙本官執行公務，我照樣抓你進大牢！”
“豈敢，豈敢！晨大人別嚇小人，我膽子小的很！只是小人有幾件事情想不明白，還請大人替我解答一番！”龍煜也不等晨光表態，直接問道：“我聽村長說，山賊來犯之後，他便派了好幾個人去報案，只是那些人都沒回來，那晨大人是如何知道高龍村犯了山賊？又如何這麼湊巧的在山賊來襲的時候趕到高龍村？”
晨光聽罷，就知道龍煜是要在陳曉曉面前，同自己對質！這小子，果然不簡單，還好我早有準備。晨光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原來是這點破事！那報案的幾個人全是我兒時好友，我見到他們，自然歡喜的很，難免要敘敘舊，便留他們在我府中住了幾日！他們現在還在我府邸休息。你若不信，明日我便讓他們回來，你一問便知！”
“佩服佩服，得知自己村子要被山賊襲擊，晨大人居然還能安睡。”
“那些山賊說了三天之後再來，我又着什麼急？”
“晨光大人真是好風度！明明知道那是一群窮凶極惡的山賊，居然認為他們會講信用！咦，不對啊！矛盾，實在是太矛盾了！如果晨光大人相信山賊的人品，怎麼會將那山賊頭子就地正法？若是大人不相信山賊的人品，那應該在得知消息之後立刻派兵入駐才對！矛盾，實在是矛盾！”龍煜巧舌如簧，一步不讓！
晨光愣了一會，說道：“本官如何做事，輪不到你來教！”
龍煜嘿嘿笑道：“晨大人，你太抬舉我了，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教您辦事！只是我還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還請您一併回答了！我記得那位邢大哥給你彙報山賊的數量，你當時詫異了一下，還讓刑大哥數了三遍，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為什麼大人對山賊的數量這麼在乎？我可不可以這樣猜測一下，你原先便知道山賊的數量，後來人數少了，所以覺得很奇怪？恐怕您不知道吧，在山賊第一次來襲后的第二天，那群山賊抓了兩隻拍拍熊幼崽，卻被那兩隻幼崽的父母找到了，並且交了手，死了不少人！所以，那群山賊數量減少了，可惜你並不知情。在確認山賊數量的時候得到的數字跟你原先了解的有出入！所以你詫異！所以你很在乎山賊的數量！”
晨光哈哈大笑，道：“本官只是確認山賊的人數，卻被你說出這麼一段故事，真是好笑，你以為你是捕快嗎？好，本官就告訴你，本官抓了幾個山賊，殺了幾個，這些統統都要向帝國上層彙報，我確認人數只是為了後期的工作能順利進行，就這麼簡單！”
龍煜看了晨光一眼。老狐狸的反應真的是快，似乎什麼都準備過一樣，而且說的合乎情理。
龍煜從床邊的的小抽屜里拿出一錠銀子，足足有十兩重。龍煜問道：“大人，您知道小諸這錢的來歷嗎？”
晨光看了看那銀子，不知道龍煜要耍什麼花招，點了點頭，道：“這銀子是我給小諸的，有什麼問題？”
龍煜掂了掂銀子，道：“這可是官銀，小的從沒見過這麼多官銀。大人出手可真闊綽。”說完從懷裏掏出一袋銀子，將銀子倒了出來，說道：“大人瞧，我這一袋也是官銀，有四五十兩呢？只是，可惜，這銀子是在山賊身上搜出來的，我很奇怪，為什麼山賊身上會有官銀，哎，最近書讀的太多，腦子有點不太好使。大人，你說，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山賊身上會有官銀？”
四五十兩銀子是龍煜之前在李強身上搜刮的，本來準備跟陳曉曉去風流一下，只是後來晨光帶兵來了，這才作罷。而那十兩銀子，則是龔諸剛遇到龍煜的時候給他的。
“那山賊搶了別的城守的官銀，與我何干？”晨光依然在狡辯。
龍煜哈哈大笑，說道：“這官銀是今年最新鍛鑄的一批，只有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城鎮才有發行！我聽聞大人調來夜弦城之前是天水鎮的城守，那天水鎮可就在京城附近！”
晨光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喊道：“你若再危言聳聽，真的以為本官不敢拿你嗎？”說完看了看曉曉的反應。
陳曉曉很平靜，平靜的彷彿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突然心虛起來，越平靜，越是可怕。
陳曉曉突然站了起來，說道：“為什麼？我很想聽到你大大方方的承認。然後說這只是一場惡作劇，或者說，只是一場誤會，再或者，你就算承認你做了錯事也好！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承認！”依然很平靜，雲淡風輕，彷彿陳曉曉在質問的只是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曉曉，我....”晨光想要再辯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問道：“你也都知道？”
“這房間佈置成密室，屋外有我和龍煜，兇手根本不可能帶着小諸走出這個房子，那隻能利用非同尋常的道路。腳底下的泥土有些鬆動，我就猜到了，是你。你是土的能力者，用土的能力帶着小諸離開，對你來說，再輕鬆不過！”陳曉曉剛說完，只覺得脖子重重挨了一下，眼睛就開始發花，他嘗試着眨了幾下眼睛，腳底就有些不穩，只聽晨光說道：“相信我！曉曉，我不會傷害小諸跟老爹的！等你醒來，我會給你一個答覆！”
龍煜見晨光一記手刀砸在陳曉曉脖子上，臉上依舊是笑嘻嘻的表情，問道：“怎麼？要殺我滅口？”
晨光點了點頭，說道：“是！不過，不是滅曉曉的口，而是你的！”
邢邑等人早就圍了上來，龍煜見沒地方逃，腳下一用力，撞破窗戶跑了出去。
晨光一揮手，手下人統統沖了出去，看了看被重重包圍起來的龍煜，將陳曉曉放在龔諸的床上，眼中殺氣若隱若現。
正午。
肅殺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