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我是醜八怪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因為左臉上有幾道醜陋的疤痕,孤兒院裏的孩子都把我當成異類,給我起了個名字叫醜八怪。
孤兒院裏的生活很枯燥乏味,欺負我這個醜八怪幾乎是孤兒院所有小孩子們的消遣。
這裏的孩子大多數都是因為身體帶有疾病或者是因為是女孩,在嬰兒時期就被家人拋棄的,最後才會被送到這裏來。在監獄一般的孤兒院環境長大,所有的孩子或多或少心理都有些扭曲,欺負人也特別的狠。
但是每當別人欺負我的時候,就會有一個年紀比我們的女生衝出來保護我,她就是我的姐姐張夢。張夢其實並不是我的親生姐姐,她是孤兒院裏最大的孩子,她今年十六歲,小小年紀就已經長得很漂亮。原先她跟孤兒院裏的其他孩子一樣唾棄我,但是有一次大頭跟幾個男孩子想偷看她洗澡,被我提醒她之後,她就開始漸漸的對我改觀,後來更是把我當成了她弟弟看待。
張夢雖然是女生,但是她比我們所有的孩子年紀都大,在孤兒院呆的時間最長,奉信的是只有心狠手辣才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下去,所以打架的時候很兇,而且敢下死手。
記得有一次大頭跟幾個孩子把我打倒在地,用繩子綁着我的脖子把我當狗牽着玩的時候,張夢握着一根磨得很尖銳的牙刷柄就沖了出來,直接捅在了大頭小腹上,把大頭捅成了重傷,從此之後孤兒院裏的孩子都有點怵她。
我個子瘦小,面貌醜陋,孤兒院裏的孩子們都把我當成異類,這也讓我養成了自卑跟懦弱的性格。有了張夢這個姐姐,我原本灰白的世界才有了色彩,孤僻的性格也改善了很多。我們一起玩耍,一起打架,一起聽老院長講課,一起肩並肩的在夜空下看星星說著自己憧憬的未來,一起約好要當一輩子的姐弟,守護彼此。
張夢私底下還教導我很多做人跟生存的道理,比如她總說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就要學會心狠手辣;比如她說在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人是孤獨地只依靠自己活着的人;比如她說想要達到目的就要不擇手段……
我以為我們會在孤兒院呆到十八歲成年,然後順理成章的離開孤兒院,進入社會當個普通人,然後平凡而又幸福的過完一輩子。但是,歡樂總是乍現就凋落,走得最急的總是最美的時光,一對衣着華麗的貴族夫婦來孤兒院領養小孩,打破了我跟張夢這段美好的日子。
記得那是一個秋日的下午,一行黑色車隊緩緩的駛進了孤兒院,最前面的是一輛黑色的奔馳S600L,下來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西裝革服,眼睛狹長,很有氣質,女的身穿青色繡花旗袍,長得嫵媚動人。
孤兒院的十幾個小孩都從窗口好奇的偷偷打量停在院子的豪車,還有那對氣質不凡的中年夫婦。從這對夫婦身後那幾個訓練有素,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鏢看來,這對夫婦一定是什麼大人物,非富即貴的那種。
我跟張夢也趴在窗邊望着,望着那對貴族夫婦,我低聲的說:“他們應該是來孤兒院捐款的富豪吧?”
張夢眼睛緊緊的盯着那對夫婦,目光竟然有些狂熱,她臉頰微微有些泛紅,語氣掩蓋不住興奮之意,搖搖頭說:“不是,富豪老闆們來孤兒院捐款,一般都叫上很多記者隨行報道,他們圖的是名聲;這對夫婦只帶保鏢,沒有其他的報社或者電視記者陪同,我覺得他們很有可能是來領養孩子的!”
我聽到張夢這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有些興奮了。其實她一直就不甘於平凡,一直就很渴望有一天能像童話故事一眼被貴族人家領養,成為一名真正的公主。
我不由的想,張夢確實是孤兒院裏最優秀的孩子,如果她被這對貴族夫婦收養了,那豈不是表示我跟姐姐要分開了?
這麼一想,我不由的有些警惕起來,望向院子裏那對夫婦的目光,也多了一絲敵意。
張夢猜得一點沒有錯,這對夫婦確實是來領養孩子的。孤兒院長把十幾個孩子的履歷資料都給這對夫婦看過之後,最後他們初步把選擇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也就是我跟張夢,這意味着我跟張夢有一個人會被這對夫婦領養。
孤兒院長首先把我叫到辦公室,辦公室桌子上擺着香茗,還有一大盤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那對衣着華麗的中年夫婦本來正跟老院長談笑風生,但是見到我進來的時候,尤其是見到我左臉醜陋的疤痕,他倆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老院長一番介紹之後,我知道了這對夫婦男的叫陳瑜,女的叫李夢婷,陳家是兩廣赫赫有名的豪門。老院長言語中不斷的對我暗示,讓我在陳先生面前表現得乖巧一點,我如果真的被陳家收養,那麼就真是鯉魚躍龍門了。
我從小性格孤僻,平日沉默寡言,唯一讓我親近的人就只有我的姐姐張夢。這兩年跟張夢在一起,是我長這麼大最快樂的時光,張夢就是我的信仰,我的依賴,我捨不得離開她,所以我內心一點都不想被陳家收養。
陳先生看到我醜陋的相貌微微感到吃驚,但是他似乎是見慣了風浪的,皺着的眉頭很快的舒展開了,看我的眼神還充滿了憐憫,柔聲的問了我幾個問題,包括我想不想被領養之類的?
我不擅長社交,平日也只跟張夢說話,所以無論陳先生問我什麼,我都是緊閉着嘴不說話。直到他問我願不願意被領養的時候,我才張開嘴巴有點敵意的望着他們說:“我不願意。”
陳先生夫婦都錯愕了,就連邊上作陪的老院長葛老頭也不停的翻白眼,大約是覺得我是賤骨頭不識好歹。
老院長這會兒連忙的說:“陳先生,阿丑平日性格孤僻,不太合群。另外一個叫張夢的小女生則優秀很多,她長得清純動人,而且很聰明。我覺得如果你們要領養小孩,張夢會是很適合的人選。”
陳先生點點頭:“嗯,那就先見見張夢再說。”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目光忍不住偷偷的又瞄了兩眼桌面上那盤精緻的巧克力,陳先生髮現了我這一舉動,他就微微一笑對我說:“怎麼著,你喜歡吃巧克力?”
我偷瞄巧克力的行徑被發現了,多少有些臉皮發燙,猶豫了一下搖搖頭說:“不喜歡。”
陳先生跟李夫人對視一眼,兩人揶揄的笑了,陳先生笑眯眯的問:“真的?”
“嗯”我低着頭小聲說:“但是我姐姐喜歡,每次過節老院長發糖果,我姐姐都說這是最美的享受,她每次吃完糖果都會幫糖果紙收集起來珍藏着。明天是我姐姐的生日,我可以拿走一塊巧克力嗎?我想給她當生日禮物,給她一個小驚喜。”
陳先生夫婦見我偷瞄巧克力,被發現之後又紅着臉說不喜歡吃,他們以為我是不好意思承認。這會兒聽完我的話之後,兩個人臉色都有些微微的變了,尤其是陳先生,看我的目光有了點欣賞之意,他點點頭說巧克力隨便我拿,然後還好奇的問我的姐姐是誰?
我有些驕傲的昂着小臉告訴他們:“我姐姐是孤兒院裏最厲害的人,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她就是張夢。”
我拿了一塊巧克力珍而重之的收藏在口袋裏,然後離開了辦公室,接着老院長又把張夢叫到了辦公室去見陳氏夫婦……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張夢就回來了,臉色顯得有些難看,看我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
我這會兒也挺緊張的,有點擔心張夢被陳家領養走了,那麼以後我就跟姐姐分開了,所以我很緊張的問張夢情況怎麼樣?
張夢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的說陳先生說他臨時有應酬,領養的事情他考慮兩天。張夢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然後盯着我佯裝不經意的說:“阿丑,陳先生好像對你印象不錯,我去辦公室見他的時候,他沒有把多少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且一直在提起你,言語中似乎有點喜歡你。”
我睜大眼睛:“怎麼可能,他們問我問題我基本都不回答,而且我也說了不想被領養,還有我長得這麼丑,他們不會喜歡我的。”
張夢似乎不信任我說的話,但是也沒有說什麼,這會兒已經是晚飯時間了,我跟她一起去食堂吃晚飯。
領飯菜的時候,負責分飯菜的老院長竟然在我的飯碗上加了一個雞腿,這讓我還有張夢,甚至是旁邊的孩子見到都看呆了。要知道平時只有過年,或者有上級領導來巡視我們才有可能吃上雞腿,我不敢置信的望着老院長吃吃的說:“葛爺爺,這是怎麼回事?”
平日對我不甚理睬的葛老頭破天荒的露出和藹慈祥的笑容,甚至還親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笑眯眯的說:“阿丑,你今天在陳先生面前表現得很好,陳先生很喜歡你,估計你很有機會被陳家收養。以後當了陳家公子,不要忘記了葛爺爺我對你的照顧哦。”
表、表現?!
我這會兒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心想我今天對陳先生根本就不怎麼搭理好不好,只有在臨走的時候跟他要了一塊巧克力準備用來明天送給我姐姐當生日禮物,我哪裏有表現了?
站在我身邊的張夢剛才一直就有點懷疑的望着我,這會兒聽到老院長說我在陳先生面前表現自己,她臉色瞬間更加難看起來,看我的目光也立即充滿了憤怒,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偷偷的攥緊了,指甲快要扎入肉里。
我轉頭看到了張夢冷漠看着我的模樣,心裏咯噔的跳了一下,心想不好,姐姐一直都夢想被豪門領養,然後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次陳家來領養孩子,她無疑是非常渴望被選中的。而老院長說我在陳先生表現自己,姐姐肯定產生誤會,以為我在偷偷的跟她爭搶領養的名額,難怪她現在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敵意。
張夢領了飯菜,一言不發的朝着角落的一張桌子走過去坐下來吃飯。
我硬着頭皮跟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見她臉色難看不說話,我就連忙的夾起飯碗裏的雞腿獻寶的遞給她說:“姐姐,這個給你吃。”
“少跟我惺惺作態裝好人,阿丑,你翅膀硬了,竟然敢跟我玩起手段來了。”
“姐,我沒有!”
“呵呵,這時候你還不承認。”張夢冷笑的望着我說:“對的,我教過你謊言要騙到底,我還教過你做人要達到目的就要心狠手辣,看來你學得很不錯。”
我聞言着急了:“姐,我真沒有。”
張夢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沒有再跟我說話,端着她的飯碗轉身離開了,背影別樣的生疏冷漠。
晚上,我好幾次靠近張夢想跟她說話,想把誤會解釋清楚,但是她認定了我在陳先生面前故意表現討好陳先生,跟她搶奪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完全不給機會我開口解釋,我最後只能怏怏的回到寢室鐵架床上躺下來睡覺。
臨睡的時候,我拿出那根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看了兩眼,然後藏在了枕頭下面,明天就是姐姐的生日了,可能過了今晚她氣消了,就會跟我重歸於好了。
閉上眼睛沒多久,我就模模糊糊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床邊傳來一點輕微的異響聲,我一下子就驚醒了,但是沒有急着睜開眼睛,而是豎起耳朵傾聽,心中驚疑不定的想:難道是寢室里大頭幾個孩子想半夜欺負我?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口投射進來一束淡淡的月光,我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確實有一個人影出現在我的床邊,她背對着窗口,我看不清她的臉孔,但是她手中卻握着一片磨得異樣鋒利的鐵片,鐵片在月光下閃着寒光,就像是一把無比鋒利的刀片……
我不由的抽了口冷氣,然後右手悄悄的伸向我的枕頭下面,下面藏着一把武器。其實就是一把匙更,張夢幫我把匙更柄磨得很尖銳,我平日跟大頭他們打架就用這武器,我管它叫狼牙尖刀。
在我的手剛剛伸到枕頭下面的時候,我終於辨認出了手握刀片站在我床邊的人,赫然是張夢!
張夢也發現我醒來了,她左手一下子就捂住了我的嘴巴,右手的刀片就抵在了我脖子上。本來已經蓄勢待發準備反抗的我,見到是張夢的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滿臉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張夢經常教導我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下來就要心狠手辣,但是我沒想到她會為了一次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而對我下狠手。一瞬間,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傷心,難過,害怕,迷茫,絕望,不解,但是更多更多的委屈……
我一直拿張夢當我的親姐姐,這兩年來她就是我的信仰,我的依賴,我活着的意義。但是這一刻,她的無情,讓我內心的信仰轟然崩塌。相比較死亡,親情的背叛更加讓人難受。
如果偷襲我的人是大頭或者孤兒院裏別的孩子,我肯定會掏出枕頭下面的武器殊死一搏的。但是此刻,我望着近在咫尺的張夢,卻沒有作出任何反抗,而是宛如一條躺在乾涸沙灘上瀕臨死亡的魚兒,雙眼絕望的望着她,眼淚不知道怎麼的就下來了,被她捂着的嘴含糊不清的嗚咽了一聲:“姐姐,不要……”
張夢眼神複雜,手有些發抖,看得出來她也是有些猶豫的,可是她眼角餘光忽然看到我原本伸進了枕頭下面的右手,她頓時臉色劇變,眼神猛然變得暴戾絕情,抵在我脖子上的刀片毫不猶豫的就是一刀。
我只感覺喉嚨一熱,大片的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襟,然後才開始感到劇痛,接着是氣管被鮮血嗆到,呼吸也變得艱難,整個人都開始慢慢的窒息。我艱難的把枕頭下面的右手抽出來,手裏緊緊的握着那根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張夢見了,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
大量血液迅速流失的我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被割斷喉嚨的我死死的望着張夢,喉嚨里赫赫有聲的說:“如果……有下輩子……我寧願孤獨一輩子,也不要……再有一個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