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江山易主
自北疆平定后,寧軍立功,高承顏深得民心,迫於各種壓力,皇帝只能退位讓賢。在眾人情願或不情願的呼聲下,高承顏登基稱帝,改國號為嘉定。
他稱帝后,奪權軟禁前朝太后,封其為太皇太后;圈3禁皇帝、皇后,分別封為太上皇及孝德太后。如今他二人再無實權,從前的寧王妃才是後宮真正的太后。至於廢太子及其親屬,則降為平民圈禁終身。
而三皇子年幼,並未處理,只封其為恭王,在京城開府別住。冊封其生母陳貴人為恭太妃,跟隨兒子出宮同住。待其成年後,依情況而定,封地後方可出京。否則無詔不得踏出京城半步。
至於小桓王和福慶長公主,皆審時度勢歸順新帝,地位一同往日,只封賞安撫。
而前朝的幾個公主都並未廢除,除了不肯低頭的大公主和德行有虧的三公主外,其餘的皆賜封號,待遇從前。其生母如珍妃、寧妃、靜妃、福嬪等人,皆封為太妃、太嬪,出宮與子女同住。暫未出閣的五公主和七公主及其生母照舊留在宮中。
對於舊人,新帝高承顏並未嚴厲處置,而是最大限度的給予寬宥。這一行為也替他收買了不少人心。
可這場政變終究是來的太突然,朝堂上許多臣子如鄭文科、候展天、鄧昌等人一時間並不能接受江山易主的事情。選擇避世觀望的大有人在。朝堂上的換代並沒有那麼容易,高承顏心裏早有準備。可不管怎麼說,事情總在朝着他努力的方向前進。
六月的深夜,年輕的新帝正伏案疾書時,新總管去冬緩步進來,行禮問安道:“皇上。”
“事情如何了?”高承顏放下手裏的筆問道。
“二公主入京后,鄧將軍情緒穩定了許多。但是……”去冬打量一下新帝的神情,略略停頓一下道:“二公主想知道,當年二皇子和廢太子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並且提出要求,想安葬二皇子的屍首,恢復其生母德貴妃的名譽。”
高承顏嘲諷一笑,他微微垂眸思索片刻,雲淡風輕道:“你轉告二公主,他兄長確實有奪帝位的野心,作惡不少,不算枉死。”
“是。”
“順便告誡她做人戒貪,朕已經拿宇文柏換了二皇子的遺體,將其葬在北疆。只要她和鄧昌安分,他日就有機會去祭拜,否則……”高承顏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揉了揉太陽穴道:“你再告訴鄧昌,鄧華老將軍和我父親是多年好友,他如今年事已高,有空朕會去拜訪他。”
“是。”去冬應下,繼續彙報道:“今日竇將軍來信,他們於明日啟程回京。沈二公子如今喜怒不形於色,他們不好猜測其用意,恐回京后對皇上不利,請皇上早作準備。”
“六公主那邊如何?”
“方才甄夫人來信,公主在三日前平安生產,雖然孩子早產了一個月,不過母女平安。”去冬說道:“他們也打算明日啟程入京。”
“女兒也好……婦人生產後,其實是不宜出門的。”高承顏微微一笑,輕嘆一聲道:“不過六月里還好。讓甄夫人隨行,一切以公主身體為主,只要在沈之璋回來之前入京就行。”
“是。”去冬應下后,悄悄退下,整個大殿唯剩高承顏一人繼續伏案辦公。
空蕩蕩的書房內,安靜到沒有一絲聲響。高承顏握筆刷刷寫字的手慢慢停下,他默然靜坐了片刻,又回過神來,凝神繼續批閱奏摺。
可心下卻覺得無限空洞,多年夢想如願,攀登到最高位時又覺得人生索然無味不過如此。果然應了錦書說的話,等到了高位就會發現人生無限寂寞,還不如尋常的日子過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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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是五日後才到了京城,剛入京便被高承顏的人接到宮裏去。
自從高承顏離開蘇州那一日起,錦書就再沒渠道得知邊疆的事情。她既擔憂沈之璋在邊疆的情況,又害怕京城的靜妃和王氏等人出事,同時還愧疚於沈之琰的離世。多重壓力施加在她身上,難免會日夜憂慮,憂心忡忡,這才導致早產。
從前的逍遙日子過慣了,一時間各種鬥爭都在她身邊展開,根本就吃不消。無辜如沈之琰、夏綾等人都因她枉死,又叫她如何去面對沈之璋和春絹……縱然是旁人皆說她冷漠和疏離,可人到底是有感情的,不可能完全剝離自己的生活圈子。所以每每思極此,她都忍不住心煩意亂難以釋懷,一時間都快得產後抑鬱症了。
這頭胎養的不好,從懷孕到生孩子旁邊沒有一個親人,再加上長期情緒低迷,又長途跋涉,導致錦書整個人看起來和原先判若兩人。從前溫婉恬靜的豐腴感幾乎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焦慮和虛弱的瘦削感,高承顏乍一眼看見她,都吃了一驚:“不過兩月未見,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
錦書幽幽地望他一眼,帶着幾分譏諷的意味道:“這不是託了你的福嗎?”
“你何必這樣?”高承顏自知理虧,並沒有往心裏去,只道:“這幾日好好補一補身子,月子裏別落下病來。”
“落下病來不好做一個合格的棋子嗎?”錦書回嘴說道。可一語罷她自己也覺得話里戾氣太重。像往日她甚少有這樣尖酸刻薄的時候,當下內心一陣酸楚,便扭頭看向別處繼續問道:“如今你心愿達成,我還不能回家嗎?”
“等沈之璋回來,讓他接你回去。”
“是你怕他找你算賬,所以準備拿我和孩子當擋箭牌吧?”錦書心知肚明,但還是故意開口問道。
高承顏抬眸看向她,苦笑一下道:“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再問?”
“我心裏不痛快,你也別過得太舒坦。”錦書不再看他,從奶媽手裏抱過孩子,轉身就要往外走。卻聽高承顏在身後無奈輕笑一聲道:“也不知你是小孩子心性故意氣我,還是真恨透了我。可你既然大道理都想的通,又何必在嘴上不饒人。如今我好歹也算是……”是一國之君。
“算什麼?帝王嗎?”錦書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回身看向他:“道理歸道理,情感歸情感。你是成功了,可像我們這樣的墊腳石沒有義務非要為你高興吧?”
“哼……”高承顏低低一笑道:“罷了。說不過你,你去吧,我命人給你收拾好了屋子,小環也在。有熟悉的人,或許你能好好休息了。”
“小環?”錦書搖了搖頭道:“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她了。不過我不想見她,她既然是你的人,還是留在你身邊吧。”
“你怨她?”
“那倒不至於。我與小環相處甚久,知道她的品行。”錦書平和一笑道:“她不過也是個無辜可憐的棋子罷了。只是經此一事,我難免會心生芥蒂,她也會愧疚難堪,我們何必互相折磨,倒不如從此不見面,各自過好,也免得尷尬。”
高承顏點了點頭,他暗自思忖片刻也明白了她的話外音:“都依你。”說罷停頓片刻又叮囑幾句:“這幾日你在宮裏好好住着,你母妃朕已經安置在你的明園了,沈家老夫人、大夫人和小姑娘也都安排妥當。等過幾日沈之璋回來,朕欠沈家的都會一一補上。”
聽得他言語間自稱的變化,錦書知道,從前那個裝傻蟄伏多年的傻堂哥不見了,和她在一個書房裏讀書寫字,耐心向她解釋動機、傾吐心事、舉止儒雅的高承顏也已經成為過去。取而代之的是年輕的皇帝,是已經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不容任何人輕視反對的新帝。
錦書漸漸收斂了情緒,抱着孩子沖他微微屈膝行禮道:“多謝皇上……臣妹告退。”
彼此都是聰明人,各自表明立場之後,就不需要再留有什麼幻想了。高承顏擺了擺手,示意錦書可以走了。可目送她離開的背影時,他終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正如當初他寫在紙上的那句話,“人世如夢悲春短,但求知己得心安”,於他而言,堂妹錦書就是從未真正交心但又互相理解的知己。
正如她那年耐心的告訴他不要參與五公主的事情,又好似她背地裏叮囑沈之璋幫他照顧他,可最打動他的,莫過於她與吳湘交心時談論他的話。別人都笑他痴傻,可唯有她看到了痴傻下的簡單和快樂。
終究還是各自珍重,做個陌路人,也許會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