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蛇虐戀
在進入白蛇殿經歷幻境，感受虐心之痛代人受刑前，千尋悠悠的聲音傳來，依言為我先講訴故事。
墟神，你可聽仔細了！當年，這故事裏的白蛇，曾被我這轄域內，一位許姓老人從黑鷹口中救下。
這白蛇為報答許家的救命之恩，在修行千年化為女體之後，取名“白素貞”，通過雨天借傘，察覺心地善良為人不錯，嫁給了許家唯一的後人許仙。這白娘子傾國傾城，是那許仙祖上積了德，才有這麼大的福報！否則，這許仙一無所有，家徒四壁，哪裏娶得上娘子，更遑論如此的美嬌娘！
這許仙手無縛雞之力，打桶水都極費力，只不過會甜甜地叫幾聲娘子，這白娘子便覺得幸福無比。
墟神，你恐怕不知道，妖的愛，比起人來，更加純粹、無邪！妖們往往沒有什麼要求，只是想好好地愛一個人，就會很幸福。為了摯愛之人，可以不惜性命。而與之相愛的凡人，往往狼心狗肺。
婚後不久，這許仙得了重病性命垂危，凡間藥石已不能救，這白娘子為了救治得了重病的許仙，冒着性命之險為其盜取了仙草，救活了丈夫。後來，每日裏聽丈夫念叨，知丈夫一文不名，卻有一個開一家大藥店的夙願。為了幫助潦倒的丈夫實現心愿，不惜承受天劫盜取了官銀，幫助丈夫開設了醫館，施藥濟貧，廣施善緣，只為得到凡人們的祝福，讓自己與丈夫地老天荒、恩恩愛愛。
卻不想，附近的金山寺香火因此冷清。而那金山寺的主持，恰恰是那黑鷹在千年後的轉世，名為“法海”，心中極惱火，憑藉法眼看出白素貞是妖，為解心頭之恨，告知許仙其妻乃是千年蛇妖。
許仙將信將疑，為一辨真偽，在端午節時，趁機哄騙妻子喝下了雄黃酒。
果然，蛇妖最是怕雄黃酒，白素貞現出了原形，是一隻千年的白蛇，許仙嚇得連滾帶爬逃出家門。
這許仙忒不是東西，毫不顧念夫妻情分，請來捉蛇人不成，又去請捉妖的道人，均被白娘子打走。
白娘子淚眼盈盈，只求許仙好好過日子，然這許仙被嚇怕了，表面上答應，跪求娘子自己是一時糊塗，是被豬油蒙了心，以後再也不敢了，詛咒發誓以後再也不敢坑害娘子，心驚膽戰留在家中。
白娘子哭問到底是自己哪裏不好，她可以改，極是溫柔、懇切，倒叫許仙不忍心、愧疚了好幾日。
但只與那白娘子敷衍了幾日，這許仙想到告知自己真相的法海法師，立即又溜出家門去金山寺求救，被法海收留。白素貞心憂丈夫，以為是被法海軟禁，與法海鬥法，索要丈夫不成，水漫金山寺。
這法海本已不敵，不料，這白娘子因水漫金山，以及動怒觸動胎氣，逃回深山中，生下一個兒子。
法海趁機用金缽罩住剛剛分娩，虛弱無比不能反抗的白娘子，將其永久鎮壓於南山雷峰塔下受苦。
千尋冷冷地傳音問道：“墟神，本尊問你，這白娘子全心全意為了丈夫，可曾有半點對不起許仙？”
我閉目無言以對，這白娘子實在可憐，把心都掏出來給摯愛，卻被嫌腥，的確是人世間極大的悲虐！
千尋更加冷地道：“可憐那白娘子，水漫金山，心中念着的，只是丈夫的安危，不惜與天下為敵，也要尋回丈夫，可那許仙又是怎樣想的？更有那白娘子一個人分娩之時，口中哭叫丈夫的名字，痛得滿眼是淚，只想丈夫在身邊，哪怕在洞口應上幾聲，心中也會極溫暖，可那許仙又在哪裏？”
千尋越想越氣，繼續隱匿傳音道：“可氣那許仙，在白娘子被永鎮雷峰塔一月後，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妻子是這麼地愛自己，是人是妖又有什麼關係！痛苦悔恨自己不該不珍惜這麼好的娘子，反而三番五次找人來收她，最終害得她被永久鎮壓受苦！墟神，凡人如此可惡，本尊是不是該殺盡？”
我無力反駁，任何言語出自我口，必是蒼白無力的！白蛇殿殿門大開，我只得默默地去經歷這幻境。
在幻境中，我獲得了許仙的記憶，暫時成了許仙，經歷了這極虐的故事。
除了相愛相殺與彼岸花之戀，人世間最悲苦的愛，莫過於你把整顆心都掏出來，這是你全部的美好，卻被摯愛的人無視如糟粕，除了這種求不得之痛，還有不曾珍惜，失去時追悔莫及！痛苦一生！
在重複白蛇虐戀的幻境中，可憐那白素貞被永鎮**塔受苦，許仙卻沒心沒肺地慶賀家中再不鬧妖。
法海甚至得意，題詩八句四處誇耀：
奉勸世人休愛色，愛色之人被色迷。
心正自然邪不擾，身端怎有惡來欺。
但看許仙因愛色，帶累官司惹是非。
不是老僧來救護，白蛇吞了不留些。
這詩中提及惹官司，是那白素貞為圓許仙開醫館的夙願，盜官銀給許仙花用，被官府發現了官銀的記號，但虧得白素貞又去偷了縣官貪污的賬本，以此威脅，逼得縣官判了許仙無罪，請任別處。
此前，白素貞還為救許仙盜仙草，元神被仙草主人重傷，丟了大半條性命逃回。只是為了不讓丈夫擔心，忍痛瞞着強顏歡笑，背地裏足有三個月，暗自日日嘔血，後背的劍傷也足足養了三個月。
而在得知仙草能救丈夫之前，白素貞衣不解帶，日日在床前喂湯喂葯，抱着昏迷的丈夫，痛哭了無數日夜！見到丈夫終於被仙草救活，白素貞又是何其幸福高興！喜極而泣感激上天，認為是自己的真心摯愛令上天垂憐！本以為，搭上自己的命，盜回仙草，救了丈夫，便值得了！誰料到，自己還能活着，與丈夫恩恩愛愛，白頭偕老！上天，實在待她白素貞不薄！但她摯愛之人，卻不！
許仙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得意自豪，十分感激法海，認為是那法海救了他，被度化出家賦詩稱頌：
祖師度我出紅塵，鐵樹開花始見春。
化化輪迴重化化，生生轉變再生生。
欲知有色還無色，須識無形卻有形。
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月余，這許仙才得知白素貞為其生下一子，被其親姐代為撫養，在滿月時抱來給出家的他看，有七分像自己，三分像白素貞。聽姐姐惋惜白素貞的好，心中若有所思，夜間仔細地回想婚後的點點滴滴，婚後不久自己重病垂死，是白素貞去求醫問葯救回來的，白素貞日夜照顧自己衣不解帶。
白素貞為了自己賣了祖傳的寶物（實則是盜官銀），幫自己圓了自小的夙願開了醫館，掏心掏肺。
自己吃了官司，是白素貞不離不棄地日日送飯，見他受刑挨打心痛落淚，最後還是白素貞救了他。
再往前，白素貞從未嫌棄自己清貧，毫不嫌貧愛富委身下嫁，粗茶淡飯甘之如飴。家中清貧，一天只能吃兩頓稀飯，白素貞總是將稠的撈給他這丈夫，自己去廚房忙活呆會再喝。家中吃不起油，白素貞總小心翼翼地將米油全部撇出來，留給他這個丈夫。夏夜裏，白素貞為他能睡好覺，總傻傻地溫柔地替他打扇，他每次醒來都能發現！白素貞總笑說剛剛睡醒，看官人出汗就扇了兩下。
白素貞對自己，果然全都是好！從來沒有做過惡！
只把自己當做唯一的天，把整顆心都掏出來了，那是她全部的美好，卻被自己無視如糟粕！
許仙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妻子是如此地愛自己，是人是妖又有什麼關係！痛苦悔恨自己不該不珍惜這麼好的娘子，反而三番五次找人來收她，最終害得她被永久鎮壓受苦！在雷雨夜裏幡然悔悟的許仙，立時不再做那和尚，冒着雨跑到雷峰塔下，痛哭着拍擊塔身叫妻子，虔誠地跪求原諒。
被鎮壓受苦多時的白素貞立時原諒了許仙，一顆善良柔軟的心再次被溫暖融化，再次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但那許仙愧疚至極，不肯離開，在塔外冒雨跪了七日，又累又餓，再加上羞愧至極，昏死在塔外。白素貞心疼丈夫，隔着塔窗的結界看着丈夫卻無法搭救，痛哭着瘋狂地衝擊塔內禁制想要出去救丈夫，給丈夫喂水餵食讓丈夫不要愧疚。她不怪他，夫妻沒有隔夜仇，卻不想，被塔內的禁制反噬重傷！依舊瘋狂地衝擊禁制，這是一個為了愛失去了理智的女人，最終被佛咒湮滅！
被小沙彌救醒后的許仙，再次看到那法海冰冷的老臉，立即滾下床痛哭着求法海，放過娘子與自己。
法海雙掌合十，口稱“善哉！善哉！”不知悲喜地叫着許仙的僧名，念道：“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被法海告訴那妖孽，即自己的妻子白素貞，已因不知死活衝擊佛塔禁制，被佛咒湮滅！許仙顫抖半晌，面白如紙，悔恨至極，心知白素貞是因何而衝擊佛塔內的禁制！氣急攻心，猛噴了一口鮮血。
那涼薄的許仙，在失去最美好的愛情，害死了最愛自己的妻子之後，追悔莫及生不如死，孤獨終老痛苦一生，每日沉浸在難以自拔的悲虐之中，日夜在佛前禱告，求來世補償妻子，但真佛已寂滅。
十八年後，白素貞為許仙生下的兒子許仕麟，高中狀元，駿馬得騎。
被人群簇擁着，披紅挂彩，遠遠地看着雷峰塔，許仕麟說也要找一個像母親一樣的妻子，被雷劈死！
從白蛇殿的幻境中出來，我面色蒼白，感受了許仙所有的心痛，被狠狠地虐了一遍，渾身發顫，渾如凡人身在冰窖之中，沉浸於許仙的悲虐記憶難以自拔，下台階時雙目無神，踉蹌着差點跌倒。
許仙的虐痛，在幻境中做了這個角色的我，一分不少，許仙吐的血，我也一滴沒少，唇角依舊有。
千尋傳音冷笑地質問我：“墟神，痛不痛？虐不虐？那許仙，是不是該千刀萬剮！白蛇可不可憐？”
我黯然落淚，沉浸在許仙的角色中難以自拔，心中滿是愧疚！只有千刀萬剮，才能使我好受半分！
那許仙實在太涼薄，明知妻子已懷胎九個月，依舊三番五次找人去收妻子！在其妻被法海鎮壓於雷峰塔內受苦的第一個月內，從未想過孩子去哪了，妻子是流產了還是早產了，若是足月分娩，妻子是否還安好，若是早產孩子是不是活着，妻子在塔里有沒有受罪，吃什麼，喝什麼，痛不痛。
只因為他的妻子是妖！依我看，人遠遠不如妖！凡人做的孽，的確應該有人受！凡人卻，受不起。
千尋見我點頭，冷笑更甚：“墟神，你倒是能擔當！本尊恨透了涼薄者！許仙的罪，只能你來受！”
我很是贊同，這才知道，走過每一座虐情殿，元神會被刺入一劍，稱為負心劍！代替涼薄者受刑！
這負心劍，如同透骨釘，刺穿身體同時洞穿元神，隨即，將化為無數劍芒，日夜絞殺元神，使元神時刻如同遭受千刀萬剮！十四座虐情殿走過一遍之後，我的元神將早已被絞碎無數遍，難以再修復！面對千尋之時，將無力反抗，為千尋輕易滅殺。這就是千尋答應見我的要求，不愧是墟魔。
沉浸在極度的虐痛之中，我想，與這如蛆跗骨的負心劍相比，誅仙台上那三千刀，實在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