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都哭出來吧
這幾天林語彤給公司請了假期，在家裏全天守着林媽媽。
林媽媽從醫院回去的第二天就已經沒辦法下床了，林語彤把做好的飯菜端進屋裏，給她穿上了成人紙尿褲。
第三天，林語彤送了寶寶去幼兒園，打開門進屋，就發現林媽媽坐在輪椅上，正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曬着太陽織毛衣。
“媽媽，你怎麼起來了。”林語彤嚇了一跳，趕緊走上前查看，“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今天感覺精神頭特別好。”林媽媽笑笑，“陸寧的這件毛衣還差一點，我把它織完。彤彤，你今天也不去公司嗎？”
“嗯，最近項目上沒什麼事情，比較空閑，還不如請假在家陪你呢。”林語彤笑笑，“媽媽，你中午想吃什麼？”
“雞蛋羹吧。”林媽媽想了一下道：“我來做，你以前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我做的雞蛋羹，混着白米飯能吃兩碗呢。”
“我小時候就是特別能吃。”
“那時候多好啊，胖乎乎白嫩嫩的，看着就特別可愛。你啊，現在就是太瘦了。”林媽媽道：“你跟陸寧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已經在備孕了。”林語彤端過來一根小板凳在她身邊坐下。
“太瘦的人不是那麼好懷孕，好在你們年齡都不大。”林媽媽笑笑，“要兩個吧，加上寶寶，以後兄弟姐妹有三個，什麼事情都能有個商量，也能作伴，不會孤單。”
“嗯。”林語彤點頭，“媽媽，你以前跟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怎麼沒想着給我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啊？就是後來跟繼父在一起了，你也年輕，怎麼沒想着再要一個孩子？”
“我跟你爸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感情，根本沒想到要第二個孩子。”林媽媽放下手上的毛衣，“後來跟你繼父在一起，感情倒是有了，但是他帶着一個兒子，我帶着你，他的兒子大你那麼多還好說，你那時候還沒成年，又在青春叛逆期，要是再生個小的出來，分走了對你的關注，你該多害怕啊，所以也就沒想着再要一個了。”
“我沒有叛逆吧？”林語彤說著忽然又笑了，“也有的，都早戀了呢。你讓我分手，我還瞞着你說分手，其實還是在一起。”
林媽媽也笑了，“要說我最後悔的事情，也就是強迫你跟陸寧分手，專心學業了。其實說到底，還是我不夠信任你。”
“媽媽，沒有的。”林語彤趕忙安慰，“那樣的階段，高考也就一年多了，作為家長肯定會擔心自家小孩的。更何況我跟陸寧在一起之後，也確實分心了，從年級前三落到了第五，你着急也是正常的。”
“其實你念書一直都有自覺性，還是我不夠信任你的原因。”林媽媽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就跟小時候兩母女相處那樣，“好的感情是會讓兩人變得越來越好的，我該信任你的眼光。陸寧那會兒念書好嗎？”
林語彤趴到她的膝頭，“好，他年級第一呢。”
“陸寧是個不錯的人。”林媽媽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頭髮，“你以後跟陸寧就好好的過，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偶爾吵架鬧矛盾，不要圖一時痛快說那些傷人的話。當時氣頭上你覺得沒什麼，其實那些話都會在心裏劃出傷痕，氣消了後悔了想彌補，傷疤也在那裏。”
“我知道。”林語彤咬着嘴唇，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媽媽說這些話，就好似在交代遺言一樣。
林媽媽嘆息一聲，“你爸爸現在也挺好的，李家妹妹對你也是真的好。她跟着你爸爸，本身沒有小孩，不說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但也差不了，你們以後也多孝順孝順她。
“嗯。”林語彤咽下湧上咽喉的泣音。
“彤彤，媽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林媽媽笑笑，“你不要想那些，媽媽這輩子能有你這麼一個孝順的女兒，已經非常知足了。”
林語彤抹掉眼淚，抬起頭，“媽媽，我現在就在想，如果不進行治療，你至少也還有幾年的時間。可當時候我就覺得你躺在病床上無知無覺的過幾年，不如鮮活的過兩年。可是我現在又後悔了。你躺在那裏，至少你在，我還有媽媽。可你要是走了，我就……我就沒有媽媽了。”
“傻孩子，難道媽媽不在了，媽媽就不是媽媽了？”林媽媽也紅了眼眶，替她抹掉眼淚，“別哭了，這一兩天的，眼睛就沒消腫。你做的決定很好，就算是拿一個月來換那幾年，我也是兩百分樂意的。更何況，這不是還多了幾個月嘛。彤彤，你聽說過一個故事嗎？”
“什麼？”林語彤吸吸鼻子，把眼淚壓回去。覺得自己真沒用，這種時候了，還要讓媽媽來安慰她。
“人死後會變成一顆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愛的人，時時刻刻的保佑他們。”林媽媽笑了一下，“以後媽媽就變成星星看着你，保佑你平安順遂，一輩子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媽媽，能不走嗎？”林語彤起身緊緊抱住林媽媽。
“每個人都會走的，只是早或晚的區別而已。”林媽媽溫柔的拍拍她的後背，“好了，一會兒李姐買菜來了看到你哭，該笑話你了。”
“嗯，不哭了。”林語彤吸鼻子，抹掉眼淚，“媽媽，我去切點西瓜給你吃。”
“好。”林媽媽看着她去了廚房，才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拿起毛衣重新織。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毛衣還差一些，還要趕着織完才行。
這一整天，林媽媽的精神頭都很好，連午覺都沒有睡，終於在下午的時候將給陸寧織的毛衣織完了。
“媽媽，毛衣織完了你就休息會兒，我先去接寶寶放學。你晚上有什麼想吃的嗎？”
“湯圓吧。突然想吃湯圓。”林媽媽把毛衣舉起來看了看，“彤彤，你把毛衣放到你們卧室去吧，冬天穿之前記得洗一洗。”
“好。好舒服啊，軟軟的。我記得我那時候穿的你織的毛衣沒這麼軟呀。”
“那時候毛線沒現在的好，當然啦。快去吧，別讓寶寶等急了。”
“嗯。”林語彤把毛衣放到卧室的床上出來，“媽媽，那我先去接寶寶了，回來買點糯米粉，晚上我們自己做湯圓吧。我想吃你包的黑芝麻湯圓。”
“好，包給你吃。”
林語彤出門了。
林媽媽聽着關門聲，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轉頭看向窗戶外已經有些西落的太陽。
這樣的日子真舒服啊，與世無爭，其樂融融，可惜……
林媽媽笑笑，在落地窗前又曬了會兒太陽才控制着輪椅進了卧室，自己撐着床沿上了床，平平整整的躺到床上，拉過被子蓋好，輕輕閉上了眼睛。
林語彤去幼兒園，寶寶他們已經下課了，不過因為一點興趣活動沒結束，要多留一會兒。
她就在旁邊看着，兜里的手機先響了。
“陸寧，你下班了？”
聽筒里傳來陸寧的聲音，還有車門打開的聲音，“嗯。你去接寶寶了嗎？”
“在幼兒園裏面呢。剛來一會兒，寶寶他們在做活動，還有一會兒才結束。”
“好，我過去接你們。”陸寧戴上耳機，緩緩將車開出去，“媽今天怎麼樣？”
“精神頭挺好的，中午還給我做了蒸蛋，看着我吃了兩碗米飯。”林語彤提起媽媽就心酸，“對了，你過來的時候順便去超市買點糯米粉吧，媽媽說晚上想吃湯圓。”
“好，我一會兒到。”
掛斷電話，林語彤有點出神。
媽媽從醫院回來精神就不好，今天突然精神那麼好，也不知道是身體好些了，還是……
陸寧到的時候，寶寶他們的活動正好做完。
林語彤牽着他跟老師說了再見，轉頭問跟着他們一起出來的月月。
“月月，今天也是自己回家嗎？”
“嗯。”月月點頭，她現在面對林語彤已經沒有之前那麼認生膽怯了，“阿姨再見。寶寶明天見。”
“月月明天見呀。”寶寶在兜兜里摸了摸，掏出一顆糖塞進月月的手裏，“今天老師發的巧克力糖，給你留的哦。”
“嗯嗯。”月月瞬間笑彎了眼睛，漂亮的小臉上滿滿都是開心的笑意，湊過來在寶寶的臉上親了親，才背着小書包跑了。
“這麼一個小女娃，每天這樣自己走回去，她媽媽也放心。”林語彤嘆口氣，揉揉寶寶的腦袋，“走吧，爸爸在那邊等我們。”
“好呀。”
寶寶往前走出幾步，就鬆開自家媽咪的手，飛跑着衝進了爸爸的懷裏，“爸爸，muma~”
陸寧一把接住撲進懷裏的小東西，將他抱起來，“滿腦門子的汗。”說著，拿出紙巾給他擦汗。
“玩遊戲啦。”寶寶抱住他的手，“爸爸，你說給我買的奧特曼買了嗎？”
“買了，在車後座上。”陸寧放他下來，“自己上車坐好再玩。”
“嗯嗯。”寶寶開心的爬進車裏。
陸寧接過林語彤手上的包，牽過她的手捏了捏，“白天又哭了？”
林語彤捻了捻他的手指，自己先嘆了口氣，“是不是很沒用啊，總是哭。”
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奇怪。之前在國外，再難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從來沒哭過，可是現在卻動不動就愛哭，好像不管什麼事情都能刺激到她的內心。
“不是。”陸寧低聲道：“是因為你現在心軟了。知道什麼樣的人會心軟嗎？”
“什麼樣的？”
“被人愛着，也愛着別人的人，才會心軟。”
“……”林語彤笑了一下，“你在誇你自己嗎？”
“聽出來了？”陸寧也笑了一下，“上車吧，外面地火太重，熱。”
兩人上車，寶寶已經自己在後座拿着新買的奧特曼嗚嗚的開心的玩着了。
林語彤回頭看了一眼，確定他把安全帶綁好了就不再管，“你今天怎麼下班那麼早？”
陸寧在倒車鏡看了一眼，緩緩把車倒出去，將車從輔路開上正道，“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了。下個月要出差。”
“去哪裏？”
“S城，去見幾個玩遊戲的職業戰隊隊員，打算跟他們談一談，簽到我們的直播平台直播。他們自帶粉絲流量，對平台有幫助。”
“去幾天？”
“兩三天吧。”陸寧轉頭看她，“下個月寶寶就放假了，想沒想過暑假帶他去哪裏玩一玩？”
“我這裏才請了假，又請假不太好。到時候我們抽周末，帶着寶寶去周邊玩一玩吧。”
“也可以。”陸寧點頭，“你手頭上新接的項目如何？”
“還不錯，拉投資有秦老先生介紹挺順利的。”林語彤道：“再擬最終的合同了，不出意外，下個星期就能簽約。”
兩人就這樣隨意的聊着，車子緩緩開進小區的車庫。
寶寶拿起自己的奧特曼和小包包跑下車，最快的跑到電梯門口按了電梯，“媽咪，快點呀，我要拿新奧特曼給外婆看。”
“好，外婆看了一定會很開心。”
“嗯嗯。”寶寶點頭，“還有糖哦，給外婆留着的。”
林語彤笑着揉揉他的發頂，陸寧提着買的一些東西也走了過來，正好電梯也下來了。
“我提兩個吧。”林語彤接過兩個水果袋子，“怎麼買這麼多水果？家裏冰箱裏還有好多呢。”
“不知道媽想吃什麼，就都買了一點。”
電梯一層一層的往上跳，到了樓層還是寶寶先衝出去，跑到門口就在喊，“媽咪，快來開門呀。”
“來了，不要急。”林語彤上前打開門，寶寶先衝進去，在玄關處脫了鞋子就跑進了客廳。
林語彤也跟着進去，發現媽媽不在客廳，就跟着寶寶一起去了卧室。
林媽媽躺在床上，看着是在睡覺。
“媽咪，外婆在睡覺哦。”寶寶壓低了聲音。
“嗯，外婆今天沒睡午覺，讓外婆睡會兒吧。”林語彤輕輕掩上門，“等外婆醒了，你再給外婆看你的奧特曼吧。”
“嗯嗯，那我先寫作業呀。”
“去吧。”林語彤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