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然心裏有點害怕，但她想到自己的好友曹娟，定了定心神，跟在蘇式薇和傅之陽的背後。
舊樓的大門已經壞了，鎖也不知所蹤，一拉就發出吱吱的聲音。裏面走廊狹窄，十分陰暗潮濕。
窗戶很小，就跟沒有一樣，有的窗戶還有木板封上了，稀少的陽光從木頭板縫隙微微地透出來。原來地面是木頭做的，現在都被蟲子磕了不少洞。仰頭一看還能看到二樓的地板，直接破了個大洞。
一樓的走道旁邊分佈着教室，教室的門把手上都佈滿着鐵鏽。門旁的班級牌已經要麼掉了，要麼模糊着，看不出是幾年級幾班。
“這真是……舊樓啊。”傅之陽感慨着。蘇式微也沒想到竟然破到這種程度，感覺像是很久前建的了。
有唏唏嗦嗦的聲音從腳邊傳過，“啊！”安然尖叫一聲蹦起來，“老鼠！”
她差點嚇暈過去，剛才有一隻老鼠從她的腳邊跑過去了！
大驚小怪。蘇式微心想，傅之陽倒是同情地看着安然，“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們？”
安然顯得很猶豫。
“估計你也不熟悉這幢舊樓吧。”蘇式微說，“這樣你在這裏也發揮不出什麼作用，在外面等着吧。”
安然終於點了點頭，糾結了很久，再開口時有點猶豫，“那，你們小心啊。”
等她離開舊樓，蘇式微輕聲對傅之陽說，“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
“嗯？”傅之陽用手機記錄下周圍環境。
“你覺不覺得，安然剛才還有話沒說出來。”蘇式微沉吟道。
“我沒感覺，不過你的直覺向來是最準的。”傅之陽注視着她。
眼光太專註了，蘇式微向來不知道怎麼應對，她眼光移開，“……我們先探探這樓。”
兩人沿着破爛的走廊往前走，因為樓是圓形的，大約走到中間的位置發現了樓梯。樓梯也是爛到不成樣子了，走的時候吱呀作響，還要小心避免踩空。
兩人一直爬到6層。
“奇怪了。”傅之陽說。
“哪裏奇怪？”蘇式微眯着眼。
“——貓叫。過來看看。”
兩人一起往中心走，推開中心房間的那扇未緊閉的門——門把手很光滑，與其他的迥然不同。看來，這裏常常有人使用。
門后是一個極大的圓形空間，估計以前是用來召開會議或者是做表演用的。最重要的是這個空間沒有頂——外面的陽光從天空直直地射進來，投放在中間空空如也的木質佛台上。佛台也是隨便放置着，根本就沒有考慮方位。但木質非常油潤，看起來常常有人維護。
貓不見了。但是——
“誰在那裏？”傅之陽忽然出聲喝道。快步向前走去。
蘇式微還被陽光眩暈眼睛，閉上又睜開，才發現原來屋子的角落裏站着一個人。他身型不高，穿着學校的校服，但並沒有別著胸牌。
“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蘇式微走過去出聲問道。
站在角落的人抬起眼來。蘇式微怔住了。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淺色的頭髮下是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大眼睛，睫毛長得能盈滿水珠，水紅色的嘴唇濕潤地就像是花瓣。
露珠一般的少年。
“你……”蘇式微本來還想繼續質問，畢竟樓頂就是案發現場，而且這棟樓也被圍着，一般正常的人不會再來這片地方了。
而這個少年卻出現在這裏，獨自一人，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但是他的美麗太有衝擊力了。蘇式微一時說不出話來。
倒是傅之陽只是略微挑了挑眉，重複問道，“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麼？”
“……轉折。”他忽然開口，音色像是玉珠落到盤子裏，但是聲音斷續，語調詭譎，“轉折。骯髒……背棄真理，漆黑……罪人……歸途。式微……式微……胡不歸。純潔的芬芳，燭光閃爍……風把它熄滅……傾聽命運的輪盤…………將要……降臨了。找到……找到結社……找到你的命運。”
“哈？”傅之陽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蘇式微在其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陽光高照，一股寒流卻淌過她皮膚。
可還沒待她再次發問，少年忽然怪叫數聲，一溜煙就跑了。那速度幾乎超越了正常人類的標準，等兩人反應過來，人已經影都沒了。
“我這是白天見鬼了嗎？”傅之陽目瞪口呆。“他剛才直接從我旁邊飛過去了？”
蘇式微本來也滿心駭然，但傅之陽見鬼的表情反而讓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你笑了就好了。”傅之陽收回誇張的表情，手指托頜，“不過，感覺不太正常啊。我們該不會真的碰到靈異事件了吧……還有，他說的轉折是什麼？好像專門說給你聽的。”
“式微，式微，胡不歸。這是詩經中的一句。天黑了，為什麼還不回家？我聽說我出生的時候，父親忽然念出這句詩。然後就給我取名蘇式微。”
“真是有意思，就好像叔叔一直在等你似的。”
蘇式微沒說話，傅之陽只知道她母親早年逝世，卻不知道，她的母親，是因為她難產而死的。
她自小體弱多病，又陰沉冰冷，不討父親喜歡。很早就獨立了，做過很多工作，最後才開始經營這家偵探事務所。最早的工作都是找貓找狗，後來就是調查出軌和緋聞，這次是第一次切切實實的命案調查。
“式微？”傅之陽看她面無表情的發獃，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吧？不是被剛才那話嚇到了吧。確實感覺陰慘慘的。”
“我沒事。”蘇式微搖搖頭，微微皺眉，“只是感覺這事情好像不單純。剛才那人的跑動速度你也看到了，真有種靈異事件的預感。”
蘇式微又重複念了一遍，“轉折。骯髒背棄真理，漆黑罪人歸途。式微，式微，胡不歸。純潔的芬芳，燭光閃爍，風把它熄滅，傾聽命運的輪盤。將要降臨了。找到結社……找到你的命運。”她一邊念，傅之陽快速地把內容記錄在手機上。“骯髒背棄真理，漆黑罪人歸途難道對應着她們的自殺遺言？那麼，純潔的芬芳，燭光，輪盤，結社，這些都代表着什麼？”
這記憶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雖然好多次了，傅之陽仍然為她驚人的記憶而讚歎。
“純潔的芬芳，應該是指帶有芬芳的東西？燭光直接解釋就是蠟燭燃燒時發出的光吧，輪盤……不太明白。至於結社——怎麼都感覺像秘密團體啊。”傅之陽逐條分析猜測，“這次事件不簡單。”
“嗯。不像普通的自殺事件。找到這些的象徵意義或許是其中的關鍵。走，現在我們還是去樓頂看看。”
樓頂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別的，蘇式微走到中心，從破開的大洞往下看，正好能夠看到自己的陰影投在佛台上。
她走到樓層邊緣遙遙向下望，能清楚地看到三人躺地的地方，還有站在附近焦灼不安的安然。
而剛才那個少年果然無影無蹤了。
“接着去幸福飯店看看吧，順便下去問問安然有沒有看到剛才那個少年。”
兩人默默地走下樓梯，面色都有些沉重。
不知道為什麼，蘇式微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等待着她，召喚着她，而掩藏在其中的真相，就像毒蛇的毒液一樣致命。
安然在樓下焦急地望着他們走出來。一雙杏眼充滿了期待。
“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除了裏面有個佛台——”蘇式微問，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化，“這個廢棄的舊學樓是什麼集會的場所嗎？”
“集會？”安然充滿了迷茫。“什麼集會？這個樓老早就廢棄了，應該都沒有人來的啊。”
蘇式微見她表情不似作偽，與傅之陽暗暗對了下眼神。
“既然你打電話的時候，曹娟在‘幸福飯店’小吃店吃的飯，現在我們就去小吃店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