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善人性女
男子初見到遂時其實還有點激動,以為出去有望,可冷靜下來后她注意到遂的形象,希望立馬熄滅——潦倒、落魄、凄慘,壓根形容不完遂的慘,如果曉得出去的路,遂會混成這個樣子?
不過“有緣千里來相會”,都在這兒遇到了,聊聊天敘敘舊也好,畢竟,這鬼地方會正常說話的估計也逮不着第三個了。
“欸,你怎麼會在這裏?是當初出來刑場就被送這兒來了?我還以為你被扔進忘川了。”
遂搖頭,很不聰明的樣子:“……我,我不知道。”
男子此時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兒,咬住一頭放進嘴裏的草愣住,想了想,問道:“……一百年前你在無間幹了啥事還記得嗎?”
遂怔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隨後在男子注視下緩緩搖頭。
男子皺眉,“……無間是哪兒你知道嗎?”
遂依舊搖頭。
男子:“……”
而後,他嘀咕:“估計這傻女人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來這裏的嗎?”
這話遂聽見了,她回答:“記得,沒多久。”
這回,換男子驚訝。
遂拖着沉重的身體靠近他,很誠懇的問:“那公子你能告訴我是誰嗎?聽你語氣我們好像認識。”
誠心誠意打聽自己的來歷,遂沒想到男子會不滿。
“公子?!我是女的!”感覺被冒犯到,“男子”惡狠狠瞪了遂一眼,隨即氣不平甩了袖子轉過身去:“不知道!我們不熟!誰和你熟!”
聞言,遂繞到前面去認真打量氣得就差跳腳的“恩人”,細細揣摩她的臉,終於從有些髒的臉上的五官中找到些許屬於女性的特徵,以及嗓音的柔性。
原來,不是清秀的男人,而是有些像男人的女人……
其實,這也怪不得遂沒眼力見,這位姑娘好像也沒把自己當姑娘啊,渾身上下行為舉止沒一點女人的樣子,一身混跡江湖血雨的風塵,比男人殺氣還重,她自己不說,縱是眼再尖的人也看不出她的女兒身。
遂暗自納悶:陰陽顛倒,這世界的人和事真是奇了怪。
一百年前,還是楊麗娘的遂把這位姑娘當男人,還以為她敵視自己,而眼下,這位姑娘還算友好,救了遂不說,還打算讓遂跟着她混。
遂沒拒絕,屁顛屁顛跟着她就走。萍水相逢,彼此不知姓名,中途,姑娘給遂起了個稱呼“傻女人“,遂問她叫什麼名兒,她想了想,說出個”善人“來,理由是她大發善心救遂,遂就該如此叫她,這個稱呼既不張揚又能表達出感謝之意,甚好。
遂很聽話,乖乖就喊“善人”,雖然她並不懂善人是個什麼意思。
善人領着遂胡亂找了個方向便踏上旅程,一路上,她打開話匣子給遂說著自誤打誤撞來到這裏之後的那些倒霉事。
“去他娘的,老子剛跑出刑場的時候開心得要死,在刑場那鬼地方憋了那麼久,終於有機會離開無間了……但事與願違。你肯定不記得了,刑場四周全是黃沙,我心想瞎跑都跑出刑場了,找個方向就跑准沒錯,大不了到頭了就往回跑……可他奶奶的一轉眼居然跑這裏來了!全他娘是霧和草!怎麼走都看不見頭!”
遂傻乎乎接話:“沙?啊,我來的時候就是從沙里來的。”
善人猛地轉身:“哪裏?”
“啊?”
“沙在哪裏?”
遂將就着扭身,聳了聳肩膀示意來時方向:“就那邊,善人你救我的地方前頭有樹林山坡,山坡正對着的方向一直走就是沙漠。”
鑒於遂現在的腦子不正常,難免有說胡話的嫌疑,善人不信,像猴子扒拉跳蚤一般扒拉她血口猙獰的腦袋,從她頭髮和傷口中刨出不少沙子來,然後氣定神閑朝着遂指的方向走……
“……見這鬼地方全他娘的是草,怎麼走都沒個頭,老子就知道不妙——這八成是傳說中的無間異世秘境!吼,我的個爺爺!我氣得肺都快炸了!天上人間我都跑了個遍,可就是沒來過無間,更不曉得傳說中的異世秘境這麼輕而易舉就會撞見,出路還這麼難找!”
遂點頭,挺認同“輕而易舉”這一點:“……確實挺容易撞見的,我被他們推了一把就進來了。”
善人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取下了無間套在手腳上的桎梏,身姿輕盈,走得很快。遂走得慢,落下一大截,善人也沒回頭看,似乎是有所感應,不時停下站在原地不動,在遂靠近時繼續走。
“那當時你有沒有往回走去尋出路?”
遂被問住了,“……呃……他們也沒讓我往回走啊。”
善人驚訝,緩緩回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遂:“……”
……
要說這鬼地方着實怪異,能把鬼玩兒瘋——
她倆往回走,迷路了。
走了大半天,不時撞見循着動靜圍過來的遊魂,就是沒見到遂說的長滿雜草的山坡和黑霧樹林子。善人鬱悶得不行,隨意找了一個地兒便躺下,扯了根草叼在嘴裏望着霧蒙蒙的天深思。遂戴着桎梏慢一步走到,由於手不靈便,用摔的方式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
善人看着遂,隨即視線掃過她脖子,眉頭慢慢緊鎖,顯得凝重。
“你脖子上……這是什麼東西?”善人指着遂脖子上掛着的一小黑子兒問。
遂低頭縮下巴才看見善人說的是她一直掛脖子上的指甲蓋那麼大的黑盒子,她搖頭,還是那句說得最多的話:“不知道。”
這時,善人已經起身湊近打量着小黑子兒,聽她回“不知道”,立馬翻了個白眼,然後興沖沖建議:“我倆做個交易,我幫你把手腳上的陰木取下,你把這東西給我!”
遂點頭:“可以。”
但善人指尖挨到小黑盒子后倏然縮回手,已然沒了興趣,咕噥了一句“拿不動”,便再沒提此事兒,也沒說幫遂解脫桎梏。
遂看着手上黑得發亮還十分沉重的木頭,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善人開始八卦,抖着遂以前知道的但現在已經不記得的事:“欸,我想起來了,以前你好像是為了一個男人在無間鬧,然後才被送到刑場去的。”
遂想了想,回答“哦”,原來自己還是個痴情種。
“以前你也是像現在這樣傻裏傻氣,但當時要熊些,去那兒待了沒幾天就和引者打起來,之後你就被關起來,當時刑場瘋傳你被沉忘川……可按道理你不管是在忘川和是被扔這裏,那也不該是最近才發生的事啊……莫非你腦子出問題,把一年十年當一天?”說著,善人又有一個猜測:“難不成……他們把你從河裏撈出來又送這旱地方來了?”
遂茫然,對於善人所問一無所知,甚至都沒聽懂。
於是善人罵她“傻子”。
“那善人你是怎麼被關到那刑場的。”遂無意觸了霉頭。
侃侃而談的善人沉默,忽然變了態度,變回了那個並不和善的她,“關你屁事!麻煩,別跟着我!”怪脾氣一來說到做到,她甩了遂就走。
見狀,遂趕緊起身追,卻沒追上腳力輕便的善人,眼睜睜望着她消失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