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冬杏回府
晨光微曦,偌大的承恩侯府尚處在一片寂靜之中,唯有甄氏的榮德堂一片喧嘩,派去接於嬤嬤和張冬杏的丫鬟小廝一波波從承恩侯府的角門出去,甄氏口中不停吩咐下仆把給四姑娘準備的衣裳首飾、起居擺件一一核對,甄氏身旁的嬤嬤個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就怕在今日出了差錯。
“算日子該是今天到的吧。”甄氏一遍又一遍的問身邊的丫鬟,早說就該提前幾日安排人在碼頭上候着的,可老爺非說要低調行事,先悄悄的把人接進府里,一想到她的親生女兒在窮鄉僻壤過了整整十年的苦日子甄氏的眼淚經不住在眼眶裏打轉,她可憐的女兒啊。
“大夫人,是今天,您放心,只要四小姐到了,馬上就報到您這裏,碼頭上也安排了人去接,不會慢待四小姐的。”看着夫人傷心的樣子大丫鬟相思溫聲細語的勸慰道。自從知道府中真正的四姑娘在張家村起,他們的夫人真是每日以淚洗面,他們作丫鬟也只有暗地裏希望這位四姑娘能早日回府,畢竟主子高興他們作下人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也是,也是,是我太着急了。”甄氏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今天她家四姑娘回府,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哭。
“再派人去門房守着,莫叫那沒有眼色的衝撞了四姑娘”甄氏不放心的叮囑相思,相思利落的應下,乾脆也沒安排旁人,自個兒親自盯着去了。相思一走,甄氏臉上帶出幾分愁情來,不知道四兒會不會怨她這個無能的母親,甄氏手中不自覺的絞着帕子,手指都被勒出了白痕。
“到了,到了,大夫人,那位,進府了!”張嬤嬤接了門房的報信,第一時間跑到大夫人面前稟報。因不知府中是個什麼安排,只能糊弄的稱呼一聲‘那位’。
“來了嗎?快,快迎迎!”還好焦急的甄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不然她那顆慈母心還不知道會怎麼責備府里人不知分寸。
她的親生女兒,自然是四小姐,連相思在老爺沒有下令的時候識趣的喚一聲‘四小姐’,你一個嬤嬤還拿喬。
張冬杏在於嬤嬤的陪伴下,下船換車,帶着隨行伺候的丫鬟一行人向著承恩侯府駛去。坐着青布油蓬的馬車,外圍有健仆騎馬開道,身旁有十幾個身穿藍色稠花鍛的麗人簇擁,張冬杏本來忐忑的心一下安定了,這才是她張冬杏應該過得的日子。
馬車直入二門,從二門又換了健婦職役的青綢小轎,終於到了大夫人的榮德堂,一進門,便看見了眼淚汪汪的甄氏。
張冬杏上輩子在靖國公府見過甄氏,如今的甄氏比她上輩子見的那個神情冷淡,目帶威嚴的侯府主母要和氣許多。
張冬杏上一世剛14歲時,張家村遭了災,她也是命苦,不但和家人走散了,更被人牙子逮到,賣入了靖國公府。與人為仆,生死全由主家左右的日子自是不好過,在後來喬雪15歲嫁入靖國公府後,他們的身份自然就更是天差地別了。
她不甘心,不明白喬家那個破落戶的女兒怎麼會明媒正娶的嫁到公侯家,幸虧喬雪剛嫁入公府,想了解這位主子的大有人在。讓張冬杏好歹把來龍去脈弄了個清楚,只是她心高氣傲怎麼會讓喬雪知道自己現在給她為仆。
可誰知造化弄人,她好不容易攀上世子,在讓世子許諾收房的關頭,偏偏說喬家從神秘之地回來了個貴人,為了讓喬雪開心,她們這些個伺候過世子的一律打發出去,張冬杏上輩子是活活凍死的,一定是老天爺看不慣喬家為富不仁才讓她還魂重來一世的。張冬杏受夠了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把握的日子,這一世,她一定會抓住機會,做一世的人上人。
“見過母親。”張冬杏按照上一世的在靖國公府學過的禮儀恭敬的對甄氏行禮,她要讓甄氏知道,真鳳凰就是真鳳凰,哪怕十年間都長在鄉野,她也是甄氏的親女兒。
隨着張冬杏的下拜,整個屋裏突然安靜了下來,連空氣中都飄滿了尷尬的味道。
張冬杏不是傻子,她當然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不是說甄氏很疼愛找回的女兒嗎?現在是什麼情況?
於嬤嬤是打心眼裏疼愛張冬杏的,張冬杏出了簍子,她第一反應就是得圓過去,她趕緊上前,也不顧規矩,直接扶起了下拜的張冬杏。
這一路上張冬杏的心機奏效了,起碼她得到了於嬤嬤的真心。
“是老奴的錯,一路上接到四小姐,就只顧着高興了,還是四小姐聰慧,一下子就學會了行禮,是老奴失職,沒有指點好四小姐。”
於嬤嬤給了台階,甄氏的臉色終於好點了,她心疼的一把摟住張冬杏,“我的心肝,都是娘不好,你這些年受苦了,你放心,娘一定把這些年欠你的都補給你,你是這承恩侯府正經的四姑娘,誰也沒有資格越過你去。”
至於府里頂替你受了這十年富貴的錦繡,她會讓錦繡把她這十年的疼愛都還給張冬杏的。
張冬杏不是傻子,她自然聽出了於嬤嬤的言外之意,她剛剛行的禮是下人對主子的,不是女兒給母親的。是啊,貴人們知禮,這才是奴才和貴人的區別,是她自作聰明了。
張冬杏的臉火辣辣的,也就順勢投入甄氏懷中遮醜。還好有於嬤嬤圓場,說是她聰明,不用於嬤嬤教,就知道學習禮儀。
但張冬杏知道,她今天這丑怕是不過一天就滿府皆知了,以後和別的姐妹相處起來,可如何抬得起頭。
說什麼高門貴女,作為在高門大院裏呆過的她,最是明白不過是一群喜歡嫉妒爭搶的女子罷了。在一個家的更甚,總要分個高低,她張冬杏不願意做那個低,自然需要一個人來做。
李惠然昨天晚上熬了一個通宵,終於讀完了《名捕白澤傳》。
白澤真是太聰明了,居然在人身自由被限制的情況下,通過衙門裏的朋友,就查清了嫁禍他的人是張捕頭。
白澤身處囹圄能冷靜破局,面對誘惑可以堅持正義,這樣才貌雙全的男子怎能不叫人心生傾慕,李惠然想到此處不禁心神搖曳,面若桃花。只是一想到白澤出身不顯,僅僅是個捕頭,這就叫李惠然覺得不美了。白澤雖好,不是良人啊。
太可惜了。
因為熬夜的原因,李惠然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很沒有精神。
“小姐,這是夫人專門給您準備的碧粳粥,您好歹用些。”舒樂小聲勸着李惠然多用些,不然夫人那裏怕是交代不過去。
李惠然脾氣不好,舒樂是李惠然身邊最得寵的丫鬟,這個時候也就只有她敢勸一句。
李惠然哼哼唧唧的勉強用了半碗,看李蔣氏來了,也只是懶洋洋的叫了一聲娘。
“這孩子是怎麼了,你們是怎麼伺候小姐的。”李蔣氏狠狠的看着舒樂。
舒樂嚇的趕緊跪下,也不敢多做一句辯解。
李惠然看這情形,忍住心中的厭煩,沒好氣的回道:“好了,娘,和舒樂沒有關係,是昨天晚上女兒睡晚了,今天才沒有精神。”
這下換李蔣氏疑惑了,她向來是了解她這個女兒的,女兒一向自負自己皮膚好,為了她的膚色,每天晚上早早就休息了,誰都不能打擾,怎麼昨天會晚睡?
“女兒,你這是……”
看母親問起了李惠然感興趣的問題,她馬上就打起了精神,“娘,你看海棠書社新出的話本子了嗎?就是那個《名捕白澤傳》?”
像李家這樣的人家,閨中女眷買個話本子還是可以的,而李惠然會喜歡上看話本子,大半也是因為她母親閨中也喜歡。
李蔣氏揉了揉額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親的妹妹前兩天不是來投奔我們家了嗎?前段時間為了安置好這幾位,可是把我忙壞了。這幾天才休息下來,哪有時間看最新的話本子,怎麼,這個《名捕白澤傳》很好看?咦,這個海棠書社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過,三流書社?”
李蔣氏也是老讀者了,哪個書社出的好作品多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