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就挨了六鞭子
第一卷卷首語:
有些人,出場自帶背景音樂和鼓風機,要麼一見傾心,要麼一見如故,還有的不打不相識。
我是凌玥,性別女,今年13歲。
此刻正和54個人一起坐在教室里認認真真地聽着數學課。
站在講台上講課略帶點口音,帶着半框金屬眼鏡,手拿教鞭指着板書,身形微胖,約摸三十齣頭的那個男老師,便是我們初一六班的班主任,賀老師。
其實三天前我對這個面相和藹可親的男老師還蠻有好感的,畢竟,即使開學報道那天(周一),我因為一貫的路痴天性,果不其然迷了路。
就這直徑不超過1.5千米的校園愣是饒了半個小時才找到了教學樓。所以,遲到了15分鐘。
在教室門口我扒着門框偷偷瞅了一眼,只見教室里坐滿了同學都在小聲說話,鬧哄哄的,有個男老師坐在講台前,低頭似乎是在寫東西,便踩着貓步,麻利地溜進教室,若無其事地找了一個後排的凳子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不到三分鐘,那男老師咳嗽了一聲,清了一下嗓子,說道:“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班主任賀老師。很高興未來的三年時光我將陪你們一起度過,初中是一個新學習階段的開始,希望你們能夠在未來三年裏努力學習,考進自己理想的高中。”
他拿起一張名單,接著說道:“接下來,我將按照你們進班的成績排名選出我們班的班委成員。下面,我點到名字的班干同學請起立,讓同學們先簡單認識一下。班長是楊陽同學,副班長是李玲同學,學習委員是凌玥同學,語文課代表是陳濤同學,英語課代表是朱雅同學,數學課代表是王澤明同學……”
聽到我的名字的時候,說實話我着實嚇了一大跳。
因為按照我的戶籍地址,我本不是這所學校招收的學生,而是另一所離我家近的。但無奈離我家近的那家升學率太低。
我爸媽一向重視我的學業,暑假的時候還想把我塞到重點中學做插班生。我的成績一向可以,班上數一數二。
原本我也天真的以為成績好就可以做插班生,但是,省重點那邊給的要求是,除了成績好,每年還要交3000元的借讀費。
沒辦法,農村的教育本來就是比較落後。一想到昂貴的借讀費,我拒絕了去重點借讀,退而求其次來了這所離我家15公里遠的初中——嶺南中學。
所以,我來這裏讀書是屬於那種“黑學生”,沒有學籍檔案以及之前的考試成績的。
點到名字的我怔怔地站起來,心想着:咦,按照“成績排名”選班干,怎麼還有我的份?莫非……是我爸給我走後門了?
當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是面對微笑地自我介紹道:”大家好,我是凌玥。很高興認識你們,以後請多多關照!”同時,心裏對班主任也滿是感激,感謝信任。
其實,我哥哥凌明也是在這所初中畢業的,他長我六歲,現在在離家的很近的一所高中讀高二。他之前上初中的時候星期三偶爾會回家,說是周三下午放假,周四早上第一節課前趕回去就行。
周一那晚第一次住校的我真心體會到了想家的感覺,只盼着能早點回家。周二晚上在宿舍里也聽幾個姑娘盤算着周三下午回家的事情,於是昨天下午我便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回家的車,只為晚上能在自己的小窩裏美美的睡上一覺。
兩個小時的舟車勞頓,終於到家了!晚飯不僅吃到了媽媽親手燒的好菜,還和爸、媽、哥一起交流了開學這幾天的新鮮事。
當談到意外當選學委這件事的時候,在我的詢問下老爸還是坦白了。
他說有給一位嶺南中學的老師送了點煙酒,托他給我安排一個負責一點的班主任,並希望能照顧我一些。
說實話,雖然我內心不太願意這樣做,但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理解爸媽這樣做的出發點是怕我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學校受欺負,同時盼着我能順利考進重點高中,才這般苦心,我又怎麼忍心責怪呢?
只是十分心疼他們,大半輩子都奔波勞頓,只為了我和我哥能過好一點的生活。現在為了我上學,奔走東西,四處打聽求人。
這麼一想,愈發覺得要好好學習,不能辜負老爸老媽的辛苦與期望。
能回家真的很開心,昨天晚上美滋滋的睡了個覺,今天大早,我爸就騎摩托車把我送回了學校,早上的風十分清爽,沿途的小樹也分外好看。
我爸只送我到校門口便回去了,進入校園不就在離教學樓100米處,我親眼瞅着老班低頭路過,正在糾結要不要跑過去打招呼,只見他忽然抬頭並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什麼話也沒有說,便快步回了他的辦公樓,我的“老師好”呼之欲出,也不得不被這瀟洒的背影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背上書包里兜了滿包的零食,有點沉。隨着清晨的第一縷晨光撒下,心情舒暢十分舒暢。十幾米的教室走廊迴響着嘈雜的早讀聲,不免心生感慨:一日之計果真在於晨!
可我左腳剛邁進教室一步后,才突覺情況不大妙。七八個姑娘靠着教室后牆罰着站,捧着課本低頭讀書,氣氛有些沉重,像是剛被訓斥過。
在同桌的好心提醒下,我才知道,周三下午並沒有放假習慣,我們這幾個昨天回家加今早的行為屬於逃課加遲到。而班主任剛才十分生氣,在教室里發了一頓火併讓遲到的同學自覺站到後面罰站。
一想到剛才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與轉身……頓時羞愧得滿臉通紅。麻利地拿了本英語,自覺地站到教室后牆邊讀書邊受罰。
可沒有想到,早讀過後,上午第一節課竟然就是數學!做了錯事的我只能紅着臉把頭埋進累得高高的書堆里,深怕和老班目光對視。
可是,就在二十分鐘前,也就是上課鈴剛響完三十秒。老班走進教室,還帶了一根又長有粗的竹根條,“啪!”地一聲摔在桌子上,十分生氣的問道:“早上有誰遲到沒有罰站的嗎?”
我心想着自己自覺地罰站了,肯定沒有我什麼事。
可誰知,他竟然走到我跟前,說道:“你站起來,手伸出來!”我緊張地站了起來,腦子一片空白,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
“啪!啪!啪!啪!啪!啪!”
竹根打在我手心的第一下,真的好疼,一陣疼完一陣麻,火辣火辣的……
連着六下下來,右手已經失去了知覺,紅腫的手心青紫。
嗯,是真打,也是真疼。
教室里突然死一般都寂靜,空氣都凝固了。很像大型“刑罰”現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算見識到了。
我低着頭,盯着桌子上的書,委屈的說道:“老……老師,我……我今早上自覺地罰……罰站了。”
身旁的老班用餘光掃視了我一眼,更像是瞪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是在警示我:做錯事還有理了,罰你還還嘴。
我竟目不轉睛的直視着他,期待着他能說些什麼,安慰一下少年的玻璃心與剛覺醒不久的脆弱的自尊。
只見扶了一下他的半框的金屬眼鏡,便轉身走向講台,同時說道:“罰站了打你這六鞭子也不冤枉。作為班干,你竟然帶頭翹課、遲到,作為班干更應該以身作則,遵守班規班級,記得回頭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給我,其他遲到的同學也要寫。坐下吧,我們開始上課。”
說實話,那一瞬間真想稀里嘩啦的大哭一場,但沒辦法,這裏是學校,還是50+號人齊刷刷看着我的教室,我只能佯裝很懂事地點了點頭,咬咬牙,忍着疼,然後聽話的坐下來,安靜地翻開數學書開始聽課。
老班突然提高的聲調一下子讓我回過神來,原來已經開始講到書上例題一了,周圍的同學都在“刷刷刷”的記着筆記,我只能揉着我又痛又腫又火辣辣的右手,感受着掌心因疼灼出的濕汗。
但只能也豎著耳朵可憐巴巴地聽着例題講解,哪怕眼前這個老師此刻是讓我感覺那麼討厭。不好好聽課,真怕哪天被“革職查辦”了,到時候真就再丟一次人。
這次挨打純屬是被“殺雞儆猴”了,哎!除了丟人,我咋就這麼蠢,咋不知道伸左手……這下子,右手估計一個星期都不能好好寫字了吧。
雖然說,我確實有做的不對地方,但這個老班也確實下手太重了吧,當著全班這麼多同學的面賞我鞭子,顏面掃地。我這個人本來就臉皮薄,還要強。
“鈴鈴鈴!”下課鈴聲終於響起了,這節數學課彷彿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等兇巴巴的老班終於走出了教室,看着腫的誇張,青一塊紫一塊的右手,委屈的眼淚在再憋不住了,滾燙的淚水止不住的流着。
幸好我低着頭,把哽咽的聲音調成了無聲模式,這才沒有人注意到我。趁着下課這幾分鐘,釋放完情緒,擦乾了眼淚表面上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可卻在心裏狠狠地記了這位賀老師一筆,年少的我們單純敏感,雞毛蒜皮的不痛快都會記在心裏很久很久。
我的“土味青春”就這樣被六聲和鞭炮差不多響的“教鞭聲”噼里啪啦地拉開了序幕,或許很多事之所以記得深刻,大概就是因為真的痛過也哭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