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路不明俏公子
入夜,客棧里已經沒有食客,琳琅端坐在正對門口是桌子旁,一手托着腮,一手放在桌子上吧嗒地敲。小連子已經開始收拾桌椅打掃,再過一會,也就該打烊了。
門外的更夫已經敲了二更,採薇還在櫃枱算今日的流水,琳琅打着哈欠,快要熬不住。
這時,忽然起了一陣風,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那人足有七尺余高,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斗篷上的帽子蓋在頭上,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他撿了門口的桌子坐下,琳琅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迷迷瞪瞪提着一壺茶過去,拿了桌子上的茶碗倒滿水,問道:“公子,打尖還是住店?”
那人將頭上的帽子摘下,抬頭望了琳琅一眼。那一眼,有着不可言說的情愫,但轉瞬即逝。他即刻轉過頭,望向遠處。琳琅都沒來得及辨別,她本來還困頓難耐,看見男子的臉龐瞬間睡意全無。她只顧得上花痴,因為這男子長得甚是俊美,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嘴唇微薄,輪廓稜角分明,只是眼神冷淡深邃,一身黑衣襯得皮膚有些蒼白。令琳琅有些困惑的是,她覺得這人看着十分眼熟。
琳琅在他對面坐下,微微笑道,“公子,你要吃些什麼?”
鍾九看了一眼面前熱情的姑娘,冷淡回答:“你這店裏有什麼便來什麼吧。”
琳琅專註的看鐘九,過了一會才答:“我娘親做的湯麵,十分不錯。”
鍾九抬頭又望了她一眼,冷聲說道:“那便來一碗吧。”
琳琅回頭,對正在櫃枱前撥算盤的採薇喊道:“娘親,一碗湯麵。”
採薇抬起頭,撥了下耳邊的頭髮,輕輕地嗯了一身,起身進了廚房。
琳琅繼續坐在鍾九對面與他攀談,確切的說是她自己在喋喋不休。
“公子從哪裏來?”
“公子要到哪裏去?”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我在哪裏見過公子嗎?怎的這般熟悉?”
“公子……”
琳琅絮叨了許久,鍾九卻一個字也不答,只是面無表情得看着她,但臉色灰暗,並不怎麼好看。琳琅以為他不喜打擾,便閉了嘴。
她起身坐到另外一張桌子,客棧里安安靜靜,只聽見小連子收桌椅的聲音。空氣里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似是從鍾九身上散發出來。琳琅好像在哪裏聞過這種香味,可她又想不起來。
母親是不用香的,她自己也從不沾染。她終又忍不住,“公子尊姓大名啊?”興許真在哪裏見過呢。
琳琅本以為他定不會理自己,卻聽到清洌的一道男聲。
“鍾九。”
琳琅托着臉頰笑,“我叫琳琅,琳琅滿目的琳琅。”
鍾九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地看一眼琳琅,低低地嗯了一聲,便再不說話。
面很快上桌,鍾九安靜地吃面。吃完面以後,忽的轉身問正在神遊的琳琅,“你可認得我?”
琳琅有一瞬迷茫,反應過來輕輕搖頭,“我應該從未見過你,否則,你生的這樣俊美,我該有印象的。”
鍾九臉上的表情微變,皺着眉頭似乎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終是沒開口。他轉過身,琳琅心裏有些異樣,她總覺得她是認識鍾九的,可她的的確確沒有見過,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鍾九又坐了半日,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慢喝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碗,從衣袋裏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子上,起身又看了一眼琳琅,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不要再和那些邪祟往來,人鬼殊途,只怕會害了你。”說完便出了客棧。
琳琅愣了一愣,心中更加疑惑,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她和良慶、良吉的事?難道和那位全真子道人一樣,會卜卦算命?她越發的好奇。
琳琅不知為何忽然升起一股勇氣,起身追了出去。她站在門口,歪着頭看鐘九,紅唇微啟:“公子,你還會來嗎?”
鍾九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一身黑衣幾乎與黑夜融合在一起。過了好一會,也不見他回答,琳琅滿心的失望。鍾九抬腳繼續往前走,一個輕輕地嗯字隨風飄了過來,飄進琳琅的耳朵,她甚是滿意。
看著鐘九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琳琅才進了客棧,小林子已經收了碗筷,只剩那幾枚銅錢還安穩的躺在那兒。她拾起桌上的銅錢,錢幣上似乎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讓人身心舒爽。
琳琅端着茶碗靜坐在凳子上,腦袋裏總是出現鍾九的模樣。採薇走過來喚她,她才如夢初醒。她抬起頭問道:“娘親,剛才那位公子,你可曾見過?”
採薇想了想,隨後說:“面生的很,未曾見過,看衣着打扮,應該不是本地人士。”
琳琅口中喃喃道:“我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採薇聽見琳琅如是說,忽然笑笑,伸出手指戳了下琳琅的頭,說道:“難怪你剛才痴痴的望着那位公子,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已經開始思春了。”
琳琅只覺得一股熱血湧向腦子裏,臉似發了燒一般,連耳朵都熱癢難耐。她噌的站起來,嘴裏忿忿道:“娘親少來打趣,我哪裏思春了?”
採薇又呵呵笑了一陣,才正色道:“那位公子來路不明,不要看他長着一副好皮囊,就對他留情。你年紀尚小,可要小心些,莫要被那好皮囊的公子騙了。”
琳琅不滿被採薇取笑,噘嘴駁道:“娘親越發胡說,我並未對他留情,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半夜裏,琳琅又悄悄下樓,只不過一向準時的良慶和良吉,竟過了很久才出現。
“你們今日為何會來得這樣晚?我都快熬不住了。”琳琅開口抱怨道。
兩隻鬼互相對視了一眼,呵呵笑笑:“有點事耽擱了?”
“你們會有什麼事?”
“額……”良慶猶豫了一下說:“琳琅姑娘,我們以後便不過來打擾你了。”
“為何?昨日你們不是說無處可去?哦……我明白了,你們說有事耽擱,莫非是找到了什麼好去處?”琳琅終於有些反應過來。
良吉神秘兮兮地對她說:“今日我們遇到一個貴人,說是可以助我們投胎、只不過……”良吉說到一半,良慶在一旁輕咳了一聲,似乎是有事要瞞她。
琳琅有些不快,沉着臉說:“我好歹也收留了你們這麼久,如今有事竟不願告訴我,真是令人失望。”
良吉見她擺了臉色,忙拉住她的衣衫,解釋道:“不是我們不願說,只是貴人有條件,讓我們不準告訴別人。”
“我是別人嗎?我在你們眼裏竟成了別人。”琳琅更加不高興。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便是了。貴人說,你是人,我們是鬼,人鬼殊途。與你在一起,是在害你。”良慶說道。
人鬼殊途,這話今日剛有人跟她說過。她心裏的疑問越來越重,忍不住問:“那人可是穿了一身黑袍?”
“是,你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