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待:風中凌亂
1、
一條是8.40分發過來的:我到了,外面天不好,你慢點,不着急!
看來是知道她鐵定遲到了,在安慰她嗎?
芳卿心想着,打開第二條9.00的信息: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去接你啊?你電話怎麼關機了,開機后聯繫我?
還真看不出來,這貨偶爾也能說句讓人心暖的話。
後面基本就是十分鐘一通電話,估計是後來實在忍不住了,才讓芮蓁聯繫了宿舍電話。
芳卿用一分鐘想清楚,九分鐘收拾停當,十五分鐘后已經坐在了出租車上。
中間還給何遇回了一個電話,芳卿根本沒有聽到響鈴聲對方就接通了,想必是一直在拿着手機擺弄。
何遇:“喂!”聲音是那種自帶磁性的渾厚音質,芳卿聽得耳朵一蘇,心頭一撮。
芳卿:“是…是我,我四十分鐘內到。”芳卿也不知怎麼了,突然有點大舌頭,還結巴上了。
何遇:“好,等你!”
芳卿掛完電話,看了一下通話時長,十秒不到。他惜字如金,沒有多問,她也沒有解釋,彷彿有一種無形的信任與默契。
“老夫老妻的感覺!”想到這裏,芳卿把自己都逗樂了。
2、
春天對於地處北方的衛市而言不算長,但是就是在這不長的時間裏,又總要被一個叫沙塵暴的主角佔掉一大半。
昨天下午出現的苗頭,醞釀了一整晚,第二天就攜風帶沙的呼嘯而來,天地都是黃褐色,讓本已初露五彩端倪的景緻頓時失去了顏色。
這也是芳卿在房間裏看不到外面天大亮的原因。
路口一下車,芳卿就劈頭蓋臉的迎了一記黃沙,咬牙生受下來,嘴裏還能隱約回味到沙子咯吱咯吱的奇怪口感。
芳卿在路邊抬眼張望,一眼就看到站在馬路斜對面的何遇。
何遇背脊筆直地站在漫天黃沙中,任憑黃風吹得衣角獵獵作響,他像被楔在了原地一般,固執的盯着手機。
芳卿心頭突然湧上一陣不忍,我這乾的都是什麼事!芳卿在心裏對自己唾棄道。
從天橋趟過馬路,快步來到何遇身邊,叫了一聲“何先生!”。
何遇猛地抬起頭,芳卿才細看到,雖然戴着眼鏡,但是因為風大,何遇還是要微眯着眼,睫毛形成的大片陰影蓋住了下眼瞼,眼角呈現好看的玄月弧度,雖然沒有半點表情,還是會讓人以為他眼角含着笑。
許是等的時間太久,他唇色蒼白,血色盡失,像被風雨摧殘后搖搖欲墜的花瓣。
不知道這等待的時間裏何遇先生腦補了多少種芳卿遲到爽約的理由,在確認芳卿就在自己對面之後,何遇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有點複雜,表情變了幾次。
“你沒事吧?”何遇問,還是那句話,芳卿卻是聽得有些感動。“直接叫我何遇好了!”
“沒事!”芳卿蹭了把鼻子,說:“本來打算請你吃早飯的,現在看來要直接奔午飯了。”
3、
也許是開始聊天了,何遇身體裏的血活了起來,剛剛發白的唇色漸漸泛上了淡紅色。
“你沒有忌口的吧,我們先稍微吃點熱的墊墊肚子,你都在這享受狂風肆虐2個多小時了,怎麼也不找個地方避避啊?難不成還想練就飛沙走石功不成?”芳卿似抱怨似關心的問着。
聽了這話,何遇此時的眼裏像含着了一片海,表面平靜無波,內里卻蘊含了巨大的此起彼伏的躁動。
“好啊,沒有忌口的,什麼都吃!”何遇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我怕走了你找不到!”
芳卿心裏嘀咕:這眼睛是用來喘氣的,手機是用來當板磚自衛的嗎?怎麼會找不到呢!但轉念又一想,可不是找不到嘛,手機一關機,今早某人就一個多小時沒聯繫上。
芳卿自覺沒臉,一邊前頭帶路一邊回頭說:“你們南方人不都是這不吃,那不吃嗎?聽說精細的要命,一隻橫着走的螃蟹就能把你們折磨倆小時?”
芳卿接著說:“今天來感受我們北方人的豪爽吃法,我們去吃驢肉火燒,配上他家特製的湯,那叫一個美。”
何遇看到芳卿說完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想來她剛才也是跟打仗似得趕過來,十成十也沒有吃早飯,“行,聽你的!”何遇邁了兩大步跟上芳卿,和她並排拐了倆路口,一起鑽進了一家街邊小店。
用“鑽”是因為那店的確其貌不揚,低矮的門臉倒是有些年頭,老闆還在門口支了個外賣窗口,就顯得入口更加憋厭。
廣告招牌基本風華褪色,不仔細看壓根就不知道那店是幹嘛的,何遇心想:估計做的都是老生意吧!
“就坐這吧,”芳卿指指里側較清爽的一張桌子,“老闆先來倆燒餅,兩碗湯,燒餅裏面多放點青椒,一個口重點!”芳卿駕輕就熟地沖裏面的老闆喊着,一看就是老主顧。
“這女生喜歡吃驢肉,雄性激素補得夠多啊,難怪性子耿直,臉上看到的就是她心裏所想的呢!”何遇想着想着就不自覺盯着芳卿看了一會,芳卿交代完老闆回頭時正好對上他那專註的目光。
“那什麼,我昨晚睡得有點晚,手機忘記充電了,所以放了你一早鴿子,實在不好意思。”芳卿以為何遇是在問自己要解釋,所以先主動交代了。
何遇輕輕吸了一下鼻子,唇角此時彷彿春日即將解凍的冰河,微微擠出了一個上揚的笑容:“哦,知道了,來了就好。”
這什麼情況,心也太大了吧,要是我被這樣整,一準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了,芳卿這樣想,心裏越加愧疚。
說話間,老闆麻利的上來了燒餅和湯,說上面那個是咸點的。
真是實惠,燒餅比何遇手掌還要大,用料也足,吸滿汁水的褐色醬驢肉配上油綠綠的青椒,把燒餅外殼撐得像個鼓鼓囊囊的胖墩子。
看着芳卿拿了上面燒餅就要咬,“先喝口熱湯暖暖胃再吃!”何遇打斷了芳卿的動作說。
“哦”,芳卿聽話地先喝了幾口湯,然後拿着那巨無霸燒餅大口啃起來。
也是奇怪,明明只是第二次見面,芳卿卻沒有一點異性間所謂的形象壓力,好像就是多年相處過的老朋友一樣,很是放得開。
“真不是吹,我們北方人對於麵食的駕馭能力就是明顯優於你們南方同胞!”芳卿這樣說,是因為何遇還在小口品着燒餅才吃到一半時,芳卿已經整個燒餅下肚了,“你慢慢吃”芳卿有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