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再生轉折
冥冥之中,遇見你,餘生足矣。
晚飯過後。
“薄冰,那我走了。”
薄冰送葉安染到門口,她沒想到小李子可以那麼快和他打成一片。這回忍不住再次打量男人,薄冰突然發現時光真是厚待他,除了氣質,這人和她初見那會並沒有相差多少。
葉安染始終對小李子來說是個特別的人。
“再來記得告訴我。”
“一定。”
葉安染走了。薄冰邁着緩慢的步伐,眼神黯然,心事重重地上樓。她開門,覺得氛圍異常凝重。抬頭,就見沙發上那一大一小正襟危坐,嚴肅認真的目光齊齊落在她的身上。
“你倆看着我幹什麼?”
黎子易不發一語,小李子眼睛骨碌碌地轉來轉去,餘光時不時瞅着自己。一看就是心虛,背地裏藏着事。
薄冰關好門,奇怪地看着莫名其妙的人。那兩人也不說話,都繃緊了牙關,彷彿在比較誰更有耐心。
“小李子,你說。”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這才走向那兩尊大佛。薄小李感受到薄姨森冷的寒意,手抖了抖,下意識地戳了身旁的黎老頭。可黎老頭幸災樂禍地看着自己,似笑非笑,讓小李子忍不住在心裏咒罵。
見死不救。
“呃…薄姨,你是不是和葉叔叔好了?”
薄冰剛喝了口水,差點被小李子這句不着邊的話給嚇得吐出來。她狠狠地白了黎子易一眼,但男人完全無視她的威脅,反而挑釁地看了自己,那個意思就是小李子說的是事實。
“誰和你說的。”
薄小李悄悄看了黎老頭,想到兩人打賭的那根大雞腿,不管了,他決定豁出去了。他擺出一副小正經的模樣,不拍死地開口:
“葉叔叔說的。”
葉安染說的,怕是這兩人聯合來誆她的吧。
“再給你一次機會。”
在薄冰的權威性下,薄小李最後還是屈服了。他用手指了指一旁的黎老頭,以五十米衝刺的速度跑回了他的房間。
只剩下黎子易和薄冰了。黎子易開始還能鎮定自若,但女人探究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縈繞,讓他不禁開始起了冷汗。
他還是招架不住薄冰的無聲拷問,自己招了,“薄冰,不是我說你。你這隨便帶個男的回來,也不解釋,讓不知道的人看了不誤會才怪。”
黎子易在知道自己在薄冰這兒沒戲后,就學會面對現實。但想到陸少默默為薄冰做的一切,萬一等他回來,薄冰已經開始將就,搞不好有了新人,那不是局面很尷尬。
壓下心底的酸味,黎子易再三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陸少。
“哦。”
這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薄冰反應這麼平淡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薄冰心想這傢伙也是能憋,剛還看他勸葉安染來小杯酒的,這人一走,立馬原形畢露。知道黎子易是擔心自己,薄冰也不繞彎子了。
“當初是他把小李子交給我的。”
“這麼大的人情,你說我要對人家視而不見嗎?”
原來是這樣。
黎子易懵了。那他慫恿小李子整的這一出,不是沒事找事嗎?他尷尬大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早說嘛”。
“我突然想起小李子的作業還要我輔導,你自己早點休息。”
男人嗖地跑進了小李子的房間,留下薄冰無奈地坐着,她真的是遇到了兩個活寶。至少,因為他們的存在,讓她不用頻繁地想起那個人。
她坐了一會,覺得無聊,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翻出泛黃的日記本,薄冰輕輕地拍走上面的灰。她也是心血來潮,整理了下一直放在角落裏的木箱子。
幾本書,和這個被自己遺忘的本子。
流年易逝,各自安好。
開篇的第一頁,寫着這幾個字,落款是她去山城的第一年。
怎麼形容那時的自己,對於陸且揚,嘴裏說著恨,可行動到底還是誠實。現在看來,她恨着他,不過是為自己找個理由,可以時時想他,不至於忘了他。
以後照顧好自己。
薄冰又忍不住想起那天陸且揚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說的那些奇怪的話。他看起來很虛弱,臉白得沒了血色,和之前出現在她面前趾高氣揚、咄咄逼人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明明上一秒恨不得自己滾得遠些,卻又突然溫柔地囑咐自己好好的。
男人都是這麼善變的嗎?
不想了,過去的就過去了。
薄冰還是捨不得毀了這本日記,她再次把它放回箱子,只是這次加上了一把牢固的鎖。一同鎖住的,還有她對那個人最後的念想。
生活一下子平靜下來,沒有了陸且揚,沒有了席平城,薄冰又似乎回到了在山城的日子。偶爾葉安染過來,都是給小李子大包小包地帶吃的,弄得那傢伙半個月就長了五斤。
黎子易因為和凌非共同負責的那個項目,也一直待在公司,回來也是滿臉疲憊,拿了換洗衣服就走。
大家都過上了忙綠的生活,唯獨薄冰自己,每日守着花店,看着來的人臉上不同的神情,漸漸地又開始發獃起來。
她喜歡這種平靜的生活,但隱隱總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麼。
這個季節有一個節氣,天氣驟然變涼,很多人一不留神就得了感冒。薄冰體質一向不錯,但架不住薄小李的近距離傳染。這不,她向學校請了假,帶着薄小李兩人一起去了醫院。
挂號,薄冰戴着白色口罩,牽着薄小李排隊。排到他們后,醫生說小李子重感冒嚴重,需要輸液,然後再吃點葯就可以恢復了。薄冰謝過醫生,就守着薄小李吊針。
這一折騰就是一個小時,薄冰按鈴叫來護士,拔了針后,她讓小李子在床上休息等她一會,自己去結醫藥費。
經過走廊時,薄冰剛好碰到那晚給陸且揚動手術的一個醫生。他記得薄冰,因為要不是這個人突然出現,陸少就搶救不過來了。
“是你啊。”
醫生擋在薄冰面前,面帶親和的笑容,儼然是認識薄冰很久的樣子。
薄冰禮貌地停下,她不解地看着這個醫生,自己應該不認識這個人才對,可他這反應讓薄冰有些疑惑。
“忘了自我介紹,我姓葉,葉安景,是醫院外科主任。”
“您好。”
“請問我們見過?”
經女人這一提醒,葉安景才明白是自己失態了。他笑了笑,說:“你不認識我,但我對你印象深刻。”
這人是什麼意思?
“那晚要不是你,陸少就凶多吉少了。”
回想起那晚,葉安景還是難免心驚肉跳。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後怕。陸少出事,他們一群人守在病房外,連呼吸都是緊張的。
從醫這些年,什麼大手術他沒見過。若全力搶救仍是無效,那後果自然與他們無關,可偏偏陸少的命金貴不凡,真在那種情形下,不臨陣脫逃都是好的了。
“您說的陸少是陸且揚?”
這l市除了陸且揚敢自稱一聲陸少,其他人都沒那資格。葉安景對女人的反應有些奇怪,但還是耐心回答。
“是。”
一瞬間,薄冰腦海里又浮現出男人躺在床上氣息微弱的那幕,比起上次,這次那麼清晰、那麼深刻,讓她相信這一幕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的。
“麻煩把您知道的所有告訴我。”
薄冰突然就紅了眼眶,看得葉安景一怔。她不記得那晚的事了?其實他也不知道她進去后發生了什麼,只是在她衝出來大喊醫生后,辰楠就帶着他們進去,看到心電圖劇烈地起伏,他們全都鬆了口氣。
他那時就想這個人對陸少而言一定是非常重要之人。
“你別激動。”
葉安景反手鬆開薄冰忽然抓住自己的手,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一提,竟然引得她這麼大的反應。不過,他還是疑惑為什麼她不記得那晚的事了。
薄冰已經不去想面前的這個人是誰,她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她知道只要抓住了,那麼有些深藏許久的秘密便會付出浮出水面。
哪怕是無比沉重,她也想知道。
在她心裏隱隱感覺的到,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意味着陸且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他並沒放棄她呢?
“那晚陸少割腕自殺,被陸家送來醫院,我們本來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你進去后,陸少心跳突然劇烈起來了。也是這樣,我們最後才救回了他。”
葉安景確信他陳述的是事實,可面前這個剎那淚流滿面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謝謝。”
薄冰朝着葉安景深深地鞠了一躬,她腳步虛浮地走回薄小李的病房。一路她都在想是哪裏錯了,為什麼她會記憶模糊。
她那晚一定見過黎子易,而他為什麼面對她的質問選擇忘了否認,他到底在瞞着她什麼。
看她像一個傻瓜一樣,就這麼好嗎?
“薄姨,你怎麼哭了。”
薄冰靠在門上,她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全然不知薄小李何時來到了她身旁。她脆弱得抱住小李子,拼了命地汲取這份最後的溫暖。
“沒有。”
薄小李聲音很輕,他生病了現在還有些虛弱。可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薄姨在顫抖,因為她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全身地發抖。他心疼地拍着薄姨的後背,像以前他哭的時候薄姨做的一樣。
“薄姨,不哭,不哭。”
“小李子會陪在你身邊的。”
薄冰沒有收住那份悲傷,她知道心裏的那個猜疑終於成真,有時候,比起真相,最後知道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