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決定
秦妙言少見蕭大老爺如此生氣,也隱約猜到蕭望之為什麼不願意她入宮。
她又何嘗情願?
可她畢竟是個外人,不值得蕭望之如此。
“妙言還有些事,就先退下了。”
“你不必離開,”蕭望之對她說道,又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是一家之主,父親有言兒不該不從,可是父親,你真的願意看着妙言入宮嗎?”
“她救了我的命,救了所有蘭陵百姓的性命,只是憑着這一點,我們蕭家人就不該不管!那宮裏豈是尋常人可有立錐之地所處?皇後娘娘兢兢業業這許多年,還不是何貴妃……何氏一族把持朝政,就連太後娘娘都無可奈何!”
他不會忘記母親是怎麼死的,所以回到盛京為母親報仇是他的宿命。
可那些刀光劍影,他不希望傷害到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入宮為小皇子看病的醫師們,稍有不慎就會成為後妃爭鬥的工具,更枉論今上生性多疑,可是不亞於昔年逼死嫡長子的老皇帝!
蕭大老爺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其中利害,只是,皇命不可違,他又哪裏有絲毫的辦法?
“秦姑娘,這件事,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他看着秦妙言,皺着眉頭問道。
秦妙言還未出聲,蕭大夫人已然開口:“望之說的對!”她看上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字一句道:“我們蘭陵蕭氏素來言出必行,只要妙言你說一句話,當日的諾言,我必應諾與你,絕無更改!”
她相信適才望之的一番話,聰慧如她一定猜的出來其中的厲害。
帝都是繁華不假,可宮中的險惡亦非是一朝一夕,哪怕你上一刻炙手可熱,也許下一秒就會身首異處。
蕭大夫人委實不願看着秦妙言就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更何況,自己還那麼喜歡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深陷囹圄?
昔年高太后稚齡入宮,受盡了老皇帝的寵愛,還不是一生無子,老來孤苦無依?
衛長公主溫婉柔順,乃是將門英烈之後,如今她的忌日除了親生子望之又有誰還記得?
蕭大老爺長嘆了一口氣,終究沒有再開口說話。
秦妙言眼波流轉,正對上蕭望之一張滿是擔憂的俊臉。
想要違背皇帝的旨意,必定要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個代價,只要她說一句“不願”,蕭家會為她背下,根本不必知曉實情。
可她真的能說出口嗎?
“老爺,夫人,大公子,“秦妙言垂下眸子,輕聲說道:“我願意入宮。”
…………
周進白着一張臉,哆哆嗦嗦的問高大夫:“老丈,我、我這手還能好不?”
高大夫邊挑眉邊收拾藥箱:“看公子的造化。”
周進頓時安靜如雞。
等高大夫交代完禁忌走出去,他立刻逮了一個在屋裏伺候的小丫頭問:“秦姑娘在哪裏?我還覺得有些不舒服!”
“公子稍等。”丫頭嚴肅的點頭,並快步走了出去。
周進就欣喜不已。
不過一會兒,只見高大夫板這一張滿是褶子的老臉,又走了進來。
“公子這是何意,倘若老夫醫術不精,您直說便是!”
他氣的將手中的藥箱都扔在了案几上。
周進呆了呆,“不……不是,老丈,你、你聽我解釋!”
還聽什麼解釋,高大夫哪裏能不知道這小子心裏的小九九?只可憐那秦小娘子素來兢兢業業,不過是生的貌美了一點就被病人糾纏不清。
高大夫不由在心裏冷笑,對付這種病人他有的是手段,趁着給周進看手指頭的功夫把他全身數十個緊要的穴位都摸了個遍。
周進可真真是痛不欲生,心裏就跟有隻爪子在撓似的難受,偏偏人家大夫還是在給他看病。
好容易等高大夫走了,茯苓又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別——別過來!”周進此刻就像被拔了毛的弱雞。
茯苓懶得跟他冷嘲熱諷,“姑娘這幾日有要事,你先回家等着,”走兇巴巴的補充:“說了帶着你就帶着你,不準再過來糾纏,聽見沒!”
周進知道秦妙言一向說話算話,哪裏還敢多說個不字?總算是求得了她的同意,便是多吃了一點苦也無所謂。
看着自己包的像只粽子似的廢手,他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來,總算是安心的出了蕭府的大門。
茯苓親眼看着這尊瘟神離開,才放心的回去。
孔嬤嬤正坐在廊上嘆氣,連她進來都沒有察覺到。
“嬤嬤幹嘛嘆氣,這不是好事嗎?”茯苓瞪大了眼睛。
怎麼一個個聽說姑娘要入宮,不僅沒有高興,反而吁聲嘆氣起來?
這事要是被大老爺和老太太知道了,大約會高興瘋了吧!
若是治好了那小皇子的病,說不準還能封個什麼御醫噹噹也不一定呢!
孔嬤嬤戳了茯苓一指頭,戳碎了她滿腦子裏的泡泡:“你說的容易,咱秦家又不是高門大戶,一旦在宮裏出了什麼大事,到時候又有誰給咱來撐腰?”
“那不是還有蕭家嗎!”茯苓想當然道。
“你個痴兒!痴兒!”孔嬤嬤直接賞了她一大顆栗子,連連搖頭:“蕭家能幫姑娘一時,莫非還能幫一輩子嗎?”
沒有相連的血脈來維繫,只靠着這點恩情拴在一起,豈不是說斷就斷!
“姑娘這般聰明,何必要靠別人,未必就定要蕭家來幫呢!”茯苓噘着嘴哼哼,對孔嬤嬤的表示了十分的不贊同。
孔嬤嬤一時語塞。
秦妙言還沒有回來,聖旨的消息也是她聽木香說的,當時心裏就是咯噔一下。
先枉論其它,便是身份一條,姑娘在盛京就得吃大虧。
也不知道姑娘究竟是怎麼想的……
這一入宮門,誰又知前路如何?許是一朝青睞榮寵不衰,又許是出師未捷先客死他鄉……
想想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傍晚點燈的時候秦妙言回來了。
她裹着一件披風,進門先吩咐兩人準備筆墨。
這麼大的事必須要告知家中,信一寫完就被快馬加鞭送往了清平。
“姑娘是怎麼想的?”孔嬤嬤急急問道。
雖然知道她們沒有選擇的權利,可她就是想問問秦妙言,問問起碼能安心些。
秦妙言沒有說話。
暖黃色的燭光下,她垂着眼瞼,修睫長而細密。
“嬤嬤,你說,我這一輩子到底還能做些什麼?”良久,她喃喃說道。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