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為之計深遠

092 為之計深遠

葉藍茵置身於一片草坪之上,四周圍是五顏六色的花朵,那是花海。

她走過去,彎下腰,細嗅花香,不由得笑道:“好香啊。”

這裏一定是人間仙境,是花神住的地方。

葉藍茵直起身子,微笑着看向遠方,又見那是一片雲海,潔白的雲像是棉花串聯在一起,看得人心都會變得柔軟。

“藍茵。”

聽到有人喊自己,葉藍茵扭過頭,就見周夫人穿着一條淡綠色的長裙,姿容婉約典雅,渾身散發著高貴從容的氣質。

“媽!”

葉藍茵沖周夫人揮揮手,然後跑了過去。

周夫人慈愛的笑了笑,牽着她的手往前走去,對她說:“你看這裏美不美啊?”

“美。”葉藍茵不住的點頭,“要是可以住在這裏的話,一定會每天心情愉悅,什麼憂愁煩惱都沒有了。”

周夫人說:“是啊。那些不好的回憶,在這個地方通通不見了。”

婆媳二人站在花海旁,眺望着遠處無邊無際的美景,人心也跟着一點點的開闊起來。

周夫人又說:“藍茵,媽會一直在這地方看着你和亦行。你們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一定要幸福、美滿。”

“媽,您不和我們一起過幸福的生活嗎?”葉藍茵疑惑的問,“您不是說想抱孫子嗎?我一定會加油,讓您再做祖母。”

周夫人聽到這話,心中感到無比的欣慰。

她抬起手,輕輕的放在葉藍茵的小腹那裏,告訴她:“媽相信,你一定會給亦行生下漂亮又可愛的孩子。媽祝福服你們。”

說罷,周夫人轉過身,向著另一方向,慢慢走去。

葉藍茵想要去追,可是身體卻被定在了原地,怎麼也動彈不了。

她喊道:“媽,您回來啊!亦行還在等您回家,我們都在等您回家。您回來啊!”

周夫人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

空氣中飄出了陣陣花香,更飄起了周夫人的聲音,她對葉藍茵說:“媽把亦行交給你了,你替媽好好照顧他。我會永遠保佑你們,保佑孩子們。”

葉藍茵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遠去的周夫人,卻見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融在了這片花海里。

“媽,您回來!回來啊!媽……媽!”

葉藍茵一下子彈坐起來,嚇得在打瞌睡的趙曉茹趕緊蹲在她的身邊,忙道:“葉總,你是不是夢見老夫人了?是個夢而已。”

夢?

葉藍茵抬手摸摸的自己臉頰,全是淚。

剛才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她感覺的到周夫人的觸碰,也把周夫人的笑容看的真切……這怎麼會是個夢呢?

趙曉茹把一杯水端到葉藍茵的面前,又說:“葉總,這裏是雲景莊園啊。你實在是太累了,我就扶你來卧室里休息片刻。沒想到,你坐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葉藍茵定睛看了看房間裏的擺設,再低頭看看自己身穿的一身孝服,終於恍然大悟。

距離周家大宅的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一天了。

周夫人和周老爺葬身於火海之中,連屍首都沒有留下,就好比那一縷濃煙,隨着空氣緩緩升空,最終融入世間萬物,消失不見。

“我睡了多久?”葉藍茵把水杯接了過去,喝了起來。

趙曉茹看了眼手錶,答道:“還沒有半個小時。葉總,再休息會兒吧?不然身體吃不消。”

葉藍茵搖頭,把水喝乾凈之後,就起身離開了卧室。

樓下的大廳內,莊嚴肅穆。

周夫人的遺照就關在正中間的位置,前面擺放着棺材,棺材裏放的是周夫人年輕時找老師傅做的一件漢服,也是周夫人父母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而棺材旁邊,周亦行跪在那裏給周夫人燒紙。

葉藍茵見此情景,不由得想起了葉華東去世時,葉家也是這樣的。

被慘白充斥着以前溫馨的家園;用哭聲和沉默替代了以前的歡聲笑語;更重要的,這裏走了一個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的人。

葉藍茵心頭刀絞似的疼着,她擦擦眼淚,走到周亦行的身邊,和他一起跪着。

不一會兒,院子裏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緊跟着,韓霜在傭人的幫扶下,被架進了大廳內。

只見韓霜的目光一觸及到周夫人的照片,便是“噗通”一聲跪地。

她用力的甩開攙扶着她的傭人,就這麼跪着走向周夫人的棺材前,伸手顫抖不已的手去撫摸棺材。

忽而,她通紅的雙眼淚如雨下,高喊着:“小姐,你好狠的心啊!小姐,你居然就這麼把我甩了!你根本沒念我們45年的主僕之情!”

這一聲“小姐”,是在周夫人未出嫁前,韓霜便這麼叫的。如今人走了,也終於自由了,周夫人可以做回那個恣意歡樂的文家二小姐了。

“小姐,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我故意支出去!你這簡直是誅我的心啊!小姐,我……”

話未說完,韓霜一口氣沒提上來,撲着棺材就暈了過去。

傭人們嚇了一跳,忙去把人扶起來,葉藍茵哭着說:“快把韓管家扶到房裏緩緩,叫醫生過去。”

傭人們照着做了。

葉藍茵見韓霜傷心至此,心中更不是滋味,可卻又忍着不想放聲大哭,害怕周亦行見了更加傷心欲絕。

自從周夫人出事,周亦行除了交代了一句話,就沒再沒開過口。

他只是守靈。

喪事的操辦都是文樺去跑,家裏的事是葉藍茵來管,而文厲,在得知消息后,已經進了醫院。

前幾日,他們還是合家歡,可如今卻是凄凄慘慘戚戚。

周夫人這一走,真的是把這個家也要帶走了。

“葉總。”

趙曉茹小聲喚了句,立刻俯身在葉藍茵的耳邊說了什麼。

葉藍茵聽后臉色一白,扭頭看着已經麻木的周亦行,匆匆起身和趙曉茹去了後院。

院子裏,徐子峰正在等待。

三人碰面后,徐子峰立刻道:“太太,還是請你拿個主意吧。現在媒體都知道周家這兩位長輩去了。可周總不給董事長辦喪事,單單隻給周夫人辦,這……我懂周總心裏有怨也有恨,可這外面的猜測該如何管控呢?創為的董事們也炸了鍋,說是要拜祭董事長。”

葉藍茵聽了這話,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事情發生后,周亦行唯一交代過的一句話,就是:“不許管周遠山。”

周亦行這麼做,不論背後的原因,在外人眼中,可是天大甚至是逆天的不孝啊!

現在媒體那邊也都知道周夫人和周老爺去世了,周亦行要是不肯給周遠山辦喪禮,還指不定會被媒體怎麼寫。

“太太,快拿個主意吧。”徐子峰這次是真着急了,“哪怕周總不過去守靈,好歹也弄個靈堂,走走過場。不然的話,這事真的是沒辦弄!”

葉藍茵是真沒主意,也不敢下決定。

周夫人就這麼沒了,裏面必定是有問題的,而這問題的癥結肯定也是和周老爺分不開。周亦行本就對周老爺恨之入骨,如今的情況,叫他怎麼能同意給周老爺治喪?

“還能拖多久?”葉藍茵問,“實在不行的話,我去找舅舅商量一些。舅舅是長輩,懂的也多,興許會有好辦法!”

徐子峰皺着眉頭盤算,覺得最多拖到明天一早。

他說:“那我再去周旋一下。太太,還請今早下決斷,為了周總的……”

“不許管周遠山。”

冰冷刺骨的聲音從一側傳來,聽的葉藍甚是茵心驚。她扭頭看去,就見周亦行臉色蒼白的跟張紙沒什麼區別。

她跑到他的身邊,低聲說著:“亦行,別意氣用事,不過是做做樣子。”

周亦行堅定道:“做樣子也不行。我要讓他一輩子當個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說罷,周亦行轉身離開,再次跪在靈前,繼續燒紙。

葉藍茵無奈的嘆口氣,扭頭看向徐子峰,說:“乾脆就謝絕見客吧。你找人把周家大宅佈置一下,再讓幾個人在裏面忙乎,擺出在辦喪事的樣子。如果有媒體亂寫,就發律師函,理由就是這是周家的私事,沒必要對外公佈。”

徐子峰聽后,心道也只能先這麼辦了。

葉藍茵跟着回到大廳,和周亦行守靈。

她機械的往裏扔着紙錢,想了想,還是說:“凡事留餘地。媽的事情,誰都不想。你也得為以後考慮。難不成你想外界的人都猜測媽和周老爺早就不睦已久了嗎?這樣子會落人口舌,叫媽去了以後,耳根子也不能清凈。”

周亦行聽了這話,心中卻又幾分動搖。

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原諒周老爺,更沒辦法給他下跪,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他都覺得這是對他身邊人、乃至那些去了的人的背叛。

“亦行,別這樣。”葉藍茵握住周亦行的手,“媽不希望見你是這樣的,她最大的希望肯定是我們好好的生活下去。你知道嗎?媽剛醒過來之後,和我說了些話。當時我沒能反應過來,她希望我們……”

話沒說完,傭人突然通傳有客人到訪。

葉藍茵一愣,看了眼時間,心道這都晚上8點多鐘了,誰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拜祭?

她正是納悶,抬頭就看到董寧挽着蕭雲陽出現在玄關那裏,蕭雲陽神色挑釁的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葉藍茵心裏“咯噔”一下,覺得事情不妙。

而負責禮儀的傭人自然是不知道蕭雲陽是什麼人,只是按規矩辦事,高喊着:“一鞠躬、二鞠躬、三……”

“鞠躬”兩個字沒能喊出來,周亦行就跟猛虎撲食似的,衝著蕭雲陽去了。

他一把抓起蕭雲陽的衣領,咬牙道:“誰允許你來了?你算個什東西?給我滾!”

說罷,他又用力推開蕭雲陽,害得蕭雲陽一個踉蹌,幸虧董寧馬上將人扶住了。

董寧說:“周總,藍茵,我們只是想拜祭一下周夫人,沒有其他的意思。”

周亦行冷哼一聲,背過身不說話。

葉藍茵見狀,匆匆看了一眼董寧,就低下頭說:“這麼晚了,也不用拜祭了。謝謝你們,請回吧。”

董寧張口還想說什麼,蕭雲陽就搶先道:“周總這般疾言厲色又是為了什麼?死者為大,我過來表示悼念之情,何罪之有?難不成你母親很恨我?恨我什麼呢?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啊。”

周亦行知道蕭雲陽這話是在諷刺挖苦周夫人當年嫉妒娜塔莉亞,連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可這一切全是假的!

一直把娜塔莉亞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是周淮琛,與周夫人沒有半分關係。

周夫人從頭至尾都是在替周家的罪行背鍋!

葉藍茵聽了蕭雲陽的話,也品出來了各種意味,她瞪向蕭雲陽,說:“蕭先生,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真相,最好就留些口德。不然報應不爽,是誰都逃不過的。”

蕭雲陽呵呵的笑起來,反問:“什麼報應呢?死了的人,是不是就得了報應?就像周夫人似的。”

這麼不敬的話,聽得葉藍茵是目瞪口呆,怒火中燒!

她張口就要反駁,卻是不及周亦行的拳頭快,他一拳掄在蕭雲陽的臉上,蕭雲陽就重重的倒地了。

“來人。”周亦行低吼道,“把這個人給我拉出去。他再敢進來,就打斷他的腿!”

外面的保鏢得令,都是衝進來執行。

蕭雲陽推開那些保鏢,在董寧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看向周亦行,說道:“你們的報應,這才開始。”

說完,蕭雲陽轉身離開。

董寧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扭頭看看葉藍茵,又看看周亦行,最終什麼也沒說的追了出去。

而葉藍茵的心裏卻感到了難過和失望。

不管董寧是否相信蕭雲陽是當年的綁架殺人犯,她總該知道周亦行不會歡迎蕭雲陽過來。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這麼來了,蕭雲陽還留下了這麼混賬的話。

葉藍茵搖搖頭,回到周亦行身邊,就見他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別去想那些不值得的人。”葉藍茵輕聲道,“我們現在得陪着媽走好最後一程。”

周亦行不語,閉上眼,流下了兩行清淚。

……

周家大宅大火的新聞在帝都傳開。

不過俗話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雖然周老爺和周夫人一起在大火中喪生的事情,不少人說這是二人幾輩子修來的夫妻緣分,就這樣共赴黃泉了。可這樣的扼腕持續不了幾天,也就如逝去的風一般,颳了過去。

可凡事都有兩面性,對某些人而言,周夫人的死是一線生機。

尚媛在得知這件事之後,偷偷摸摸的從家裏溜出來,然後坐計程車到了關押周雅清的看守所,成功見到了周雅清。

周雅清聽說周夫人和周老爺都已經死了之後,半天沒有說出來話。

尚媛道:“媽,現在可不是難過的時候啊!他們雖然是我們的親人,可實際上,我們也並不怎麼親密,不是嗎?現在舅媽死了,我去求求表哥,讓他息事寧人把你放了,好不好!”

周雅清搖頭,流下眼淚。

尚媛目前還不知道周雅清現在並不是因為周夫人的那件事被關在這裏,而是因為她銷售假貨牟利一事。還有,就是她已經收到了尚博的離婚協議。

這些事,都是不可能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了。

“媛媛,你聽我說。”周雅清道,“別再想着救我了,你根本救不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藉著之前的事情,一口咬定文樺,嫁入文家。文家雖然是家道中落,可只要有周亦行在,文家照樣是屹立不倒。況且那文樺也不是個繡花枕頭,是有真本事的。你那麼喜歡他,正好和他做夫妻。”

一提這件事,尚媛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說:“媽,樺哥哥說什麼也不肯娶我!他說他願意用任何的方式補償我,就是不能娶我,不能開始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媽,我該怎麼辦啊?我是真的喜歡樺哥哥的。”

周雅清聽了這話,皺起眉頭,苦思冥想起來。

琢磨了一番,她就說:“我們手裏不是有照片嗎?威脅文樺啊!只要他還想繼續拍戲,繼續抬頭挺胸的做人,他就必須娶你!”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你找我的話去做,絕對沒有錯。”

當年,周雅清嫁給尚博,也是用的這一招。

葯喂下去,生米煮成熟飯,不出三個月,她就順利嫁進了尚家,一直享受着尚夫人這個身份帶給她的尊榮。

雖然尚博不愛她,在外面沾花惹草,女人不斷。可那又如何,心疼一段時間就過去了,還是權力、地位和金錢是最重要的。

“媛媛,媽的指望就全在你身上了。”周雅清又說,“你如果真的嫁給了文樺,周亦行說不定也會看在你是文家兒媳婦的份兒上,就想辦法把我弄出去的。所以,你絕對不能失敗!”

尚媛聽周雅清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只有點點頭,說自己會去再找文樺。

周雅清欣慰的笑笑:“但是,你現在可不能去。他們正在辦喪事,沒工夫處理這些。你要是觸了周亦行的霉頭,反而不好辦事。明白嗎?”

尚媛點頭,和周雅清又聊了一會兒,然後就離開了。

走在看守所公共區域的時候,尚媛擦着眼淚,忽然感覺身下發癢,急需去衛生間方便。

於是,她也顧不得千金小姐的挑剔,找了位工作人員打聽了衛生間所在的位置,就小跑着過去了。

方便的時候,尚媛一直緊皺着眉頭,因為她感覺……很疼。

那裏很疼。

她之前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不免有些害怕,等到用紙巾擦拭的時候,更是嚇得她整個人都傻了!

她居然排除了帶着綠色的分泌物,而且還有股難聞的惡臭。

尚媛害怕極了,她從小隔間跑出來,又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膚色蠟黃,毛孔粗糙,臉頰兩邊還長了幾顆紅紅的痘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尚媛也沒有周雅清在身邊可以商量,想來想去的,只能趁着今天正好也偷跑出來了,順便去醫院檢查一下。

……

三天後。

周夫人順利遷入文家祖墳,完成了盛大的下葬儀式后,周亦行便也和葉藍茵回到了驚唐府。

回來后,周亦行不怎麼說話,常常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飯菜都是葉藍茵送進去的。可即便是送了,周亦行也是不吃,人越發的憔悴。

葉藍茵擔心的不行,這次又端了清粥去。

周亦行說放在桌上就好,葉藍茵不依,非要看着周亦行喝下去。

結果,周亦行皺眉道:“沒胃口。”

“那你想吃什麼?我去做。以前你感冒發燒時,會想吃我做的西紅柿雞蛋面,我去給你下面,好不好?”葉藍茵說著,就要轉身離開。

周亦行眉頭皺的更緊,沉沉道:“我不想吃,讓我靜靜。”

“你想靜到什麼時候?”葉藍茵扭頭看向周亦行,眼裏已經含着眼淚了,“媽走了,你是不是也要搞垮自己?你知不知道我心裏也不好過?我也很想媽!可是,誰又來安慰我?”

周亦行聽她如此說,默默垂下了頭。

此刻的他是太自私了,完全不顧及葉藍茵的感受,也不顧及文厲他們的。可周夫人走的如此突然,他真的無法接受,更無法釋懷。

葉藍茵在這時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捧起他的腦袋,懇切道:“你還有我。我會陪着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這話令周亦行眼底酸澀,他靠在了葉藍茵的懷中,汲取着片刻的安寧。

然而,沒過多一會兒,張管家就上來通報,說是韓霜過來了,要見他們。

於是,夫妻二人在小會客室里見到了韓霜。

韓霜這幾天悲痛過度,更是哭的數度昏厥,兩隻眼睛凹在眼眶裏,看起來十分嚇人,也十分蒼老。

“韓姨,您怎麼來了?”葉藍茵恭敬的給韓霜端過去一杯茶。

韓霜道了聲謝,然後看向周亦行,說:“少爺,小姐走了。有些話,我私心想着,還是得告訴你。不然,我怕你辜負了小姐的一番苦心。”

葉藍茵聽了這話,頗為驚訝。

可反觀周亦行,他就比較淡定了,像是早就料到如此一般。

韓霜說:“姜師傅在給小姐下藥的第二天,就被我發現了。當時,我沒有驚動任何人,把姜師傅帶到小姐面前,讓小姐發落。”

周夫人向姜師傅問明情況。

姜師傅本就是心中有愧,加上周夫人這麼多年以來,從未擺過主人家的架子,待他是既尊重又客套。姜師傅想想這些,就哭着什麼都招了。

周夫人聽后,沒有急着開除姜師傅,先是讓韓霜取來些錢給姜師傅的小女兒治病。

姜師傅不敢相信,感激涕零的哭着磕頭道謝,說自己不配做人。

而這時候,周夫人問他願不願意也幫幫自己?姜師傅一口答應,說是萬死不辭。

“小姐讓我把姜師傅帶來的葯交給葯研所,很快就配出了解藥。接下來,小姐就開始將計就計,讓周雅清的惡行得以實施。”

葉藍茵聽韓霜這麼說,震驚萬分。

她不住的搖頭,喃喃道:“怎麼能拿自己的身體看玩笑?怎麼可以……媽真是太傻了。”

韓霜拿手帕擦擦眼淚,繼續說:“小姐很清楚,少夫人把葉老夫人和葉小弟送去香港,為的就是不給少爺拖後腿,小姐也不想拖少爺的後腿。這次,周雅清把心思動在了周夫人的身上,是我們發現的早,如果周雅清再動手呢?那就是防不勝防。所以,小姐說她必須斬草除根。”

當時,韓霜故意洗去姜師傅的嫌疑,為的就是先不打草驚蛇,引周雅清自投羅網。而韓霜那次趁着所有人都不在房間裏,給周夫人喝下去的,也是解藥。因為周夫人剛搶救過來,韓霜擔心周夫人身體吃不消,就擅自做主給她喝些。

事情的後續發展,就如周夫人猜想的那般,周亦行成功用計把周雅清引了出來。

周雅清被抓后,周夫人知道周亦行的脾氣,絕對是不會輕饒的。可如果周亦行真的把周雅清繩之於法,便會招來無數的罵名。所以,周夫人又叫韓霜把收集多年的周雅清的罪證捅到了相關部門去,雙管齊下,以保萬全。

這一下子,周雅清必須坐牢。

說到這裏,周亦行和葉藍茵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覺得韓霜的有些行為是奇怪的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周夫人的一盤棋。

“少爺,少夫人。”韓霜深吸了一口氣,“我以為小姐只是要除掉周雅清而已,完全不知道她還要和周遠山同歸於盡!那日,她支我出去給文老爺買硯台,我以為她是不放心別人看不出真偽被騙了,怎麼也沒想到……”

韓霜掩面痛哭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就這樣,周夫人的一番苦心,在她死後得以昭示。

沒過多久,韓霜也離開了驚唐府。

周亦行沒有去送她,只是站在卧室看着韓霜瘦弱到有些佝僂的身體,想到了周夫人為他做所的一切。

之前,周亦行不太能理解周夫人為什麼要跑去和周老爺同歸於盡。

而現在,他懂了。

為人父母者,必為兒女為之計深遠。

周夫人是不想周亦行再受周家人的掣肘和威脅,所以用犧牲自己的辦法,替周亦行消滅了這兩個和周亦行有血緣關係的人,更替他免去了不顧親情、殘害親人的罵名。

想想這些,周亦行終是無法剋制心中的悲慟,嚎啕大哭起來。

葉藍茵送完韓霜,剛走到卧室的門口,就聽到了周亦行的哭聲。

她也哭了起來,走進卧室,抱住了哭的涕泗橫流的周亦行,一遍遍撫順着他的背。

周亦行說:“是我不孝。”

“不是的,你是個孝順的孩子。”葉藍茵安慰道,“是媽太愛你了,她太想你好好的生活下去。她的所作所為,是一個偉大母親能做到的極致。”

周亦行哭的更加厲害,他緊緊的抱着葉藍茵,像個孩子似的喊道:“茵茵,我好想我媽。我想她啊!她怎麼就這麼丟下我?”

葉藍茵一聲長嘆,和周亦行抱頭痛哭。

……

而這一夜,痛苦流涕的不是只有這夫妻二人。

尚媛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個人哭的抽搐,她真想現在就這麼活活哭死,一了百了。

那日,感到身體不適的尚媛去做了婦科檢查。

一番折騰下來,醫生告訴她,她很有可能是感染了梅毒。

尚媛當時傻了。

醫生滔滔不絕的跟她講着這個病不是沒得醫,而且她的癥狀估計也是初期,只要好好配合,是可以康復的。

尚媛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醫生給她單子,讓她去拿葯的時候,她才忽然瘋了似的把單子給撕的稀巴爛。

不僅如此,尚媛還指着醫生,喊道:“你算哪門子的醫生?王八蛋!竟然敢詛咒我?我掐死你!”

護士一看這情況,馬上過來把尚媛拉開。

有個護士還嫌棄的說:“你個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麼也不知道好好保護自己呢?這樣的病,可不是好人家的孩子會染上的啊。”

尚媛徹底崩潰。

自那以後,尚媛只要一看到尚博出去工作,就偷偷溜出去看病。

三天下來,放在她面前的五張化驗單,都顯示她感染上了梅毒,必須趕緊接受治療。

想到這樣殘忍的事實,尚媛抱膝又哭了起來。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怎麼會得了這樣的臟病?

現在,周雅清不在她的身邊,尚博也不管她的死活。更重要的是,如果尚博知道了她得了這種病,他肯定會一怒之下把她逐出家門。

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這麼一想,尚媛才想到她光顧着擔心自己,一時間竟然也忘了自己只和文樺有過那麼一次。

她身體一直都是好好的,所以,這個病肯定是文樺傳給她的!

意識到這一點,尚媛對文樺一陣噁心。

但不管如何,這個事情是文樺造成的,她現在只能找文樺解決問題。

於是,尚媛鼓起勇氣給文樺打了通電話。

而此時此刻,文樺因為周夫人的事情,悲傷不已。

文厲為此又住了院,現在整日萎靡不振,經常看着那張全家福發獃,一想起周夫人,就會淚流不止。

文樺只能守在文厲的身邊。

眼下,尚媛的這通電話無疑讓他很是煩躁。

可是在文樺反覆拒接的情況之下,尚媛一直的打、一直的打,文樺無奈,只好去病房外面接通電話。

尚媛一上來,就和他哭喊道:“文樺!我恨死你了!你這次必須對我負責!”

文樺皺着眉頭說:“尚媛,我家出了什麼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現在沒工夫和你吵,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說罷,文樺就準備掛電話。

尚媛想着這一次怕就是她唯一的機會,所以也顧不得女兒家的臉面,快速說道:“我感染了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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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有明月照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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