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報應
相對於葉藍茵的震驚,一向喜怒不行於色的周亦行顯得要平靜許多。
可即便如此,葉藍茵依舊看出他難掩的驚訝中帶着幾分憤怒,甚至還有幾分失望,這讓人有些摸不清楚他的心裏究竟是在想什麼。
她握住他的手,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
而不遠處,關禹目不轉睛的目視前方,嘴角處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倒是有些做新郎的喜悅之情在裏面。
可是這份喜悅的背後卻是叫人更加猜不透的謎團。
典禮進行的很順利。
這對新人的互動幾乎為零,全場都是司儀在調動氣氛,更是帶着他們走完結婚的流程。
所以,典禮沒有半小時就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宴會時間。
而這時候,徐子峰帶着趙曉茹和兩個保鏢進了宴會廳。
周亦行一見到徐子峰就說:“帶太太去他那兒。”
徐子峰點頭,對葉藍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葉藍茵並不想離開周亦行的身邊,可是她也不想打亂周亦行的步調,成為他的累贅。於是,她依舊是什麼也沒有問,順從的和徐子峰走了。
十來分鐘后,徐子峰帶着葉藍茵從側門出去,上了傅勁的車子。
是一輛奔馳商務車。
這小小的一方天地是葉藍茵的安全屋。
她剛剛坐上去,心裏也就踏實了,便對徐子峰說:“帶幾個人進去保護他。”
徐子峰立刻照辦,帶着四名保鏢返回了酒店。
車內。
傅勁瞧葉藍茵的神色不太好,問:“婚禮上出了什麼事情?”
葉藍茵搖頭:“婚禮很順利。”
傅勁皺眉,不明白既然很順利,那為什麼周亦行要把她提前送出來?而她又為什麼看起來心情沉重?
“傅先生,你能不能幫我調查一個人?”葉藍茵問道。
傅勁“嗯”了一聲,“什麼人?”
“他叫關禹。”葉藍茵說,“他以前曾是亦行的第一助理,我和他接觸過不少次,人挺好的。後來,我不太清楚是因為什麼,關禹從亦行身邊辭職了。這兩年,他一直沒有出現過。可就在剛剛,我見到了他。他就是陳頌,是孔歆瑤的丈夫。”
饒是傅勁不知道個中的關係,聽了葉藍茵的話都是被驚到了,更是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周亦行身邊的人居然換了姓名,跑去娶了孔歆瑤……不可能是巧合吧。
“知道了。”傅勁點點頭,“我現在就派人去查。”
葉藍茵十分感激。
……
時隔兩年,物是人非。
周亦行在宴會廳後面的貴賓休息室,見到了身穿燕尾服的關禹。
最初見到關禹的時候,他看起來文縐縐的,帶着些書生氣,更帶着一種稚嫩乾淨的孩子氣。他的眼睛不算大,但是晶亮,看起來是個機靈的人。
周亦行把他栽培起來,讓他跟着自己歷練學習,使他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可以獨當一面的管理者和運營者,更讓他褪去了他身上的那些稚嫩,變得越發成熟。
徐子峰和關禹就是他的左右手,周亦行曾經這麼想。
可是,世事無常,更是難料。
“周總,好久不見。”關禹微微一笑,淡漠而疏離,再不復當年的青澀單純。
周亦行看他如此,心裏竟是感到陣陣刺痛。
“能邀請周總來參加我的婚禮,真是我的榮幸。”關禹又道,並且上前走了幾步,“兩年了,周總還好嗎?周太太……又還好嗎?”
周亦行聽到關禹故意改變語調的說出了“周太太”三個字,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得收緊,“你覺得你投靠蕭雲陽就會有好結果?”
關禹略有一愣,隨即卻又是笑了。
周亦行當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那樣的一針見血,看問題更是鞭辟入裏,沒有任何的偏差。
這樣倒也好,不用拐彎抹角的浪費時間。
“跟着蕭雲陽有沒有好結果,我不知道。”關禹說,“但是,跟着周總,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周亦行眸光沉沉,沒有說話。
關禹繼續道:“周總,你曾經教過我。說是做事情就要快、狠、准,不能感情用事。我把你視為我的偶像,把你說過的話視為我的信條。可是,為了周太太,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情用事。所以說,你的話也未必是準確的,不是嗎?”
周亦行冷笑,直視着關禹的眼睛,頓了幾秒鐘之後,才說:“即便是錯的,你也按照我的話在做。”
關禹又是一愣,然後高聲大笑了起來。
“不愧是周亦行!”關禹鼓了幾聲掌,顯得有些興奮,“你說的太對了。現在的我,就是按照你說的在做,快准狠,絕對不感情用事。而你……你永遠都不可能做到不感情用事。這一次,我絕對會贏,你會輸的一塌糊塗。”
周亦行沒有一絲畏懼,他走到關禹面前,略微垂下眼眸看着他,鄭重的說:“趁早收手,我給你機會從頭來過。”
關禹冷哼一聲,極為不屑,索性邁步就走。
周亦行又道:“不管你和蕭雲陽達成什麼協議,你都玩不過蕭雲陽。最終,你會成為他的棄子,毫無價值。”
關禹眯了眯眼睛,根本沒有停下腳步,直言:“那就走着瞧。”
說罷,關禹加快腳步,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而周亦行也在這時才回頭望去,那一剎那,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
結婚儀式結束后,葉藍茵和周亦行返回驚唐府。
在回去的路上,周亦行一直陰沉着一張臉,也不提自己經歷了什麼,始終安靜的坐着。葉藍茵看在眼中,不敢逼得太緊,只好什麼都不問。
等夫妻二人到達驚唐府之後,周亦行便直接去了書房。
葉藍茵也沒跟過去,先是洗個澡放鬆一下身心,又是按照孕婦食譜吃了東西。等到把自己照顧的妥帖了,她才端着參湯去找周亦行。
書房裏,瀰漫著殘留的煙味。
葉藍茵一聞到這個味道,就微微蹙了下眉頭。
可她沒有挑破什麼,只說:“趁熱喝點兒參湯。宴會上,你肯定什麼也沒吃,當心胃不舒服。”
坐在書桌後面的周亦行,悠悠的嘆了口氣,朝葉藍茵伸出了手。
葉藍茵見狀,立刻快步過去,緊緊的握住他,輕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這樣不言不語的,我很擔心你。”
周亦行疲憊的一笑,讓葉藍茵坐在自己的腿上,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肚子上,喃喃道:“馬上就要滿三個月了,我迫不及待想見見小傢伙。”
葉藍茵笑了笑,腦袋則靠在周亦行的肩膀上,在他耳邊說:“我和你一樣,好想寶寶快點兒出生。我希望是個男孩,像你一樣,那麼睿智勇敢。可我也希望是個女孩,這樣的話,我對糖糖的思念就有了寄託。而且,都說女兒都長得像爸爸。你看糖糖的鼻子和嘴巴,就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說起這些,葉藍茵心裏總是喜和悲交織着,叫她變得多愁善感。
周亦行何嘗不是?
糖糖是他們倆心裏永遠都不可能復原的痛,即便孕育出了新的生命,也不能完全替代他們對糖糖的思念和愛。
“我想和你說件事。”周亦行忽然說道,聲音顯得頗為低沉。
葉藍茵點了下頭,從他身上起來,二人去了沙發那裏坐下。
一上來,周亦行就嘆了口氣。
葉藍茵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很少見他如此,就好像是有些力不從心,也好像是搖擺不定。可不管是哪樣,都不是葉藍茵熟悉的他。
“是和關禹有關係嗎?”葉藍茵問道,“你要是覺得不好開口,我也不必事事都清楚。經歷過這麼多事情,我該適當學着難得糊塗。”
周亦行一笑,看向葉藍茵,然後說:“這件事,你不能糊塗。不僅不能糊塗,你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葉藍茵一聽,皺起了眉頭,等着下文。
周亦行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宋憐惜的那條裙子,應該是關禹寄給你的。”
“什麼!”葉藍茵音調高的有些變形,“這……這怎麼可能呢?關禹和宋憐惜……天啊!傅勁說宋憐惜有個神秘男友,該不會就是關禹吧?”
“肯定是他。”周亦行語氣十分篤定,“其實,在那條裙子出現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他才對。是我疏忽了。”
關禹暗戀宋憐惜。
周亦行在接宋憐惜來帝都生活后,宋憐惜的很多事情都是關禹去打理,包括宋憐惜的明星之路、日常生活,等等。
關禹對宋憐惜的感情,隱藏的比較深。
但是,周亦行把關禹帶在身邊那麼多年,到底還是能看出來幾分的。
而對於這件事,周亦行的態度,就是順其自然。
如果兩個人有緣分的話,關禹是個好男人,值得宋憐惜託付終身;如果兩個人沒有緣分,那便也是各自生命中的過客,沒什麼可說的。
可是,周亦行沒想到關禹為了宋憐惜,是非不分,多次阻擾他和葉藍茵聯繫。
一次是葉家新聞爆發,葉藍茵被記者圍困;另一次,就是葉藍茵半夜小腹劇痛,被緊急送往醫院。
都說讓一讓二不讓三,周亦行給了關禹兩次機會,也給了宋憐惜兩次機會,這兩人再有第三次,那便都不會再有機會。
而這結果就是,宋憐惜利用周夫人挑撥關係,關禹請辭離開。
周亦行在下令把宋憐惜葯啞,並且將人送到南方的時候,關禹多次為宋憐惜求情,希望周亦行可以網開一面,別把事情做得那麼絕。
可那時候,周亦行不知道葉藍茵流產的真相是和陳勵川有關係,一心以為宋憐惜害死了他和葉藍茵的孩子,還把周夫人變得瘋魔……所以,他別無選擇,必須把宋憐惜送走,送的遠遠的。
關禹為此,主動提出了辭職。
周亦行當時頗為驚訝,他沒想到關禹對宋憐惜用情這樣深。
坦白講,關禹這麼在乎宋憐惜,讓周亦行不太想再把關禹留在身邊。所以,周亦行提出了一個迂迴的辦法,讓關禹去上海那邊工作一段時間。
可是,關禹去意已決。
“原來,關禹是自己要離開的……”葉藍茵自言自語道,“我就說,怎麼會有人不願意做你的助理?那可是累積經驗和人脈的最好職位了。”
周亦行心中無奈,又道:“他和宋憐惜的感情問題,不在我考慮的範疇內。我只是覺得他確實是個人才,不想浪費。”
這話說的輕巧。
葉藍茵聽關禹自己說過,他是個孤兒,在福利院裏長大,即便有獎學金可以申請,也根本就讀不起大學。幸虧遇到了周亦行的資助,才讓他有機會順利念完大學。
而關禹也很爭氣,他是周亦行資助的一批大學生里,成績最優異的那個。
如此看來,周亦行當年招聘關禹進創為,肯定也是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更是把他當做自己人的。
可現在……
“你覺得關禹和蕭雲陽串通起來,想要找我們麻煩?”葉藍茵問,“細想想,該不會是關禹想給宋憐惜報仇吧?可是,你已經對宋憐惜放手,她的事情與我們無關啊。”
一說起這些,周亦行又是嘆氣。
他覺得,當年如果不是為了緩解周夫人的思女之苦,也不會找上宋憐惜。而沒有找上宋憐惜,後面的很多麻煩也就不會出現了。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不管過程如何,最後都會報應回來。
報應!
周亦行忽然哆嗦了一下,心跳驟然加快。
“怎麼了?”葉藍茵察覺到周亦行的不妥,趕緊往他身邊靠去,還挽住了他的手臂,“不舒服嗎?你臉色很不好。”
周亦行沒有說話,腦子裏都是“報應”兩個字。
……
這一夜,久違了的噩夢,又一次侵襲周亦行。
他夢見自己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小路上,耳邊充斥着孩子的啼哭聲,源源不斷,不絕於耳。
周亦行因為這個哭聲,心都揪到了一起。
他衝著空氣喊道:“不哭不哭。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可是,這條路跑不到頭。
無論周亦行如何加快自己的速度,他都永遠是在路上,耳邊也永遠只有孩子的哭聲。
他絕望的蹲下來,問自己:“我該怎麼救你?我該怎麼找到你?”
這時候,四周圍飄來一個聲音。
那人告訴他:“你一輩子也走不出去,一輩子也找不到你的孩子。你做事不留餘地,那麼狠心絕情。多少人為你的狠心絕情買單?你也是時候付出代價了!你就等着你的報應吧!”
周亦行驚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他滿頭大汗,絲質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洇濕,大片大片的布料黏貼在他的皮膚上,叫他覺得十分難受。
夢裏的絕望和痛苦太真實了,感覺又是那樣的清晰。
他會找不到他的孩子嗎?他曾經犯下的錯誤,又會不會報應到他孩子的身上?更會不會報應到葉藍茵的身上?
想起葉藍茵,周亦行心下一緊。
他猛地轉過頭去,見葉藍茵沉靜的睡在自己身邊,一瞬間,便眼底酸澀不已。
“茵茵……”周亦行也顧不得會不會打擾葉藍茵休息,一把將人拉近懷裏,“我不會讓你有事,不會讓你有事……不會……一定不會。”
葉藍茵因為有喝助睡眠的營養品,所以睡得比較沉。
她隱約感覺到周亦行在緊緊的抱着她,也隱約聽到周亦行強有力的心跳聲就回蕩在她的耳邊。可是,她本就是孕期嗜睡,根本困得睜不開眼。
她只有本能的回抱着周亦行,囈語着:“老公,我在。老公……”
周亦行眉頭狠狠的擰在了一起。
他告訴自己,他願意為自己曾經的過錯買單,願意付出代價。可不管是什麼代價,要報應就報應他,不要報應他的妻兒。
……
清晨。
陽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普照大地。
孔歆瑤看到破曉之光的時候,才迷離的睡去。
眼下,白日來臨,她又蘇醒了,而且之前那一點點朦朧的睡意,也已經蕩然無存。
她四肢僵硬的躺在床上,腦子裏不斷閃回昨晚她經歷過的種種。
無邊無際的屈辱之感,再次纏繞在她的心頭,叫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只能煎熬着。
昨晚。
孔歆瑤和關禹結束了婚禮上的所有事宜,回到了她們的新房。
所謂的“新房”,也只不過是孔家大宅而已,並不是在外購置的新房產。
孔歆瑤和關禹算上今天結婚,一共見過三面。
第一次是二人當著蕭雲陽的面,簽下保密協議;第二次是孔歆瑤帶着關禹在董事會面前,簽下了股權讓渡書;第三次便是結婚了。
孔歆瑤把關禹看做是蕭雲陽的一隻狗,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一隻“狗”也可以隨意的羞辱她。
一進入孔家大宅,關禹就拿出主人的架子,命令所有傭人到大宅後面的宿舍里去,並且並不許他們來大宅一步。
孔歆瑤當時就急了。
她沖關禹吼道:“你以為你是誰?在我家也可以耀武揚威嗎?立刻給我滾出去!”
關禹不以為意,悠哉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笑道:“我這裏有些適合新婚夫妻看的視頻,可以增進我們的感情。我想和你單獨看,沒想到你喜歡大家一起看。那我們就一起看好了。我倒也不介意。”
孔歆瑤的臉,瞬間就白了。
隨後,傭人們都被遣散出去,偌大的孔家大宅,只剩下了孔歆瑤和關禹。
關禹讓孔歆瑤跪下幫他脫鞋。
乍一聽這話,孔歆瑤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她難以置信的看着關禹,身體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
關禹笑笑,問她:“孔大小姐不是愛鞋如命,最喜歡被別人伺候着換鞋嗎?我是你丈夫,享受一下新婚妻子為我換鞋的待遇,不算過分。”
孔歆瑤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關禹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U盤,“這個視頻的內容,你要是看得懂,那也行。”
孔歆瑤整個人都哆嗦了。
她衝過去搶那U盤,可到底是敵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量。關禹輕鬆的擺脫了她,施施然走到音響區,問她要不要一起看?
孔歆瑤真的要崩潰了。
她吼道:“為什麼?你為什麼會有這個視頻!蕭雲陽答應我了,只要我和你結婚,把股份……”
“男人的話,你也信?”關禹哈哈大笑,“實話告訴你,在我們簽保密協議之前,蕭雲陽就把這個視頻給我了。為的就是怕你算計他,更甚至是反水。到時候,他如果有什麼麻煩,而我手裏握着你和尚博的這段視頻,我就照樣可以讓你為我辦事。孔小姐啊,蕭雲陽的狠毒,你不會是第一天才領教過吧?”
孔歆瑤腳一軟,坐在了名貴的波斯地毯上。
這地毯絨呼呼的,阻隔了地板的沁涼。
可不知道為什麼,孔歆瑤覺得自己好像是待在了冰窖里一樣,那刺骨的寒冷完全冰封住了她的心,叫她無法呼吸。
關禹走到她的身邊,用被擦得鋥亮的皮鞋,踩住了她的普拉達限量款蕾絲裙的裙角。
“孔小姐,脫鞋嗎?”關禹問道,“還是說,你想看視頻?”
孔歆瑤半天都沒有說話,關禹也頗有耐心的等。
想當年,孔歆瑤剛從美國回帝都探親不久,偶然去過一家新開的菲拉格慕門店挑鞋子。
宋憐惜正巧也在。
孔歆瑤和宋憐惜看中了同一款鞋子。
宋憐惜不知道孔歆瑤的身份,手裏攥着銀行卡,認為自己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非要和孔歆瑤搶那雙鞋子。
孔歆瑤動怒,當眾逼宋憐惜給她脫鞋換鞋。
宋憐惜一聽孔歆瑤的身份,嚇得魂都沒了,二話不說的跪下來給孔歆瑤換鞋,還一個勁兒的道歉……
這件事,孔歆瑤肯定是不會記得的。
而關禹聽說的版本,卻也是和事情的真相不能完全吻合。
因為,明明是宋憐惜故意挑釁孔歆瑤在先,可到了周亦行面前,宋憐惜就說自己人微言輕,走到哪裏都被人欺負。
宋憐惜當時哭的很慘、很傷心,周亦行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可關禹卻記住了。
時至今日,關禹一定要為宋憐惜討還當年的屈辱。
“既然孔小姐這麼有雅興,我們還是放鬆放鬆,一起看視頻吧。”關禹說著,便又轉身向著音響區那邊走。
孔歆瑤一個激靈,立刻撲過去抱住關禹的腿,然後雙手顫抖的伸向鞋帶。
關禹得意的笑起來,故意轉動腳踝,拿鞋底去磨蹭孔歆瑤蔥白的手指,還說:“真是辛苦孔小姐了。可我想,這脫鞋再辛苦,也沒有在床上伺候尚博辛苦吧?”
孔歆瑤咬着自己的下唇,漸漸嘗到了血腥的味道,都沒有鬆口。
她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明天了。
可對於關禹來說,他醞釀已久的事情,卻是在此刻拉開了序幕。
對於那些傷害過宋憐惜的人,他會一一幫宋憐惜討回來,他要讓宋憐惜不再活的那麼委屈、卑微。
……
葉藍茵醒來時,周亦行已經不再身邊。
今天是周日,本來是她難得可以和周亦行享受二人時光的寶貴時間。但是,創為的技術研討會將在後天舉辦,周亦行為此忙了將近兩個月,最後這兩天,更是不能鬆懈。
葉藍茵嘆口氣,慢慢的坐起身,略微伸了個懶腰。
她穿好毛絨拖鞋去了衛生間,周亦行特意給她擠好牙膏的牙刷,就放在她的漱口杯上。
想想這個小小的舉動,葉藍茵就心裏很暖。
“我們去找爸爸,好不好?”葉藍茵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肚子說道,“帶些他愛吃的點心。他太辛苦了。”
葉藍茵現在有些孩子心性,一動了什麼念頭,就非這麼做不可。
於是,她洗漱穿戴好后,就讓廚房的人準備了一些周亦行平日裏愛吃的小點心,稍後送去創為給周亦行。
張管家給葉藍茵送補湯的時候,笑着道:“太太,您不是總怕影響不好,不願意周末去集團看望先生嗎?”
葉藍茵莞爾一笑:“他最近太辛苦了。偶爾一次,任性一下好了。”
張管家瞧着這夫妻倆人是越來越和睦,越來越順當,心裏真是感到欣慰。
他同葉藍茵多聊了幾句,說葉藍茵這次懷孕,氣色很好,害口也不是不似以前那麼厲害,說明肚子裏的孩子很貼心。
葉藍茵笑的開心,也覺得這次懷孕相對於以前,沒有那麼受罪,可是託了寶寶的福。
她和張管家閑話家常,聊得正是融洽的時候,傭人通報說佟若舒來了,有十萬火急的事情。
葉藍茵馬上見了佟若舒,便知道原來是文樺出事了。
“什麼叫失蹤?”葉藍茵擰眉道,“文樺怎麼會……”
佟若舒臉上還掛着淚痕,心焦的雙手攪在一起,帶着哭腔說:“這事都怨我,怨我!是我邀請文樺去看畫展,他才出門的。畫展有幾幅畫,文樺很喜歡,就去找主辦方那邊洽談,想聯繫畫家,看畫家願不願意割愛……這麼一耽誤,我們從展覽館出來的時候,天就黑了。他自己就開車走了,然後、然後……凱文早上給我打電話,說文樺一晚上都沒回家。我們找了能找的多有地方,都沒有找到文樺!藍茵,怎麼辦?文樺是不是出事了?”
葉藍茵是越聽越心驚,心中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直覺告訴她,文樺……可能真出事了。
葉藍茵想了想,然後問佟若舒:“舅舅知道這事嗎?就是文老爺。”
“還不知道。”佟若舒說,“凱文說文伯父自從周夫人去世后,身體一直不太好,所以這事得先瞞着。”
葉藍茵點頭,心想凱文辦事還是周全的。
眼下的情況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最好就不要驚擾旁人,以免多生事端。
“若舒,我現在找人去找文樺。”葉藍茵說,“你先坐會兒,別急。我們一起想辦法。”
隨後,葉藍茵聯繫了趙曉茹,讓趙曉茹把事情告訴徐子峰,煩請徐子峰去幫幫忙。
至於周亦行那邊,因為關禹的出現,他本來就心情不好,這事還是先瞞一瞞。反正周亦行知道了,同樣也是叫徐子峰去辦。
佟若舒看着葉藍茵把事情都交待一番之後,心裏還是不得踏實。
她覺得很自責。
文樺是個公眾人物,怎麼好在外隨意走動?她只想着那畫家是文樺十分喜歡的,就什麼都不考慮了,一味讓他高興就好。
可這結果卻是弄巧成拙。
“若舒,你再好好跟我說說,你和文樺分開時的情景。還有,你們逛畫展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又或者是異常的情況?”
佟若舒逼自己去回憶,就差抓耳撓腮了。
可這想來想去,她也想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她真是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
這時,佟若舒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先是一個激靈,然後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是凱文的號碼,立刻就把電話接通了。
凱文在電話里說了什麼,葉藍茵聽不到。
但是,葉藍茵看到佟若舒眼裏的光瞬間熄滅,她的神情就好像是接到了世界末日的通知一樣。
等佟若舒一掛斷電話,葉藍茵忐忑的問佟若舒怎麼了?
佟若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訥訥道:“文樺毀容了。”
……
病房外,凱文蹲在地上直哭。
葉藍茵甫一看到這情景,便頓時覺得心口疼。
她忽而就失去走過去的力氣,好像不去面對,就可以不用接受那些殘忍的事實,更不用飽受心靈上的苦楚。
凱文感覺到有人靠近,抬起頭先看到的是佟若舒。
他猛地站起身,衝過去像是要打人似的,可末了,還是生生的忍住了。
“你簡直……”凱文虛點着佟若舒,半天說不出來話。
佟若舒的眼淚嘩嘩直往下掉,低着頭,不敢看凱文的眼睛。
葉藍茵見他二人如此,心裏的傷痛是不言而喻,可一絲理智尚存,倒也容不得她和他們一樣方寸大亂。
“文樺的傷勢怎麼樣?”葉藍茵問道,“我們可以找人聯繫最好的整容科,去日本治療都行啊!凱文,你先和我交個底。”
凱文忍着鼻酸,哽咽道:“傷口就一個。從太陽穴那裏延伸到下巴……是用匕首生生割的,光縫針就封了十三針!這麼大的疤痕,就算是植皮都沒用了……”
葉藍茵喉嚨一梗,不由得向後退了兩步。
竟然這麼長的一個疤……
“阿樺是個演員啊!這張臉就是他的門面。沒了這張臉,他該怎麼辦?光是那些黑粉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說完,凱文再也說不出來話,直接捂臉痛哭。
而葉藍茵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模糊,叫她看不出方向。
這時,有人扶了她一把。
她扭頭看去,見到的是傅勁。
傅勁瞧着葉藍茵慘白的臉,皺眉道:“你的情況,你自己不了解嗎?遇事悠着些。”
葉藍茵張着嘴,說不出來一個字。
傅勁又說:“這裏的事情,我來處理。你先……”
“文樺出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葉藍茵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傅先生,為什麼過來的是你?這件事,亦行應該也知道了。”
傅勁眼神有些閃爍,一時間沒有接話。
葉藍茵覺得更加奇怪了。
她掙開傅勁的攙扶,掏出手機就要給周亦行打電話,可卻是被傅勁給攔住。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傅勁說,“你先回去。稍晚些,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
葉藍茵不聽,執意要看手機。
傅勁猶豫着要不要用蠻力阻攔,可是在猶豫之間,葉藍茵就已經看到了新聞。
此時此刻,帝都的所有媒體正在鋪天蓋地的報道創為技術抄襲的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