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Mr.陳的表演
懶人電影院。
晚7點，正是電影院售票的高峰期，買票的人排成了長龍。
陳宇馨一個人站在前台忙碌着，幾乎焦頭爛額。
昨日前台的一個實習生話都沒說一聲就辭職了，今天下午另一名前台請假說眼睛疼，要去看眼科醫生，照理說應該已經回來上班了，但等到高峰期還是沒有出現。
她本以為能留住白班的前台加班，結果那位前台直接掏齣電影票說已經約了男朋友看電影。
真是禍不單行，害她只能一個人守高峰期，又要售票又要賣飲料跟爆米花，忙到腳不沾地。
她該慶幸今天是聖誕節的第二天，看電影的人不會那麼多，不然真的能把她忙死。
一對夫妻帶着個熊孩子，把熊孩子扔在大廳亂跑，兩個人為了要不要買一杯可樂給小孩，吵得不可開交。
“就一杯可樂而已，買了就是了嘛，看電影買飲料是半價呀。”丈夫看着桌上的賣品單子。
“這麼大杯他哪喝的完啊？還不是你自己想喝，我警告你，醫生說你不能再喝這種高糖分的東西了！”窈窕的妻子叉腰怒道。
“就一點點，哪有那麼嚴重，老婆，讓我喝吧，好不好？”看起來有兩百斤重的丈夫撒着嬌。
“不行！電影票拿着，我去抓兒子。”
妻子說著，把陳宇馨遞過來的電影票往丈夫手中一塞，就轉身去抓到處亂跑的小孩。
兩百斤的男人可憐兮兮地看着陳宇馨。
“下一位。”陳宇馨喊道。
後面的人立刻擠開了他。
“我們看《愛上你的小酒窩》。”一對年輕的情侶靦腆道。
陳宇馨一邊調齣電影場次讓他們選座位，一邊多看了一眼面前這對小情侶。
兩個人的眼睛都有些紅紅的，皮膚髮白，看起來充滿了病氣，不過電影院並沒有規定病人不能入內看電影，她還是給這兩個人出了票。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正忙着，放在櫃枱下面的手機響起，不停地震動。她瞄了一眼，一邊結賬，一邊伸出手指接通，把手機夾在了臉頰跟肩膀之間。
“喂，什麼事？”
“妹啊，你猜猜誰回來了？”陳宇楊興奮的聲音從那一頭傳來。
“不知道，我忙着呢，沒其他事我掛了。”陳宇馨沒好氣。
“哎哎哎，等等，別掛！”陳宇楊連忙說，
“是書沐白回來了，我現在要過去接他，你今天早點下班，我們三個聚一聚回憶人生。”
“回憶你個頭，我今天加班。”陳宇馨把手機從脖子上摘下來，放到桌上，按掛斷前補了一句，“10點半來接我。”
說完，就繼續接待客人。
“這麼晚……”
陳宇楊的聲音她聽不到，不過她能感受得到他的抱怨，嘴角微微翹起，心情愉悅許多，做事效率也提高了。
兩個人是雙胞胎，一前一後從娘胎里出來，只隔了十幾分鐘，心電感應是存在的，很微妙，從小陳宇楊在想些什麼她都知道，不需要他說出來，她就能明白。
大概陳宇楊也是這樣的吧，所以在她畢業后，拒絕了留校任教的邀請，跑出來到電影院打工的時候，陳宇楊還幫她跟家裏面據理力爭，差點跟她一起被趕出家門。
想到下班之後就能見到人生中最喜歡的兩個男人，她就止不住唇角的笑意，對待所有人都熱情起來。
忙忙碌碌。
8點過後，市場部的人下班，良心大發派了個實習生到前台幫忙，她才終於能夠喘口氣。
“我去上個廁所，你看着就好，不懂的就讓人稍等，我馬上回來，3分鐘。”她簡單交代了一下，急匆匆地跑向員工廁所。
懶人電影院的規矩，員工不可以去顧客上的廁所，只能去裏面倉庫旁邊的那一個簡陋的員工專用洗手間，保潔阿姨也是只能從這裏取水。
陳宇馨一路小跑，衝進廁所，差點撞到從裏面出來的保潔阿姨。
“年輕人，走廊上不要亂跑。”保潔阿姨教育她。
“阿姨對不起！”她喊了一句，跑進單間廁所，關上了門。
一陣舒爽。
外頭好像還有什麼人過來，腳步聲一深一淺，聽起來跌跌撞撞。
保潔阿姨說了一句：“誰哦，你們怎麼兩個都來上廁所了？前台不用人嗎？”
這位保潔阿姨是影院老闆的親戚，特別喜歡管東管西。
沒有人回答她。
陳宇馨在廁所里有些疑惑，難道是那個實習生遇到不懂的，直接跑來廁所問她了？那前台怎麼辦？
“問你呢，你身上是什麼？打翻廣告顏料了嗎？哎呀，這可得趕緊弄乾凈。”保潔阿姨一邊說著，腳步聲漸遠，隨着水桶在牆角磕到的一聲輕響，消失在了拐角處。
外面沒聲了，估計是被保潔阿姨說跑了。
陳宇馨沖了水，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從被撒了許多水珠的鏡子裏面看到了自己精緻的娃娃臉，兩個嘴角不笑的時候都是微微翹起。
離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真是漫長呀。
她打開廁所的門，外面沒有開燈，視線模糊，定睛一看，拐角處有一個黑影，背對着她站着，光線昏暗。
為了省電，這一段走廊裝的全是聲控燈，不發出聲音，燈是不會亮的。
她看到那個黑影身上穿的是電影院的制服，身形有些眼熟。
“小莉？”她輕輕喊了一句。
聲控燈隨即亮起。
下午看完眼科就該回來的前台同事小莉，正站在那邊，背影有些搖晃。
聽到她的喊話，她的身體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
昏黃的光線中，一個水桶翻倒在地，走廊里全是水，粉紅色的，被燈光照得如夢似幻，映得牆壁也變成了粉紅色。
陳宇馨的眼睛突然瞪圓。
那不是粉紅色的水，那是……被血染紅的水！
小莉的腳邊，一片紅色。保潔阿姨正從地上蹣跚着站起，抬起頭來，兩眼通紅。
陳宇馨的心跳得飛快，後退了一步，把廁所的門輕輕關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的手指從來沒這麼穩過，伸過去，直接將門鎖輕輕按下。
“噠”……
即使下手已經夠輕，還是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她反射性地貼在門邊的牆上，十指張開輕輕摳住牆面，恐懼的感覺從心頭而起，潮水般擴散到四肢百骸。
心跳的聲音如擂鼓。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她聽着外面好像有凌亂的腳步聲接近，眼一閉，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廁所的燈暗滅。
“噠”……
又是輕微的聲音，比剛剛還要小聲，但在這個時候，比任何時候都要響亮。
“吼！”
外面發出了一聲像野獸一樣的聲音。
從外面光線投進來的影子裏，她看到了一個扭曲的身影，手掌緊握成拳，頭部微偏，彷彿隨時都會暴起。
陳宇馨渾身發著抖，一動都不敢動，後背都濕透了。
她覺得自己在夢裏。
或者……是同事的玩笑？
可是鼻尖的血腥味騙不了人，那一地的被水稀釋過的粘稠，燈光照耀下的紅色……
如果這是夢，那她該醒了。
腳步聲就停在門外，聲控燈久未聞人聲，自動關閉。
這下真的陷入了黑暗，她忍不住急喘了一口氣。
“咚”！
有拳頭砸在廁所門上的聲音。
員工廁所的門板就是普通的木板，極其脆弱，鎖頭也是簡單的圓手把，很容易破壞。
陳宇馨深吸一口氣，屏住了呼吸。
“咚”！
沒有用，那個東西還是在砸門。
從她的角度，可以從門的透氣縫中看到一雙雪白的腿，腿上套着抽了絲的肉色絲襪，絲襪上是紅色的星星點點。
那是什麼，她不敢細想。
“咚”！
第三次砸門，聲音變得更加有力。
接着突然加快了速度，像是瘋狂的暴徒，毫無章法地狂砸。
“咚”！
“咚”！“咚”！“咚”！
“咚”！“咚”！
“嘭”！
有重物直接撞在了門上，陳宇馨閉着眼睛，能想像到門框被砸松落下的白色牆灰。
“嘭”！
“咚”“咚”
“咚”！
她手腳不受控制地發軟，蹲了下來，雙手抱頭，額上全是汗。
不敢出聲。
誰來救救我……
“轟”……
巨大的爆炸聲，震耳欲聾，腳下的土地都彷彿抖了三抖。
黑夜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紅蓮，冒出的黑煙直衝雲霄，徹底遮住了本就不多的星辰。
月亮在煙霧中朦朦朧朧，若隱若現，平時柔和的光輝在今天看來，竟像籠罩了一層不詳之光，令人不安。
隨着那爆炸的聲響，陳宇楊腳下油門猛踩，在一片混亂的城區中橫衝直撞，開車越來越沒有章法，顯示出他現在心緒奇亂。
他感受着胸口不斷傳出來的恐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腦內規劃路線。
“那是化工廠嗎？爆炸會不會有輻射呀？”錢小果望着遠處的火光，擔憂地問。
“你應該擔心的是我們現在會不會出車禍。”書沐白一手抓着後座的扶手，另一隻手握着他那隻全英文的手機，整個身子隨着車子左搖右擺上下浮動。
他個子高，身材頎長，體重比錢小果重了許多，離心力也更大，被甩得苦不堪言。
“我相信陳英俊的開車技術。”錢小果窩在座位上，吞了吞口水，兩隻手死死捉着自己的安全帶。
她從後視鏡看到駕駛座的陳宇楊那張斯文好看的臉，他黑框眼鏡下閃着凌厲的光線，臉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車子繞過一片橫七豎八的車輛，終於又開上了比較寬闊的大馬路，但是陳宇楊沒有朝空曠的地方開，而是拐了個彎又往市區裏面繞。
“陳英俊，我們這是要去哪？”錢小果在後面問他。
陳宇楊咬着牙：“我要去中山商城的懶人電影院。”
中山商城，X城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場，當然，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而現在，人越多的地方，越危險。
陳英俊開足了馬力，躲避一個逃跑的路人，劃了個“S”型駛上一個長長的上坡，似乎沒有減速。
車子攀升到頂，立刻就是一個很有坡度的下坡，車輪瞬間脫離地面，飛出了十多米，重重落在地上。
黑色的沃爾沃前保險杠已經在撞高架橋欄杆的時候撞掉，現在後保險杠一下子擦在了地面上，呻吟着掉落，在地上擦出一片火花。
錢小果整個人被甩到脫離座位，差點撞到車頂，又被安全帶狠狠拉下來，震得尖叫了一聲，喊道：“陳英俊，你別開這麼急！你以為你是賽車手嗎，你以為這車是銅牆鐵壁嗎！”
陳宇楊沒有回答她，全神貫注開車，直接撞開了幾輛橫在路中間的共享單車，飛起來的自行車頭擦過後車窗的玻璃，留下一道灰色的划痕。
“他是賽車手，職業級的，這車也確實是銅牆鐵壁。”書沐白捂着剛剛直接撞到車頂的額頭，告訴她，“現在在當你司機的是國際級賽車手Mr.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