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華昏睡了幾天,終於醒來后,等着她的是好消息與壞消息各一個。
好消息是父親撐了過來。
紫音邊喂她吃粥,邊不疾不徐地告訴她這個消息,很高興地看着主人的臉色整個
亮了起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不停地說著,又像哭着又像笑了。紫音在旁默默看
着,眼神里有種不符她年齡的深沈與堅決。
終於高興完了。紫音又繼續喂她粥,偌大的房舍,卻只聽得到餐具敲擊的聲音。
“紫音…”
“嗯?”
“好安靜啊…”
“是,是啊…”
“現在是什麼時辰?”
“未時二刻。”
“未時…”幽華重複,隱隱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小姐…”紫音有點艱難地開口:“我會一直陪在小姐身旁的。”
“紫音?”
“不管發生甚麼事情,我都會一直陪在您身旁的。”
紫音原本想要強作鎮定或堅強,可惜她的歷練實在不足以支撐這樣的演技。她絞
着雙手,這幾天累積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化為一滴滴眼淚滑下臉龐。
壞消息是,大家都認為有什麼危險的兇惡怪物附在幽華身上了。
***
在她昏睡的期間,房間周圍拉起了黑色簾幕,被符咒與咒繩構成的結界圍了一重
又一重,濃濃香煙與沈重的誦經聲奪去病人死裏逃生的歡欣,壓制人們的感官,
原本為她父親準備好的焚香倒是派上用場了。和尚們也算敬業,強忍悲痛念了三
天的經,囑咐了別讓人接近她才走人。但其實無須多此一舉,那種氣氛下本來就
沒有人敢接近她,除了紫音。
從她衰弱得起不了床,到終於可以走路,她母親都沒來看過她。
“那孩子,大概是鬼生的吧,那不是我的孩子…”
紫音從仕女的耳語中聽到了這段話,幽華的母親在午夜夢回時不停叨念的句子。
她已經對幽華徹底失望了,相信這女兒一定是上天給她的報復,因為她殺了自己
的女兒,所以派了這個永遠讓她痛心的人來懲罰她。
紫音當然不敢跟幽華說,但是幽華是那麼見鬼的玲瓏剔透心,就算不交一語,從
母親異常冷淡的態度,也猜得**不離十。
母親的態度只是讓人受不了的其中一環,周圍的人塑造出來的冰冷之牆更是讓她
覺得無路可走,當時的生活是稱不上有什麼**的,她時時刻刻都感覺得到從各
處傳來的,負面情緒匯流的渾濁視線,靈敏的感覺此刻反而成了毒藥,
真的眾叛親離了。就連她父親也沒有幫她說話,整天關在房裏。身體未復又受到
這種打擊,怎麼撐得下去?但越是這種時刻,幽華越是沉靜。
--反正我早已習慣心痛的感覺。
所以她索性聳聳肩,把一切全部丟開,戲既然演壞了,幕也不用拉了,大家散場
吧,唱歌吧,跳舞吧,啦啦啦,啦啦啦。
像是孩子把精心堆了許久的積木城堡推dao,她把自己這幾年來努力扮演的成果:
父母眼中的乖孩子角色,徹徹底底的打翻,並從其中找尋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感。
她頭髮也不梳了,衣服亂穿,笑得特響,哼着不成曲調的歌。演出癲狂的同時,
另一個自己仍在默默看着,看着這精準的演出。
是的,雖然外界看來是被鬼怪附身般地發狂,但是每一刻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
作什麼,這和之前扮演大小姐沒什麼不同,只是從一個角色跳入另外一個角色。
但是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難道自己始終只能像面鏡子般,映出別人心中對自己期
望的樣貌?別人希望她是個大小姐,她就是,希望她是個瘋子,也如你所願。多
么愚蠢,多麼可悲,所以就笑吧,以無比燦爛的笑容,慶祝自己的失敗,
她這樣裝瘋賣傻,另一個目的在於紫音,她此時唯一的牽挂。
父母都不表態了,只有紫音默默地跟着她,隨着形勢愈糟,她身上的壓力也越來
越大。她就是堅持不肯相信小姐身上真有什麼妖魔。所以幽華在等,等這最後一
個人對她死了心,就要離開這個家再也不回來。
又過了兩個月,連續幾夜,周圍終於連紫音的聲息也消失了。她知道時機來了。
***
既然不知道該帶什麼,那就什麼都不帶。她悄悄地換上早已準備好的僕婦衣服,
準備遠行。
該去哪裏?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明天的食物該從何而來?不知道。此時
她才發現自己脆弱得不得了,在塵世間竟似找不到立足之處。但是她必須得跨出
這一步,如果連第一步都膽怯,一輩子也別想離開了。
她戴上市女笠,手一撐,轉身輕盈地翻過矮牆。
此時暗處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害她頓時手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那說話的人趕
緊扶着她,更正確的說法是,抱着她。
“想去哪啊?小幽。”
光聽到這個聲音,她的眼淚就差點掉下來了。
是那個她日思夜想,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救的人啊。
***
那是個漆黑的夜。剛下完雪,全然寂靜無聲。
幽華掙開父親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是賭氣吧?她其實已經在等對方來拉她,也
或許她思緒已經亂成一團想不了這許多,但是她父親確實跑了過來,伸手拉住了
她的衣袖。
“好懷念啊。”他笑:“好久以前也曾經做過這種事情,但不是對我親愛的女兒,
而是曾經交往過的戀人。”
咚!戀人兩字像包了布的鐵?一樣打在幽華頭上,臉瞬間紅得好像頭髮都要跟着
燒起來似的,如果剛剛還有一些理智,現在也都不剩了。
“生我的氣嗎?”
“…只是氣悶,想出去玩玩。”怎麼會講出這麼笨的謊話?但她感覺腦袋跟舌頭
都像裹了一層鉛,怎麼也動不了。
“不管你想去哪裏,我都不會阻止你了。”她父親悠閑地說。“只有一個條件,
請你無論如何,聽我把想說的話說完。”
哎呀呀,如果是這麼溫柔到接近溺愛的口吻,就算是千句萬句她也會聽的。表面
上放給女孩自由,卻用另一條看不見的繩子綁住她,這傢伙年輕時縱橫花叢的手
腕似乎還未衰退呢。
幽華手垂了下來,她父親感覺到了這無聲的肢體語言,索性靠着牆壁坐了下來,
手輕輕一拉,她只好也跟着坐下來。
四周真的很靜,靜得連風吹落遠處屋頂殘雪的聲音都聽得到,靜得連旁邊的人呼
吸的聲音都聽得到,眼前幾乎沒有照明,光是聽着對方的氣息,竟然能夠更加清
晰的感受彼此的存在,就像掌心散發的溫度一樣真實。
“是你救了我吧?”
思考許久,一開口就是開門見山,聲音不大,卻震得幽華兩耳都是嗡嗡的回聲。
幸好月亮躲在烏雲背後,她才得以藏身在黑暗裏,如果會被看到此刻的表情,她
絕對毫不猶豫地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父親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困窘,仍自顧自地說。
“在生病時啊,我做了一個夢,是個怎麼也醒不過來的,長得令人發瘋的惡夢。
夢到我被無窮無盡的白霧包着,怎麼跑四周都是霧,濃得連腳下的地面也看不到,
頻頻讓我跌倒。雖然看不到路卻不得不繼續走,那霧裏有個恐怖的東西。”
“雖然不知是什麼,但它一直潛在不遠處看着我,有時會發出腳步聲,有時則是
呢喃不絕的耳語,最讓我受不了的是…那東西的笑聲,我從來沒有聽過那麼恐怖
的笑聲,笑得像是…像是…小兒在暗夜裏,啼哭的聲音。”
說到此,他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跌倒又爬起來,不斷往前逃。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那霧都是它的一部分,我已
經在那東西的掌心了。霧化作一隻又一隻蒼白的手,抓住我四肢,纏住我的喉嚨,
才剛掙脫又繞了上來,而追逐我的怪物則在附近踱步,發出低沈的喘氣聲。它不
是不殺我,只是不想讓我死得這麼輕鬆,我有這種感覺。”
說到這裏,他又停了一會,聲音已經開始打戰了,兩人都很清楚那不是因為寒氣。
幽華下意識地緊握住他的手,不是尋求慰藉,而是一種深刻認同,她能了解父親
在說什麼,因為她也有過很類似的感覺,當與妖蝶徒勞無功的搏鬥時。
“…我聽到了微弱的念經聲,從霧裏傳來,組成像是牆壁的東西,卻非常薄弱,
那鬼物能輕易地衝破一道又一道經文組成的牆,在我旁邊跳着、舞着、嘲弄我的
恐懼,那真是難受至極,在我快要撐不下去時…你卻出現在我的夢境裏。”
幽華睜大眼睛,但除了父親模糊的輪廓外,什麼也看不見。
“只看得到背影跟聲音,但那絕對是你。衝過我的眼前,拔劍與怪物廝殺。我不
得不說那真是漂亮的戰鬥,白霧逐漸散去,我看到一隻通體漆黑的巨獸,渾身披
滿堅硬鱗甲,龐大的嘴巴足以把你從頭到腳吞吃下去,它不斷揮舞着巨爪,撲着,
咬着,我已經數不清有幾次你險些葬身怪物之口。幸好,隨着你奮不顧身的攻擊,
它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聲,然後…你就消失了,跟那個怪物一起,無影無蹤。”
“然後,我就醒了。”
隨着語氣停頓,沈默又籠罩了下來。
“我說完了。現在我很想知道的是,當天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幽華原本以為說出自己那天的經歷也不會有人相信,沒想到父親今天說出的話比
她的遭遇還要瘋狂,正因為太脫離現實,反而讓她容易相信了。這麼說來,其實
在父親的眼中她並沒有發瘋,他當然可以理解的,因為同時經歷了不可思議的事
件,一起從不知名的鬼怪手中逃了出來,即使全世界都不聽她說,他也會聽。
於是她就把那天的記憶源源本本地往父親那邊倒。從爺爺的茶杯,到滿室妖蝶的
絕望景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她講着,旁邊的人就認真的應聲,聽得非常仔
細。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對於講出心裏真正想說的話如此饑渴,也難怪,她都快
要記不起來上次父親聽她講這麼久的話,到底是多久以前了。
一直講到嘴唇都快被寒氣凍得乾裂了仍是不想停止。但等她說完了那天的經過卻
停頓下來。因為有一件事情她怎麼也想不透,但又怕問了會像在抱怨。所以只能
突兀地停止。
她父親察覺到了,但是比起在女兒面前吐露詭異夢境,接下來要說的也許更匪夷
所思些。
“…隨着我這麼走過一回,”父親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我開始在想,強逼你
成為一個正常的女孩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之前總是希望你能像你媽媽一樣,有
個疼愛你的丈夫,可愛的孩子,但是,如果你原本就不適合用普通人的標準去衡
量,又怎能夠確定這些是你想要的幸福?”
“我一直無法接受這種想法,我知道那是不對的,我相信只要有一天你也擁有了
自己的家庭,你會了解的。但同時又看着你眼睛逐漸失去神彩,不再對任何事物
感興趣,甚至顯得憤世嫉俗,我越來越不確定我一直知道的‘對’對你而言是否
是正確的,也許我有一天會永遠失去你呢,如果今天我沒有出現在這裏,你一定
毫不猶豫地離去,即使在外面餓死、凍死、遇上任何可怕的羞恥的事情,也絕對
不會再跨入家門一步。”
“那讓我更受不了,我發現比起讓你符合什麼理想,我更在乎你是否活得快樂。
之前拉扯不清的問題,在那一天的夢之後,答案突然變得如此清晰。”
“所以,請原諒我,我的女兒。原諒我不能為你辯護。如果要讓你自由自在的活
在這瘋狂的世界,就只能用這樣可憎的面目去保護你。這樣才不會有人再教你該
用什麼姿態去面對這世界,不會再逼你說任何不想說的話或不想做的事情,甚至
不會要求你一定要待在這裏,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說到底,我只是希望看到你
快樂而已。如果隨心所欲的活着才能讓你快樂,那就這麼辦。要去流浪也可以,
待在這裏也行,只要我在家裏一天,這裏永遠有你吃飯的地方。”
她不說話,只是笑了,多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地,開心地笑着。月亮仍懶得露出
臉來,沒有人看得見她的表情,但她感覺好像有光充實着整個身體,從內映照到
外面,整個世界在她眼中都好像亮了起來。
很冷,她這才發現自己衣服帶的實在太少,父親身上也是,兩人都是瞞着下人偷
跑出來,但少了他們,連最基本的穿衣也顯得笨拙。講了這麼久的話,父親雖然
強忍着嚴寒,努力不讓聲音出現異狀,卻仍感到他的手在顫抖。於是她站起身來。
“要去哪呢?”他問。
“回家。”她答。
被全心喜歡的人給予完全的信任與包容,人生還能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呢?
即使會被人當成妖魔鬼怪指指點點也無妨,除了這裏,她哪裏也不想去了。
紫雨幽蝶間奏一黃泉之國的公主
藍又皺起了眉頭。
“太甜了…”她說,像對料理不滿意的客人,覺得味道奇怪又不知哪裏出了問題,
只能用三個字達意。
“怎麼了?”紫問。
“這轉折太過突兀,感覺不好。”
“她父親是標準的理想家性格,有時會有些異想天開的念頭也不奇怪吧?”
“但是…我覺得沒這麼簡單…來得太輕易了,應該藏了什麼其他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說了或做了些什麼。”紫笑,一副深得我心的樣子。
“要我猜的話,關鍵應該是那個小仕女,紫音吧…”藍的手指在地上畫著圈圈。
--只有可能是她了。能查覺到幽華有要離開的念頭,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只有誰
能拉住她,真是鬼靈精的丫頭。
藍想着,搖了搖頭。
--加上這片拼圖后,整幅畫面突然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進行。如果這一切都是…
“…戲。”紫補充。
“…不要隨便偷看人家內心的想法啦。”藍無奈的說。
“沒什麼不好啊,都這麼熟了,即使不看也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麼。”
“等等,所以剛剛講的也全都是您從幽華小姐的心之縫隙偷看來的啊…!?”
“何必這麼激動呢?我沒有‘全部’都用偷看喔,幽華確實有跟我聊天啊。”
“雖然這麼說,絕大部份還是偷看來的吧?”
藍不是第一天知道紫的能力,卻仍是不高興,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這麼不高興。
紫笑:“沒辦法,如果除卻偷看的部份,幾乎可以說她什麼也沒說。”
“咦?”
“除了爺爺的死與父親的病,她講的都是快樂的回憶,像夢囈似的一直講,講到
累了才停,剛好停留在她最開心的一刻。”
藍覺得這好像讓她更了解了些幽華的為人,卻也好像更摸不透她了。到底該怎麼
說這個女孩呢?堅強?軟弱?極端?溫和?她身上擁有各種相互抵觸的特質,以
藍的專業術語來形容,就是“靈魂欠缺整合”。
在藍陷入沈思時,紫卻不自覺地睡著了,右手支頤,側躺在地上,以看來不舒服
卻很悠閑的姿勢,打着瞌睡。
因為想說的話說完了,就睡。該說是瀟洒還是任性呢?
藍輕輕嘆了口氣,右手一揮,屋外變成夜幕低垂,左手一揮,奔走忙碌的人群消
失無蹤。
這整座村莊原本就是這個妖怪的大玩具屋。
她打個響指,屋內的火光亮了起來,亮度剛好,不至於打擾主人休息,卻能適度
溫暖整個空間。
眼前紫的睡臉仍帶着一抹微笑,很淡很淡。有多久沒看到這張臉了呢?
--你就當我的式神,隨時陪伴在我左右吧。我會讓你繼承我的姓氏,從今天起,
你的名字就是八雲藍。
想想,距離紫大人說這些話的時間也有兩百年了,還是三百年呢?要長壽的妖怪
記清楚每件事情的時間點真是困難。但是她忘不了在那一刻,她的心跳得有多快。
剛開始,她確實是無時無刻都把藍帶在身旁的,怎知,當紫開始醉心於“境界”
力量的研究時,卻也養成了遠行的興趣。
“為了更能夠掌握這種力量,我必須看遍各種不同的世界。”
丟下這句話的紫,轉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久久才回一次家,而每次一回
家,又總是匆匆地離去,像這樣悠閑地打個盹是非常少見的。
藍想想過去,看看現在,總覺得有種被騙的感覺。
***
在說下去之前,也許該對這妖怪的能力“境界裂縫”多做些描述。
認為世界只有一個,就是我們所居住的這個世界,這種想法無疑是非常淺陋的。
對紫而言,世界就像是一本有無限頁數的書,一層境界疊着一層,比如人類住在
人界,妖魔鬼怪則住在幽界,神仙也有仙界,這只是粗淺的分法。兩層境界就像
兩張薄紙相疊,雖然互不相干,位於上層境界的卻可輕易看見下層境界的景象。
當然也有反過來,位於下層境界卻抬起頭來看的異類,這種人通常稱為巫師或祭
司,受到平民百姓的崇拜。
若將世界比喻成書,即使是人類中所謂的天才,能夠看到的也僅僅只是其中某幾
頁的幾個字而已。對於偌大世界的構成一無所知,更讓他們感到自己的渺小。但
這個妖怪是特別的。
她擁有的是自由穿梭於書頁間的能力,因此,想要毀壞整本書也是非常簡單的事
情。但她能夠擁有這麼強大的能力,自然是犧牲了“某些東西”才能得到的交換,
那犧牲會使她覺得“毀壞世界”或“統馭眾生”是件非常愚蠢且沒必要的事情;
反過來說,如果她不能這麼想,則根本無法控制這力量。這世界的規則總是如此,
混亂卻隱然有秩序。
***
“嗯?”
在藍沈浸在回憶之前,紫就醒了過來,搔搔頭。
“我睡了多久?”
“才一下下而已。”藍又掛回滿臉笑容,不容許對方輕易看透自己真正的情緒,
這是妖狐的矜持。
“啊…”紫伸個懶腰。“好,該出發了。”
藍的矜持頓時破了小小一角。“又要走了嗎?”她問,明知是徒勞無功。
“別那個表情嘛,這次我會很快回來的。”
--是啊,上次也這麼說。藍想着,又覺得這樣近乎撒嬌的想法太shi身分,再怎麼
說,自己可是有七條尾巴的。
“…那麼,有件事得請你幫忙。”紫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