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尋仙少年
想來這人是真的餓極了，吃相之兇狠讓九煙連連皺眉。
眼看着他用髒兮兮的手抓了一把盤子裏的炒蛋塞進嘴裏，肖書興想遞筷子的手一時頓在空中。
吃着吃着，突然咳嗽起來，拚命用手撓着自己胸口。
九煙適時給他遞上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背，道：“慢點吃，不夠吃再給你做。”
那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灌了幾口水，又大口地吃起來。
“老闆。”肖書興在後面戳了戳她，用眼神詢問她：這人沒問題吧。
九煙沉思片刻，回他：不是餓死鬼投胎。
許久，等這位“喪屍兄”將桌子上兩人的晚飯吃了個乾乾淨淨，才勉強算是緩過勁來，帶着幾分羞澀地擦了擦嘴，說了聲謝謝。
九煙倒也不怎麼介意，問道：“您怎麼稱呼？”
“免……”大概是想說免貴，卻發現九煙不是問他貴姓，便改口說，“我叫黃碩。”
“黃先生，”九煙遞給他一條濕毛巾，“您這個天兒跑景區來幹什麼？”
黃碩感激地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堅毅道：“尋仙！”
傳言道，三才山寧水洞府有神仙，有求必應，靈驗得很。
九煙眯起了眼，打量着擦掉泥污的黃碩，臉上透着幾分青澀，眼珠子黑亮亮的，年紀不算大的樣子。
是容易中二的年紀。
恰這時肖書興又端了兩盤菜過來，是他重新做的他和九煙的晚飯。
誰知盤子還沒放下，黃碩又看直了眼，肖書興的脊樑就僵住了，還是硬着頭皮把菜放下了。
黃碩倒也沒真的厚臉皮動手再抓菜，只是直勾勾地看着。
九煙看不下去他眼巴巴的神情，咳了一聲，親切地開口道：“要是還沒飽就再吃點吧。”
“不了不了，”黃碩連連擺手，“院長告訴過我們，不能隨便吃人東西。”
可你已經吃了一桌了。九煙腹誹着，終究是沒說出口。
吐槽歸吐槽，她還是精準地抓住了黃碩話中的信息，問道：“院長？”
“嗯。”黃碩應了一聲，皺起了眉，露出了憂慮的神色。
黃碩所說的院長是孤兒院院長。
孤兒院的名字是綠文市孤兒院，在泉岳市東面的一個小城市裏，距離三才山不近不遠，坐地鐵用不了兩個小時也就到了。
黃碩說：“我是一路走過來的。”
九煙看了看他身上破爛的衣服，信了他的話。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這個黃碩只有十五歲的年紀。
大概是察覺到了九煙的打量，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從小吃的多，長得也比同齡人要高壯一些。”
“喔。”九煙恍然，那自己不長個一定是因為發育期間吃得少了，“話說回來，你說你來這裏是想尋仙？”
說到正事，黃碩臉色也正經起來，“是的，我想尋仙。”
“為了什麼？”
“為了我們院。”說的應該就是那綠文市孤兒院了。
九煙斂眉，“你們院裏出了什麼事嗎？”
“我……”黃碩猶豫了片刻，又想起來自己吃了人家的飯，便堅定了，說，“我們院裏鬧鬼了。”
九煙與肖書興對視一眼，交換了眼神。
黃碩自顧說到：“其實從挺久之前，院裏就一直出些奇怪的事，總是有東西莫名消失又憑空出現，當時大家還沒覺得是鬧鬼，後來實在不對勁，也不是小偷會偷的東西，監控也什麼都沒拍到。”
“大家就商量着，請來風水先生看了，說我們孤兒院的選址風水不好，犯煞什麼的，招來了冤魂。”
“再後來那個風水先生設壇作法，驅了半天邪，但也無濟於事，大概他只是個江湖騙子吧。”
“我覺得我得做點什麼，聽說三才山的神仙特別靈，我才跑到這裏來的。”
九煙聽着，等他說完了才開口問道：“你們院只是經常丟東西，你就自己跑了這麼大老遠來尋仙？”
“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遠，”黃碩憨憨地笑着，“其實也不光是丟東西，有人因為那個鬼，生病了。”
“其實我挺討厭他的，從小就愛欺負人，但是院長說大家都是家人，我也覺得他生病挺可憐的，才跑過來尋仙。”
“難得你這份善心，”九煙贊道，“不過晚上上山太危險了，先在這裏住一晚再走吧。”
黃碩面上卻露出了些許窘迫。
九煙就又說：“放心，不收錢的。”
“不不不，”黃碩倔強道，“我不能白吃白喝還白住。”
說著，從口袋裏扣出張皺皺巴巴的紙鈔，雙手展平了遞給九煙。
九煙接過了，看了一眼，那紙鈔上也難免沾了泥。轉頭對肖書興笑道：“小書，去收拾個房間出來，難得有客人了。”
肖書興撇撇嘴，應了一聲，從小門進了後堂。
燈火一家家地暗了下去，白天熱得厲害，到了夜裏，難得有了些涼意。
“老闆，露重，小心着涼。”肖書興給還坐在門口的九煙遞了件斗篷。
九煙笑着接過了，道了聲謝，將那斗篷披在身上了。
肖書興知道，老闆愛看天，且不論什麼時辰。
“今天怎麼說？”肖書興也坐到了她旁邊，抬頭望着星空。
這裏不是繁華的城市，因此天上的星星也亮的很。
“還是老樣子，”九煙揉揉眼睛，“日日衰敗罷了。”
“沒有挽回的機會嗎？”
九煙沉默片刻，忽地笑了，“有，只是我不願。”
萬象更新，她又何必強求。
見肖書興沉默了，九煙又笑道：“當年我截了天雷，雖是救你一命，卻也斷了你的仙緣，你怨我嗎？”
肖書興用力搖搖頭，“怎麼會怨老闆，我這條命都是您的。”
“其實，我是故意的，”九煙眨眨眼睛，道，“現在這世道，成仙沒什麼好處，反而還累得很。你看今天這個黃碩，就是例子。碰到了什麼都想求神問佛，我聽說有個神仙就是被活活煩死的。”
肖書興被她逗樂了，“所以你才從山裏搬出來？”
“也不全是，主要是山上冷不說，地租還貴，更何況都開發成景區了，我怎麼好意思待下去，有破壞國家古迹之嫌啊。”
肖書興看着眼前這位“活古迹”，嘖了嘖舌。